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來到省隊已經一個多月了。

對明軒來說，這一個多月簡直是受盡了非人的“虐待”。

從前，他一直不知道練跳水原來這么苦。在他的印象里，練跳水應該會很爽。

從一個幾米的跳臺，甩幾個威風凜凜的空翻，然后沖到水里。那感覺簡直不要太刺激！

但實際情況卻是，每天六點鐘就要起床跑步。四百米的跑道，少則四五圈，多則十幾圈。跑完步人就跟廢了似的。

這還不算完，跑了到訓練館接著練。壓腿、下腰、踢腿、控腿、劈叉等多個項目輪番轟炸式等著他。

以上的這些都還屬于能忍受的范圍。最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壓腳尖。

明軒驚訝地發現，許諾這具身體的腳尖不是一般的硬。

他親眼看到，其他隊員在冷指導一聲令下“繃腳尖”的時候，都能一下子就把他們尖尖的腳尖彎到地面上，而他，不管多么努力，腳尖始終倔強地翹起。

直到使出洪荒之力，這個腳尖才往下了一點點，但下一秒，絕對是腳抽筋。

對此，他們五大三粗的冷指導想出了一個人面獸心的方法……

在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跳水隊201男生宿舍總會傳出幾聲壓制不住的慘叫。

慘叫者不是別人，就是明軒。他雙腿彎曲著坐在一根又長又細的條凳上。

在他的腳尖處，一條繩子綁在上面。

“來，先把蘋果咬住！”隊友“菜鳥”把一個親手削好的蘋果塞到他嘴里。

“時間到了！”隊友“呆子”莊嚴地宣布。

立刻，幾個“好盆友”一起用力，齊心協力地把明軒的身體往后拉。

明軒的腳尖立馬傳來了一股鉆心的疼。

“洛洛，堅持！冷指導說了，只要你能堅持十天，你的腳尖一定會好的！”

“別跟我提冷指導！”明軒咬著蘋果，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此刻，他的腦海里并不是整人不吐骨頭的冷指導，而是許媛。

許媛眨著亮晶晶的眼睛對他說：“哥，加油呀！”

除了訓練，他們也要上學。

早晨七點五十，他們體操隊的隊員就會一起背著書包從技術學院走到附近的晨光小學讀書。

在上學的路上，明軒總是拋下同宿舍的“好盆友”，跑到許媛身邊詢問她的情況。

“哥，你知道嗎？那天我實在憋不住，操場上拉了一趴屎。”許媛紅著臉對明軒說。

“什么？太丟臉了！你怎么不去衛生間？”

“不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跑著跑著肚子突然疼得不行，一點兒都憋不住了。”許媛的臉更紅了，聲音也越來越低。

“那所有人都看見了？”

“大概吧。”

“你們鄒指導說你了嗎？”

“她先是一個勁兒地讓我忍住，去衛生間解決。可她看到我把屎拉在操場上之后，就一句話也沒再說了。”

“那是她對你無語了。”

“我有什么辦法？我實在忍不了了。”

“你訓練怎么樣？苦嗎？”明軒問許媛。

“其他的還好，我就是打倒立不行，挺害怕的。”

“你們冷指導對你兇嗎？”

“你快別提了。我們那個洋娃娃教練，只在媽媽送我來那天對我笑了一下。那是她對我最后的溫柔。你那個冷指導呢？”

“你聽他這個姓就知道了。簡單粗暴，毫無人性。”

“我好想回家啊，我想媽媽了。”

“你后悔啦？”明軒問。

“嗯。我覺得我大概吃不了這個苦。”

兄妹倆聊著天，不知不覺走到了學校。

晨光小學的孩子，總體來說文化素質比較高。但不知道為什么，對體操隊的孩子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排擠和歧視。

一天，明軒從操場上回教室，路過許媛所在的班級。

他剛想進去打個招呼，卻見一群人圍著許媛和另外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

高馬尾的身旁站著一個衣著講究的年輕女人。看起來好像是高馬尾的媽媽。

她的臉上掛著體面的笑容，低頭看向許媛。

“小姑娘，最近我們瑤瑤鉛筆老是丟，到底是不是你拿的？你告訴阿姨。如果是阿姨也不怪你。”

許媛皺眉。

“阿姨，我沒有。我從來不亂拿別人的東西。”

年輕女人嘴角撇了撇，語氣變得嚴厲了一些。

“小姑娘，做人要誠實。你和瑤瑤是同桌。理應成為好朋友。好朋友之間要友愛，要團結。你如果需要鉛筆，你跟瑤瑤說，她可以借給你，可是亂拿別人的東西就不對啦。”

許媛的眼圈瞬間紅了。

“阿姨，我真的沒有。我鉛筆盒里那些筆是我宿舍里的姐姐送給我的。”

聽到這話，高馬尾突然指著許媛說：“我的鉛筆肯定是你偷的！你的文具盒里，之前根本沒有這種鉛筆！”

許媛搖頭。

“我有！我一直都有！”

“胡說，還給我！偷別人東西是小偷！”

一旁的女生也竊竊私語。

“小偷小偷……體操隊的小偷……”

許媛抹了一把眼淚。

“你再胡說，我去告訴老師！這個確實是我們宿舍的姐姐送給我的，我可以找她下來作證！”

“做什么證啊，你們體操隊的都是相互包庇。你們的話誰信啊！”高馬尾不依不饒，她的媽媽則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瞪著許媛。

明軒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走進去，質問那個女生：“那你有什么證據說她拿了你的鉛筆呢？你親眼看見？”

“我……是啊，我看見的！”高馬尾有點語無倫次。

“那你為什么不當場阻止呢？”

“我阻止了，她不聽……”

這句話說完，全班都有些沉默，高馬尾在班里可是出了名的小辣椒，而許媛看起來是那么溫柔……

“阿姨，你們這個鉛筆別人都買不到嗎？”明軒話鋒一轉，指向年輕女人。

那個女人被他問得啞口無言，想了好一會兒，才冷笑著意味深長地說：“小朋友，你也是體操隊的吧？你們體操隊在咱們學校可是很出名的。”

“阿姨，請你不要轉移話題。”

年輕女人并未搭理他，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們家長正要聯合給學校提出申請。不要你們體操隊的來我們學校上學。因為……你們素質太差！”

明軒也冷笑了一聲：“阿姨，我們體操隊是國家體育事業的希望，有我們才有未來的體育健將、世界冠軍。您居然嫌棄我們，想把未來的體育健將、世界冠軍趕出學校？您這么做，是何居心？”

“你……”年輕女人氣得臉都白了，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措辭。

這時，班主任王老師來了。明軒走過去，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她。

王老師是一個體態微胖，戴著眼鏡的中年女性。她扶了扶眼鏡，態度溫和地對明軒說：“孩子，你別難過。我會調查清楚的。”

她把高馬尾和她的媽媽、許媛都叫到了辦公室。

過了十多分鐘，高馬尾回來了，她的眼睛哭得通紅，臉上的表情卻是沮喪無比。

原來，她的鉛筆是自己搞丟的，她媽媽問她，她怕挨打不敢承認，所以才編了這個謊言。

她站在許媛面前，不情不愿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許媛看著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