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越蘭躺在床上,他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那一攤離奇的爛事,他感到疲倦。可是一想起母后的音容笑貌,他又痛覺自己的自私。他煩躁而不安。
他帶著這種復雜的情緒入睡。他懶得拉被子蓋,妄圖逃離這折磨人的困境,而墮入周公造的虛無之境。
可還是不能逃脫,夢里也不安穩。他在夢里重經了皇后大喪后的一切。現實追著他,在夢里生硬地表演。
他什么也不做,挨過了母后的喪期。他的悲痛不需要觀眾,他不去參加喪禮,盡管這于禮不合。
他渾渾噩噩,卻在某一天昏沉沉的夜里突然清醒,恍惚意識到自己的墮落,也突然開始懷疑母后的死因。
畢竟他所有的記憶里,母后都是一個健康的女人,除了偶爾的風寒,她的面孔看不出任何病態。
他的一魄游魂掙扎回到那個從大雨中傳來母后病危的下午,想知道病因。可私語的太醫、靜立的父皇、亂轉的哥哥,還有滿地的跪著的、站著的、奔跑走動的一片喧囂的宮人們,以及摸著椅把手的元貴妃和站在她身側的大皇子……他們通通無視他。
他從渾噩中清醒,調來負責保護他的暗衛,下達了調查母后死因的命令。
他放在空中等一個結果。
他看見暗衛跪在地上,聽到他說有人告發祥和宮負責茶水的宮女橘柚,而橘柚已經招供,又牽扯出皇后身邊的大丫鬟采菊。
看著在睡夢中眉頭緊皺的皇甫越蘭,皇后逝后仿佛老了十歲的皇帝試圖撫開兒子眉間的褶皺,又不忍驚動,大手調轉位置拉開堆在一角棉被,將它輕輕覆上少年的身體。
輕手輕腳退出,這是皇后去后他與小兒子的第一次相見。
皇甫越蘭在床上翻了個身,在睡夢中他丟下采菊轉身離去。剛蓋好的被子又被壓作一團。
來去無蹤跡,仿佛皇甫成皎未曾出現在這過。
這個名義上全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走出皇子所,七拐八拐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
身后有聲響,皇甫成皎好似早有預料,沒有回頭。
有人跪地,“臣照皇上吩咐,協助三皇子殿下調查,最終矛頭已指向采菊。”正是曾在皇帝身邊,后被指派給皇甫越蘭的暗衛。
“采菊留不得了。”皇甫成皎的語氣里夾雜了一分蒼老的落寞。比起采菊,他更痛恨采菊背后的那只大手,更悔恨沒有防備的自己。
西天的太陽已完全沒落,失約的月亮還未現身。
天,暗了。
乾行宮今日有客,是元貴妃元亓的妹妹元費,也就是周沖月的夫人。
“采菊去了。”元亓撫摸著膝上的大白貓肉乎乎皮囊外柔軟的毛發,漫不經心地說。
“三子竟能查到她!也幸好她先去了地府,真怕她牽扯出咱們家。”元費語速有些快。
“有橘柚那小丫頭作祟,又怎么查不到她身上。”元亓享受地聽著大白貓發出舒服的呼呼聲。
“那橘柚不是采菊自己提上去的嗎?馬上大功告成,竟然漏了馬腳,直接一去去倆!”元費有點急脾氣。
“大功難有輕松的告成,當然得付出點代價。”元亓手上動作一頓,像貓一樣瞇起眼,只一瞬復又平展開來,繼續給貓順毛。
元費一拍手,“所以采菊是想為自己找條退路,她想讓橘柚頂罪!”
“可惜……”
“可惜橘柚靠不住,招出了她來。”元費搶話。
“誰又甘當替死鬼呢?”元亓幽幽出聲。
“都不傻啊!”元費咯咯笑起來。
元亓嘴角上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