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62章 坐輪椅的姑娘

西南科技聯合大學北校門的馬路對面有一家看上去很精致的飲品店,陳束坐在飲品店靠窗的位置上看著外面瓢潑的大雨,百無聊賴地咬著吸管。

今年由于客棧西南分部比參賽者更先破譯了報名地點信息,不少這個賽區的報名選手都被逮捕,導致今年國內西南賽區參賽的人并不多,這幾天他們頂著餐車戰隊的名字連贏了三場小組賽,如果下一場再贏下來的話,他們就可以直接晉級全國西南賽區的決賽了。

他們從報名那天起就沒怎么睡過好覺了,連續幾天高強度的比賽及相關訓練更是讓大家都疲憊不堪,陳束原本想組織一次戰隊團建出來喝喝酒散散心,可是另外三人都不太感興趣,董金董剛準備窩在家里打從舊貨市場淘來的Gal Game,徐乾則是一如既往的工作狂模樣,他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塊大白板收集著關于黑蒂斯的信息情報,結果搞到最后只有陳束一個人在外面閑逛。

銹林已經不能住了,勞安成的眼線可能會暴露他們接下來的行蹤,警察也在調查董金董剛他們家旁楊里結果掉的那一戶新婚夫婦,由于陳束和徐乾隨時可能被發現的特殊身份,他們也不能暫住在他們家,董剛用自己的假ID重新在規劃二區內找了一處不起眼的旅店,有ID的董金董剛走正門進,沒有身份的野人陳束徐乾就從樓頂的天臺悄悄溜進去。陳束其實很喜歡銹林的煙火氣,可是為了不給和善的街坊們添麻煩,他也只有告別自己居住了一年多的小公寓。

在他和徐乾偷偷溜回公寓收拾東西的時候,徐乾無意間看見了陳束藏在臥室幕布后面的一塊木板,他在來這的那一天起就有些好奇那塊灰色的棉布底下是什么,可是他問起的時候陳束只是面色古怪地打著哈哈敷衍了過去,如今要搬離這個地方了,在徐乾的追問下陳束只好無奈地掀開了那塊灰布,映入徐乾視野的是一塊被釘滿了白色稿紙的木板,每一張稿紙上面都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字跡有稚嫩的,有龍飛鳳舞的,也有普通內斂的,最久遠的稿紙已經泛黃卷邊,最新的干凈平整,好像才從包裝袋里拆封出來。

“這是……”徐乾詫異地看著眼前的留言板。

“還在震驚嗎?我以為咱們同生共死這么久了你多少也應該知道了,”陳束走到徐乾身邊撓了撓鼻子,和他一起盯著這塊木板,“我是個孤兒,小時候在孤兒院里長大的,有一個人總是來孤兒院找我玩,他教我唱歌,教我講故事,我有什么煩心事都可以給他講,那個時候每周五我們可以吃甜品,我因為瘦,老是搶不到,和老師反應也沒用,他知道了就每個周末給我偷偷從外面帶一份甜品進來,對我好到令人發指,就好像他是我爹一樣。”

“他就是你說的那個,陳老師?”徐乾問陳束。

“嗯,”陳束點了點頭,“我在孤兒院里學了家庭稱謂之后想叫他爸爸,可是他不同意,他讓我就叫他陳老師。”

“然后呢?”

