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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非常人家
  • 班宏躍編著
  • 5224字
  • 2021-08-04 10:14:12

有肉才寫詩——珠市口大街241號

紀曉嵐晚年創作了一部叫《閱微草堂筆記》的短篇志怪小說,搜輯了各種狐鬼神仙、鄉野怪談、親身經歷或聽聞的奇情逸事,在當時與《紅樓夢》《聊齋志異》并行海內。這本書既然名曰《閱微草堂筆記》,自然就是在“閱微草堂”之中創作的。這閱微草堂雖然也叫“草堂”,但與杜甫的“草堂”比起來,要好多了,是一座位于北京珠市口大街的兩進四合院。

紀曉嵐十一歲的時候,就跟隨進京做官的父親紀容舒來到北京,成了一位年幼的“北漂”。但紀曉嵐的“北漂”與現在年輕人還是有區別的,原因就是紀曉嵐家底很豐厚,一進京就準備置辦房產。恰逢此時名將岳鐘琪因為征伐準噶爾失利被捕入獄,其家人欲將京城的宅邸出售,紀容舒就買了下來。宅邸并不是很大,是兩進四合院,但紀曉嵐一生與此宅院淵源頗深。從十一歲起到三十九歲任福建提督學政之間的二十八年,他一直居住于此。在外宦游九年后回京做官,直到八十二歲逝世,也居住于此。前后計有六十二年。

紀曉嵐畫像

紀曉嵐四十八歲回京之后,被大學士劉統勛(劉墉父親)舉薦為《四庫全書》總纂官,歷時十年,主持編撰了這部中華傳統文化最豐富最完備的集成之作,并撰寫了《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兩百卷。編撰《四庫全書》可以說是紀曉嵐一生最大的榮光。

晚年時期,紀曉嵐將此宅院的書房起名閱微草堂,在這里,紀曉嵐創作了一部廣為流傳的“超級暢銷書”——《閱微草堂筆記》。

在乾隆年間,有三本書在海內銷量居高不下,即《紅樓夢》《聊齋志異》,以及《閱微草堂筆記》。《閱微草堂筆記》內容荒誕不經,文字亦莊亦諧,讀來趣味盎然。

隨著這本書的廣泛流傳,關于本書作者紀曉嵐的奇聞軼事,從乾隆時期就開始在北京城里廣為傳播。比如,紀曉嵐稱呼乾隆皇帝為“老頭子”,被乾隆聽見了,要降罪,紀曉嵐解釋說:“萬壽無疆,這就叫‘老’;頂天立地,至高無上,這就叫‘頭’;天父與地母是皇上的父母,故而叫‘子’。”諸如此類的傳說,數不勝數。但這些傳說中,最為有趣的是有關紀曉嵐饕餮之欲的傳聞。

人們印象中的文人都是一副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然而,作為文壇泰斗、學界領袖的紀曉嵐卻與平常文人大相徑庭。據記載,他是一個黑胖子,好口舌之欲,而且飯量很大,尤其是好吃豬肉。好吃豬肉,不是一件怪事,但是像紀曉嵐這樣,不吃米面,只吃豬肉,一頓能吃數斤,一天能吃十數斤,便讓人嘖嘖稱奇了。

有一次軍機大臣英和到紀曉嵐府上做客。到了開飯的時候,英和見餐桌上擺滿山珍海味,葷素搭配得甚是齊全,便以為這坊間流傳“紀氏好肉,每餐必有,且數量驚人”的傳聞是騙人的。

于是英和提箸笑道:“坊間盛傳大學士好肉如癡,今日見這滿桌的菜肴,方知傳聞果真是傳聞,不可全信哪!”

