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乾跟著T恤上歪歪扭扭的鬼畫符走著，這里的走廊和地板似乎剛剛有人打掃過，空氣中還有一些潮濕的氣味，陳束的地圖盡頭就是醫務室，徐乾重新穿上囚服后把扣子扣好，推門走了進去。

這里說是醫務室，可是看起來只是一個床位多一些的囚房而已，每個床位之間有一戶臟兮兮的塑料簾子隔斷開來，兩排擁擠的床位之間有一條供人行走的一人寬小道。在小道的另一邊是幾排鋁制的金屬柜，里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藥物，一旁的角落還堆放著一些狹長的氣罐。

床位零零散散地躺著一些人，徐乾順著小道路過了他們來到了金屬柜前，現在并不是規定出診的時間，可是這里沒有站著多少針頭的成員。

“我要一瓶七氟烷。”徐乾的名字似乎已經在塔加監獄里傳開了，柜臺前的人看了他一眼就低下頭不敢說話。

“剔骨刀的小瘋子？”站在徐乾面前的人都不敢和他說話，一個尖細的聲音從柜子后面傳了出來，徐乾應聲看去，一個纖瘦的身影閃了出來，“老大都沒了，還敢來找我們針頭的人說話？”

“我在禁閉室里殺了那個捅死莫高的尖木，我現在就是剔骨刀的老大候選。”徐乾眨了眨眼睛。

那個人影從金屬柜的陰影中快步走到了徐乾面前時他才看清人影的長相，鳳眼薄唇，臉頰干瘦卻沒有分明的輪廓，他像一個姑娘，可是那顆跳動的喉結出賣了他的性別，他歪著頭打量著徐乾，還趁著徐乾沒反應過來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

“我是針頭的首領阿七，有什么能為您效勞的，老大候選？”徐乾有些不自然地甩開了阿七捏玩自己手臂的手，阿七饒有興趣地對他說到。

“我要一瓶七氟烷。”徐乾重復了一遍。

“我能問問是干嘛用嗎？”阿七似笑非笑地看著徐乾。

徐乾環視了一下周圍的針頭成員，大多數都有些好奇地偷瞄他，可是當感受到他的眼神時又忙不迭地低下頭去。

“殺個人。”徐乾說。

“老大候選要殺誰呢？”阿七追問。

“尖木首領，羅安，”徐乾直言不諱地報出了目標的名字，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我和安卡拉打的賭，成為剔骨刀首領的敲門磚。”

“塔加監獄戰斗力天花板啊，懂了，怪不得要七氟烷。”阿七看似理解地點了點頭。

“現在可以給我了吧。”徐乾向阿七伸出了攤開的手。

“抱歉，還是不行呢。”阿七撓了撓鼻尖，帶著歉意地搖了搖頭。

“為什么？”徐乾皺眉。

阿七看著徐乾身后一個床位的塑料簾子沒有再說話，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發出聲音，徐乾轉身，那只臟兮兮的簾子被一只有些蒼白的手慢慢地拉開。

“你殺死了陳束？”一個瘦弱的人躺在病床上，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徐乾，徐乾看見了他透明氧氣面罩下的臉，那是前天被自己打到渾身是血的羅平。

“物競天擇，強者揮刀的時候，弱的人只敢站著不動。”徐乾看著神色有些疲憊的羅平，假裝不以為意地說。

羅平愣了一下，轉而低頭沉吟。

“他殺了莫高，是他不對，該付出代價，”過了好久，羅平才長嘆了一口氣，“可惜了，原本以為尖木又可以多一個好幫手。”

“先在意你的弟弟吧，”擇日不如撞日，徐乾準備甩鍋給安拉卡以制造更大一些的矛盾，“安拉卡已經糾結了一群憤怒的剔骨刀準備結果羅安，聽說他可以和守衛打成平手，或許單挑沒人可以贏他，但是他架不住幾十條不怕死的瘋狗。”

出乎徐乾意料的是，羅平并沒有任何的意外或者難堪，就好像這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一樣，在醫務室所有人的注視下，羅平扯掉了氧氣面罩和手上的點滴針頭，他顫顫巍巍地撐著輸液掛桿從床上站了起來，臉和手臂上還帶著徐乾打出來的淤青。阿七和針頭的成員想要制止他，卻見他擺了擺手。