“在我六歲那年,陳老師不見了,”陳束緩緩走到了木板面前,“院里的老師告訴我他去當大英雄去了,我當時還蠻傷心的,我以為我在他的心里很重要,重要到他每周末都會風雨無阻地來看我,可是他還是不見了,在他不見的前幾天我們還在一起像是什么事都不會發生一樣一起玩,然后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連再見都沒有和我說。”

徐乾沉默著看著陳束的背影,他隱約覺得陳束現在需要安慰,只是他是一個嘴很笨的人,此刻能做的事就是閉嘴站著,以免自己說的話不小心又像以前讀書時那樣給本就傷心的人添堵。

“我覺著我得找到他,可是我聽到老師說,小孩子的難過不會很久的,過不了多久就會忘地一干二凈了,”陳束沒有理會沉默不語的徐乾,他有些懷念地伸出手撫摸著滿墻的稿紙,“我為了不忘記他,從六歲那年開始,每一年生日的時候我就會把前一年我記得的關于他的回憶給重新默寫一遍,給我過生日,帶我解迷題,偷偷帶我出去讀小說看電影,中途要是又想起來了什么的話我也會補充在這里,這些稿紙我也一直帶著,孤兒院,中學宿舍,大學宿舍,銹林,每次換地方的時候看到了都會感慨一下,一晃眼這么多年都過去了。”

“當初在審訊室你突然松口,也是因為師父……”徐乾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驚訝地問到。

“對,黎長河說,他知道陳青山去了哪里,”陳束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徐乾的猜測,“可是我到了客棧之后,他卻總是找借口推脫不告訴我。”

“所以你在離開的時候說要找的人就是他?”徐乾看著眼前盯著木板發呆的青年。

“嗯。”陳束一顆一顆地拆卸著把稿紙釘在墻上的圖釘,他小心翼翼地整理著拆下來的稿紙,每觸碰到一張就會停一小會兒,看看上面的或稚嫩或潦草的筆跡,就好像在稍稍回憶著紙上講述的小故事。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

一陣由遠及近的嬉笑打鬧聲把胡思亂想的陳束拉回了現實,陳束扭頭,不知道什么時候雨已經停了,幾個少年少女正打打鬧鬧地闖進了店里,看著他們臉上帶著壞笑得意洋洋的表情,陳束猜他們多半是通過非正規渠道擅自離校的孩子們。陳束愣了一下,隨即又無奈地笑了笑,下雨天總是占用腦部的帶寬讓自己胡思亂想,他都忘了自己并不是來肄業前的母校懷舊的,只是在去前面商場里的書店的路上碰見下雨,進來躲一下雨而已。

陳束嘆了一口氣之后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他起身時帶上了兜帽和茶色的平光眼鏡,再往前走就要接近市中心了,能夠掃描面部特征的監控也越來越多,得小心一點。

叮鈴。

“歡迎再次光臨。”

……

陳束雙手揣在兜里走在街上,今天不知道為什么街上的行人比以往多,大家還是像往常一樣行色匆匆地各走各的,陳束看著形單影只的路人們,甚至產生了一種“即使我把兜帽眼鏡全部摘下再跑到廣場上大喊三聲‘我是陳束’都不一定會有人愿意發現我”的錯覺。他朝著書店走去,在不知道哪一滴雨打在他臉上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一個人走在路上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在勞安成的賭場遇見金剛兄弟,在羊湖被徐乾抓住,陳束覺得這就像那種古老的熱血漫畫套路一樣,瘦弱臭屁的主角獨自走在路上,靠著什么爛俗的人格魅力主角光環籠絡了一批又一批跟隨他的伙伴,他強行告訴別人他宏大漂亮的夢想,然后大家就都星星眼崇拜地跟著他一起去討伐大魔王。

拜托,討伐大魔王是很熱血是很宏大沒錯啦,可是在遇到主角之前,那些伙伴的夢想也許只是種個田養點豬,再不濟去小縣城里做做買賣啊,原本應該在家里陪著妻子兒女其樂融融地看動畫片,現在得在被元素侵蝕的貧瘠土地上捧著新認識的伙伴的殘肢發呆,這到底算哪門子英雄男主角啦。

