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和五年,祥和宮
“我還是舍不得嘛!”女子嬌嗔。
“皇子所就這么近,你若不放心隨時過去看他。”年輕的帝王好言好語,“越澹也在那兒,越蘭去到那你還不放心!”帝王輕挑眉。
“他們又不住在一塊兒!”
“隔堵墻的事兒!”
“我就是舍不得!”
“……”帝王迅速調整自己的表情,“怎么?我陪你不夠?”他邪魅一笑。
紅羅帳放下。
偏殿內,三皇子正在和侍從們一起收拾東西。
皇甫越蘭站在書桌前,琢磨是只把最好用的毛筆帶著,還是通通打入包袱。
有臉生的太監掀簾而入,俯身打千,“奴才恭賀三皇子遷宮。三皇子,皇子所那邊都收拾好了,各項物什一應俱全。二皇子殿下特地讓奴才給您捎帶句囑咐話:怕您剛過去住不慣,帶些合心意的。”
“二哥哥想的周到,”皇甫越蘭抓住那只自己最心儀的毛筆塞入袋內。他看起來極為沉穩,少年老成。
傳信的太監詫異,三皇子……與傳聞不符。
“不過……他凈是瞎操心,這么簡單的道理!”皇甫越蘭將鼓嚢囊的包袱塞進屏息聽他答話的太監的懷里,繞過他大步邁向殿外,聲線拔高,“父皇講遍,母后講遍,二哥再傳一遍--煩不煩!”
小太監吐出一口氣,三皇子真……如傳聞那般。
五歲稚兒,千嬌百寵,不可方物。
*
鄉間的夏,是蚊與蟬的天下。
“天黑,小心別讓俊娃摔著!”胖女人沖大小兩個背影喊完,坐下繼續刷碗。
“俊娃,來,跳--”黑臉車夫一手拎著油燈,一手拽起小男孩的胳膊,男孩借力跳過橫在小腿前的粗樹干。
他們在林子里,在夜色中,在蟲鳴的頸側。
“像曲子,很好聽。”男孩的聲音也很好聽。
“什么?曲子?”黑臉車夫偏頭,駐足細聽,有細微的輕風,攀高樹撫低草,摩擦聲一路躥進耳朵里。還有,蟲子叫,很多種,攜著各式樂器一通雜耍,此起彼伏,愉人心悅。
“嗯嗯……,倒真有幾分像姑娘唱曲兒,背后各種家伙什一起使上。好聽!”黑臉車夫很愛摸小孩頭發,順毛似的。
“咱們繼續走哇,摸啊摸著個大爬叉。”車夫輕哼,提腳。
他們身后,是齊膝的青草伏身,搖曳。
黑處,或是油燈映照處,有金蟬,有的還在默默蛻變,有的已被收入甁罐。罐被握在男孩手中。
乾行宮
“兒臣給母妃請安。”大皇子皇甫越琰出聲。
熟悉的聲線驚回了一直在揉眉心的元貴妃元亓,她放下手搭上膝,“琰兒來了。瑾初再添個碗。琰兒陪母親用膳吧。”
皇甫越琰坐到元亓拉開的座椅上。
“母妃昨晚沒睡好?又頭疼了?”
“不礙事,你課業學得怎么樣,夫子怎么說,你父皇怎么說?”
有宮女在皇甫越琰身前放置了個精致的瓷碗,還有筷子,搭在桌子上。落物有聲,很細微,他聽的卻很清楚。
正妝的女子臉正對著他,手里沒有拿筷子,口中也沒有嚼食物。她在等他的回答。
少年人坐姿很好,可以看出他身量頎長,教養極好。看著母妃因等待而凝重的臉孔,他感受到自己脊背的僵硬。他咽下唾液,“最近學了很多,夫子教了政論。父皇時時考察,也有夸獎兒子。”
女子面容松動,拿起筷子。
“母親還不相信兒子嘛!”是清脆嗓音,不似方才的持重。
元貴妃復又放下筷子,“我的兒子自是出類拔萃的!”是正色的驕傲。
*
皇甫成皎身上最常在街頭巷尾被談論到的,不是他政務清明、愛民如子,而是他的后宮只有兩個女人:皇后和元貴妃。
皇甫成皎還是名不見經傳的皇子時娶元亓為側妃。元亓母家強大,對皇甫成皎的登基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他與元亓一路相攜,櫛風沐雨,終于苦盡甘來,熬死了其他強有力的儲位競爭者,成為父皇眼中最成器的皇子。他在一片贊美稱頌聲中結識王陽君,情起意重,結為夫妻。他榮登大寶之際力排眾議,冊封王陽君為皇后。兩人婚后一往情深,誕育兩位皇子,分別是二皇子皇甫越澹和三皇子皇甫越蘭。
很多大姓貴族企圖把族女塞進后宮,惜無門路,不得其法。
天下間的女兒們也都羨慕極了王陽君,愿得一人心,忠情如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