“七哥，謝謝這兩天的照顧，我得帶他去找一趟我弟弟。”羅平一邊說著，他弱不禁風的身體隨著咳嗽顫抖了兩下。

“羅安繳納的物資是夠你住半個月的，你也知道只要你跨出醫務室的門，那些之前找你麻煩的瘋…成員就會繼續傷你，”或許是注意到了站在兩人中間的徐乾，阿七有些忌憚地改了口，“況且提前出院物資不退還的哦。”

“我知道，謝謝七哥關心，”羅平點了點頭，“剩下的就當是給針頭兄弟們送的禮物了。”

說完，也不等徐乾反應過來，羅平就拉著他走出了醫務室的門。

“兄弟倆的腦子都有問題。”看著離開的二人，阿七有些摸不著頭腦地感嘆了一句。

徐乾被羅平拉著走出了醫務室，兩個人沿著走廊往尖木的雜物間走去。

“除開首領外，不同組織成員不能見面交流，你不怕被發現嗎？”徐乾看著扶墻走動的羅平，有些詫異地問。

“你不是剔骨刀的首領候選嗎？還在害怕這件事？”羅平頭也不回地反問他。

徐乾撇了撇嘴，沒有再說話。

“你殺了楊向對嗎？那個安保的成員。”羅平一邊向前走著一邊詢問。

“嗯。”徐乾點了點頭，他很詫異，剔骨刀和尖木的矛盾一直都很尖銳，到那種三天兩頭就會打起來的程度，而眼前這個不久前還被自己按在地上暴打的尖木成員似乎并不害怕他，也不記恨他，兩個人一邊在走廊上走著一邊閑聊，就像是兩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樣。

“他在臨死前，有沒有和你說過什么？”羅平接著問到。

“…沒有。”徐乾想了想，沒有說真話。

兩人剛好走到了一個岔路口，往左是囚房，往右走一小會兒就是尖木存放清潔工具的儲物間，羅平的腳步在徐乾搖完頭之后便不再動彈，他停在了路口間。就在徐乾納悶的時候，他突然轉身掐住了徐乾的脖子，他纖瘦的手臂上血管跳動著，可是這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力量，徐乾伸出雙手鉗住他的手腕往外猛地一翻，在羅平吃痛皺眉的時候徐乾用膝蓋砸向他的腰間，羅平就又被他輕松按在了地上。

“你殺了他！他怎么會什么都沒跟你講？”羅平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激動，一點也不像剛才那么鎮靜。

“我不清楚你在說什么，”徐乾皺著眉頭撥開了骨瘦如柴的羅平，“他當時拿著被磨尖的餐盤朝我砍過來我不得已反擊，我不想做老大也不想殺人，我只想了解這所監獄的信息，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關進來，僅此而已。”

在聽完徐乾的話后，原本在他膝蓋下情緒激動奮力掙扎的羅平突然不動了，徐乾歪頭查看時，他看到羅平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他順著羅平的目光往前方看去，那里除了潮濕的走廊以外什么都沒有。

“你也…想不起來了是嗎？”羅平的聲音被故意壓低了，似乎怕被人聽到，只是即便這樣，他的聲線還是在微微顫抖。

“你什么意思？”徐乾放開了羅平，他覺得羅平應該理解錯了剛剛自己那番話的意思，可是他說了“也”，徐乾的直覺告訴他羅平的身上有些監獄表面沒有的東西。

羅平在徐乾的注視下有些吃力地爬了起來，他身上被徐乾打的傷還沒有好完，僅僅是撐站起來這個動作都得不停地喘著粗氣。

“走吧。”羅平擦了擦額頭的虛汗，接著頭也不回地朝左邊的囚房走去。

“不是要去儲物間找羅安嗎？”徐乾愣了一下，這和他原本與各大首領見面套話找線索的計劃有些不符。

“帶你去看些東西，”羅平頓了一下接著鄭重地說到，“一些可能是被所有囚徒忘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