陳束從二月底被斐多找上門開始到一直都很匆忙,要么在逃命要么就在即將要開始逃命的路上,很多路看起來好像都沒有選擇的余地,可是他現在難得靜下來重新看走過來的路時,才意識到自己是如何把普通人牽扯到這趟只跟自己有關的渾水里來的。如果自己上浮以后老老實實地躲著而不是選擇什么在地下賭場打黑賽他就不會認識金剛兄弟,也不會被徐乾抓住,他不會去客棧,也不會遇見心血來潮控制徐乾殺人的斐多。如果自己不在外面冒險而是躲著混日子的話,金剛兄弟還是一身瀟灑的江湖人,徐乾估計實習期很快就會結束然后跟著他的林師兄一起做好警察。陳束想知道黑蒂斯背后的真相,他想找失蹤的陳青山,可是他的伙伴原本是可以避開這些他自己的破事兒的,現在陳束卻拉著他們的手一起往前走著,這些陳束的麻煩也就慢慢地變成了他們的麻煩。

想到這里的時候一陣夾雜著冷雨的風把陳束拉回了現實里,陳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到了他常逛的書店門口的玻璃門前,那陣冷風就是有人拉動玻璃門走進書店帶起來的。陳束看著玻璃上自己的鏡像,他伸出手,緩緩地放在了鏡像的眼睛上,就是這雙會涌出猩紅色霧氣的眼睛,那就好像是什么厄運的信號一樣,擁有它的主人周圍的人都不能善終。

“為什么要把無辜的人拉進來呢……”陳束看著玻璃上略顯憔悴的人臉,有些不解地喃喃自語著。

“發什么神經呢?”一個有些憨厚的聲音從玻璃門后響了起來,陳束抬頭,發現自己手撫摸著的地方正對著玻璃門內面色古怪的老狗左邊臉頰。

老狗就是這家書店的老板,他是個中年胖大叔,說是書店,其實他本身也是一個圈內小有名氣的拾荒者,像陳束這種“里客戶”常常光顧這里,這間店面被老狗一分為二,前庭作為書店,后面則是加工隱藏起來的拾荒工作室,整個不大的(或者可以說是擁擠的)書店雜亂無章地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實體書,有洪水前的也有洪水后的,找自己感興趣的書一大半是要靠運氣。整個店里也只有他一個員工,他還不喜歡在收銀臺前站著,老是戴著圓框眼鏡一邊在書店里巡視著一邊用食指和拇指捋著兩撇胡子,等著結賬的顧客老早就會排起隊,等很久老狗才會慢慢悠悠地打開收銀臺的柜子鉆進去開始結賬。

陳束以前問過他服務業里不是說顧客就是上帝嗎,老是這樣怠慢上帝,不怕被十字軍討伐嗎?

“現在這個洪水猛獸的時代,還愿意花時間看實體書的本身就不是上帝了,”老狗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塊皺巴巴的天鵝絨方巾,緩慢地擦拭著眼鏡,“是怪咖啊,怪咖。”

老狗很喜歡用“怪咖”這個詞語,這是一個即便是二十一世紀初文化產品百花齊放的年代大家都不太屑于講的一個老土詞語,他尤其愛用這個詞語形容來他這里拾荒撿漏的陳束。

“看你玻璃臟了,幫你擦一擦。”陳束回過神來,他盯著老狗的大臉盤子笑嘻嘻地說到。

“你剛剛說什么把無辜的人拉進來什么的…”陳束想要推門進去,可是老狗卻一臉警惕地把著門把手不準陳束進來,“你不會是賭博把內褲都輸光了跑我這來借錢了吧?”

“你說啥呢?咱這都是好兄弟啊,來,兩個多月沒見來給好兄弟香一個。”陳束賤兮兮地頂著門縫一點一點地往里蹭去,原本以他的瘦雞身板是推不動老狗那兩百多斤的肥肉的,可是在被徐乾地獄訓練了快一個月以后,他已經可以勉強把老狗擠得后退好幾步了。

“可以啊陳束,這兩個月沒少那個什么吧,手臂力量長的也太快了。”看著已經把門擠開站在他面前的陳束,老狗贊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新的《羅米的海島》出來了嗎?”陳束沒有理會老狗沒品的葷玩笑。

“出了,老地方,自己去拿吧,”老狗重新捋著胡子朝旁邊的一排書架走去,“我還在納悶兒呢,上上個月麥穗的簽售會你怎么沒去,不是號稱是她的粉絲頭子嗎?”