說罷,英和便夾了菜細細品嘗,只是,不待他將菜肴咽下,紀曉嵐便朝侍仆微微點頭,那侍仆便會意地轉身離去了。

等英和第二次伸出筷子夾菜時,便見適才離開的侍仆已端著一大缽肉走了過來,那缽肉足有三斤。紀曉嵐接過缽這才說道:“坊間并非傳言,我是真真實實地好肉。”說完,便大口大口地吃起肉來,桌上的主食與素菜卻是不碰一筷子。在吃肉的時候還要用茶水送服,飯后還要再吃些水果。用完餐的紀曉嵐似乎還沒有吃飽,在與英和說話的空當還要隨手拾來放在前堂方桌上的干果吃。

直到英和滿臉驚訝地告辭離去,紀曉嵐的嘴里都沒閑下來。

此后,紀曉嵐好肉好吃的名聲更是坐實了。

1768年的時候,紀曉嵐因官場傾軋被發配新疆,直到三年后才回來北京。因遠離中原,牧民們不養豬,他三年沒有吃到過一口豬肉。不過卻也因禍得福地飽嘗了新疆的美味野食:鮮嫩的野牛肉、肥脆的野騾肉、風味獨特的野羊肉。他還把這些美食經歷都記在書里。

吃了野騾肉以后,他覺得騾子“肉肥脆鮮美”,吃了疆北大漠中的單峰野駱駝肉后,感到此獨峰駱駝的峰肉切成小塊后燒著吃極其肥美,甚至覺得杜甫《麗人行》中所謂的“紫駝之峰出翠釜”指的便是這種肉。

他還說:“八珍之中的熊掌、鹿尾等都是常見食材,也只有那駱駝的峰肉來自塞外,而不能常吃,實為遺憾。”

閱微草堂舊址中的紀曉嵐像

紀曉嵐不僅愛吃肉,還喜歡搜集制作美味肉食的方法,為的便是日后能常常吃到。

某次有一位好友帶來了一味海外山珍——猩唇兩枚。

他打開以后看到的是自額頂到下頦全剝離下來以后臘制的猩臉,其中口鼻眉眼尚都留存,宛如面具。

紀曉嵐見此食物如此稀奇,便把家中的廚師叫來。廚師見了這東西后一臉茫然,表示聞所未聞,更不用說烹制了。于是紀曉嵐只好將這海外山珍轉贈好友,以求好友的廚師能知其烹制的方法。不幸的是,到后來那山珍不知被轉到了何處,而他始終未曾得知制作的方法,遂而嘆息道:“迄未曉其烹飪法也!”

但是,紀曉嵐也不是對所有的肉都來之不拒,他對于鴨肉從來都不伸筷子。他還說,這鴨肉便是請最好的廚子做,也還是除不盡它身上的腥穢之味,實在難以下咽。他甚至還寫了一首詩就不吃鴨子一事來做說明:

靈均滋芳草,乃不及梅樹。
海棠傾國姿,杜陵不一賦。
馨香良所懷,棄取各有故。
嗜好關性情,微渺孰能喻。
愛憎系所遭,今古寧鶿鷺。
嘆息翰墨場,文章異知遇。

這詩的意思便是:屈原吟頌花草,卻從來不提梅花;海棠雖然有傾國的姿色,杜甫卻從來沒有為它寫過一首詩;這鴨子雖然也屬美味,但我紀曉嵐就是不喜歡吃。

紀曉嵐就這樣在閱微草堂里,一邊捧著大缽的肉大快朵頤,一邊運筆如神,寫出了一篇篇傳世名作。李白號稱“斗酒詩百篇”,而紀曉嵐則是“吃肉文泉涌”,這也算是與先賢交相輝映了吧。

聲遙堂

琉璃廠的書店

李文藻是乾隆年間有名的藏書家,每到京師,閑暇之日必至琉璃廠書肆觀書,遂著有《琉璃廠書肆記》一文。李文藻和紀曉嵐兩人因為都是愛書之人,彼此很熟悉。李文藻曾經向紀曉嵐借書抄錄。紀曉嵐看了李文藻《琉璃廠書肆記》一文后,見該文寫道“未入廠,東門路北一鋪,曰聲遙堂,皆殘破不完之書”。便一時興起,也要去這家逛一下。紀曉嵐那時剛剛從新疆流放回來,時間比較寬裕,所以能說走就走。紀曉嵐以前常去琉璃廠,這些書店的掌柜都認識他。聲遙堂的掌柜只知道前幾年紀曉嵐被流放了,不知道他已經回來了,此時見到他,不禁連道“恭喜”,客氣熱情就像沒有被撤職之前一樣。紀曉嵐還真是有點感動,因此當掌柜向他求字的時候,就沒有推辭,揮筆寫下了“聲遙堂”三個字。不久,紀曉嵐起復又升官,后來還當上了《四庫全書》的總纂官,聲遙堂也因此聲名遠播。聲遙堂在琉璃廠東門開了一百多年,歷經乾隆、嘉慶、道光、咸豐四朝,直到同治年間,店鋪易主,倒給了一個姓周的江西人,另請翰林戴恩溥新寫了匾額,紀曉嵐所寫的匾額棄之不用,之后就不知去向了。