陳束愣了一下,然后低頭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成年人有成年人要做的事情啦。”陳束自言自語地朝著熟悉的漫畫區走去。

“狗屁成年人,還沒長醒的小屁孩而已。”老狗看著陳束輕車熟路的背影搖了搖頭。

現在這個點大多數的人都在工作,店里沒有人的時候陳束才覺得其實這個小店也沒有自己印象中的那樣擁擠,甚至還有一些小寬敞。陳束走到了書架前找到了最新的《羅米的海島》單行本,絲毫不講究地盤腿坐在地上拆了塑封翻看了起來。

“拆了就得買。”或許是聽到了塑封被撕掉的聲音,老狗頭也不回地一邊整理書架一邊說到。

“都是兄弟要什么錢?實在不行我給你當一個月收銀員不要工資就是了。”陳束也沒有抬頭,他專心翻閱著手里的漫畫。

“你那一臉衰樣放你站在門口擋財神?”

“那也比你那個3.1415926的臉盤子看著順眼吧。”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對罵著,老狗呆了一會兒看沒客人就讓陳束幫忙看著點攤兒,他去里面的工作室理點東西。

“又去收了些啥回來?”陳束有些感興趣地抬起了頭。

“一批好東西,”老狗有些神秘地沖陳束擺了擺手,“你自己看著招呼一下客人,要是想進工作室記得先打烊關門。”

交代完了之后老狗就一頭鉆進了暗門里,陳束聳了聳肩繼續低頭看著手中的漫畫。

陳束在看的這本《羅米的海島》是真實身份成迷的當紅漫畫家麥穗的作品,講的是一只會說人話的貓在洪水過境之后搭乘水手的船一邊在全世界冒險一邊尋找自己的同類的故事,畫風精致細膩,故事腳本引人入勝,算是洪水紀元后為數不多質量水平放在二十世紀末二十一世紀初的漫畫界神仙打架時代也可以有一席之地的作品,比起現在那些敷衍的垃圾文化產品更是天差地別。

很多人很喜歡這部漫畫的主角,那只叫做羅米的貓,但是陳束最感興趣的角色是那個載著他世界各地到處跑的水手,他為了船只的維護費用發愁,捕撈不到魚的時候會難過,他很普通,普通到把他丟進人群里他就會融化掉再也找不到他,可是因為羅米是他的朋友,所以他總是義無反顧地幫助羅米去找他的同類。

“你的生命里除了那只蠢貓還有什么呢?”陳束看著傷痕累累的水手保護著羅米的情節,他又想起了自己進店時在思考的問題。

“他還有小破船和永遠打撈不上魚的漁網。”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陳束的身邊傳來,他扭頭一看,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的身邊坐著一個托腮看著他的姑娘,姑娘坐在一把輪椅上扎著兩個高挺的馬尾,托著腮的食指有節奏地敲打著白凈的臉頰。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三亚市| 法库县| 株洲县| 陇川县| 五峰| 东阿县| 金华市| 岑巩县| 余干县| 文山县| 德庆县| 彩票| 江北区| 齐齐哈尔市| 崇礼县| 秭归县| 彭州市| 霍邱县| 五寨县| 盘山县| 德清县| 安徽省| 雅安市| 湖北省| 慈溪市| 万安县| 丹江口市| 广安市| 鹿邑县| 襄城县| 霞浦县| 锡林郭勒盟| 建始县| 托里县| 大理市| 元阳县| 丽江市| 常德市| 朝阳区| 乡城县| 呼玛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