丁香花之戀——上斜街50號

龔自珍是杭州人,出身世代官宦之家,自身仕途卻不是很順,二十七歲中了舉人,三十八歲才中進士,之后在北京擔任內閣中書、宗人府主事和禮部主事等閑職十年之久。因久居京中,就置辦了房產,即宣武門外上斜街50號宅院。龔自珍離京之時,將這所宅院賣給了潘仕成,潘仕成后來將此宅院改作了番禺會館。

空山徒倚倦游身,夢見城西閬苑春。
一騎傳箋朱邸晚,臨風遞與縞衣人。

這是龔自珍在京時所作的一首詩。但就是這首詩,竟讓當時名震京都的才女顧太清淪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也讓龔自珍自己命喪黃泉。

顧太清是滿洲鑲藍旗西林覺羅氏后人,名為春,字作梅仙,號太清。道光四年,顧太清因避禍罪臣之后,假借為榮王府護衛顧文星之女,更姓為“顧”。不久后,奕繪貝勒的正室福晉去世,太清被續娶進奕繪王府。

奕繪是清朝宗室中有名的文學家,與顧太清交于文學,而相互垂慕于各自的才華。由于奕繪有爵位在身,不愁財銀,兩人便寄情山水,結交文人,詩酒酬唱,文友中就有名滿天下的龔自珍。不幸的是,1838年奕繪英年早逝。

丈夫的去世讓顧太清沉浸在悲痛中,整日里深居簡出,陪著兒女們重讀亡夫留下的詩詞。

顧太清的青年喪夫招來不少京城文人墨客的憐惜和關注,許多名人雅士紛紛投來詩詞以表慰藉,與奕繪顧太清夫婦交好的龔自珍也在其中。

在時光的磨蝕和眾文人詩稿的慰藉下,顧太清的悲傷漸漸消退,便恢復與北京文人雅士的詩詞交往。

這些文人雅士當中,龔自珍的詩詞深沉而靈逸,深得顧太清的喜愛。

龔自珍考中進士后被封為內閣中書,隨后不久便升遷為宗人府主事。這些職位都是有職無權,很是清閑。龔自珍遠大的抱負不得施展,也就只能寄情于詩詞之中,常與顧太清以詩詞往來,訴說自己的懷才不遇。

就這樣,龔自珍便成了奕繪王府往來詩客中與顧太清走得最近的一位名士。可畢竟顧太清是寡居之人,如此賓客盈門,縱然再坐得穩、行得正,以詩詞會友,也難保旁人沒有閑話說。

恰好此時與顧太清有過節的無恥文人陳文述進京。這陳文述最好吟風弄月,專收閨中女兒或青樓藝妓為弟子,教授些吟詩填詞的技藝。有一年,他突發雅興,出資為埋骨于西湖畔的前代名女小青、菊香、云友等紅顏佳人重新修葺了墓園,在當地引起一陣小小的轟動。為此他那幫女弟子爭相題詩贊詠,陳文述準備把這些詩編集起來,刊刻成冊,取名《蘭因集》。

因顧太清詞名卓著,他讓自己的兒媳周云林去央托表姐汪允莊,向顧太清求一首詩,以收入詩集中為詩集增色。汪允莊是顧太清未出嫁時的閨中密友,她奉托請顧太清賜詩,誰料顧太清對這類故作風雅的事情根本不屑一顧,斷然拒絕。

但陳文述竟在顧太清不允許的情況下,在《蘭因集》里載錄了顧太清的詩《春明新詠》。

顧太清知道后,覺得陳文述無狀,一怒之下,寫詩一首,對陳文述好一番譏誚:

含沙小技大冷成,野鶩安知澡雪鴻。
綺語永沉黑暗獄,庸夫空望上清宮。
碧城行列休添我,人海從來鄙此公。
任爾亂言成一笑,浮云不礙日頭紅。

詩中將陳文述庸俗卑劣的神態刻畫得活靈活現。陳文述看到這首詩后,氣得差點翹了辮子,因此對顧太清銜恨在心。

這次陳文述來京,聽說龔自珍與顧太清交往甚密,就有心生事。當他看到了龔自珍寫的這首《己亥雜詩》時,頓時如獲至寶。

原來,有一天,龔自珍看到自家院中栽種的丁香花開得正盛,有感而發寫了這一首詩,詩的末尾還有龔自珍親筆所寫的一句注解:憶宣武門內太平湖之丁香花。

此詩寫的是太平湖丁香開時的美景,但是由于這太平湖離奕繪王府很近,而且,眾人皆知,顧太清有名喚作“春”,于是陳文述便將這“春”字與“縞衣人”解作顧太清,好好的一首詩的意境愣是讓陳文述杜撰成了龔自珍思戀顧太清的故事,到處去散播。

隨后不久,龔自珍又作了《桂殿秋二首》:

明月外,凈紅塵,蓬萊幽窅四無鄰。九霄一脈銀河水,流過紅墻不見人。
驚覺后,月華濃,天風已度五更鐘。此生欲問光明殿,知隔朱扃幾萬重?

《桂殿秋二首》初成便被京中文人相互傳閱,于是,這意境飄逸的記夢詞又被陳文述解讀成了龔自珍夜會顧太清,陳文述甚至將“憶宣武門內太平湖之丁香花”一詩與此詞聯系在一起,擅自為這三篇詩作做了注釋,以此作為龔自珍與顧太清偷情的證據在京城宣揚。

如今的太平湖

由于龔自珍與顧太清是京城文人中的名人,這緋聞便在一時間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面對流言蜚語,本就官場失意的龔自珍被逼得無處安身,只能辭去官職,帶著一車書,郁郁南歸。

在龔自珍離開京城后不久,奕繪的長子載鈞發現龔自珍與顧太清還有信件往來。

龔自珍雖是文詩全才,但他的書法卻是他人生的一大缺憾,他便是因著字太丑而不能入翰林院。

因此奕繪長子載鈞在顧太清的居所中發現了字跡酷似龔自珍的字畫后,便認定顧太清是對龔自珍心生愛慕而故意臨摹龔自珍的書法,便借此事對顧太清冷眼相待。加之一浪高過一浪的輿論,將本就寡居的顧太清推到了風口浪尖。

而不久,載鈞又發現了龔自珍寫給顧太清的一封信中的一首詩:

美人信有錯刀投,不負張衡詠四愁。
爇罷心香屢回顧,古時明月照杭州。

這首詩更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載鈞認為這是兩人私通的證據,就把顧太清趕出了王府。顧太清便流落市井,過著風餐露宿、居無定所的生活。

第二年,龔自珍暴卒于江蘇丹陽云陽書院,年僅四十九歲。有傳聞說,龔自珍是被載鈞派人毒死的。清末的曾樸曾將此事虛構一番,寫入了小說《孽海花》的第三、四回,兩人的所謂“情事”更是得以盛傳。此事史稱為丁香花公案。

龔半倫

英法士兵在圓明園留念

龔自珍的兒子龔橙,與自己的父親比起來,更加狂放不羈。早年間跟隨父親在京城的時候,結識的朋友都是少數民族,經常與他們一同出游,牽黃擎蒼,彎弓盤馬。龔橙是語言奇才,擅長滿語、蒙古語、唐古忒(今青藏地區)語,尤其精通英語,在英國大使面前說英語時竟使英國大使大吃一驚。他的仕途比起父親來更為不順,考了一次沒考中之后就再不參加了。因為精通英語,曾做過一段時間英國人的幕僚,這也成為后人謠傳他帶隊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的根源。他晚年時在上海做寓公,窮困潦倒,卻依然恃才傲物,放蕩不羈。上海有個叫楊墨林的富豪,出手闊綽,龔橙靠他接濟,生活倒也瀟灑。楊墨林死后,龔橙失去依靠,淪落到賣父親的藏書字畫為生。當時他自號“半倫”,是說自己無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之道,只愛一個小妾,五倫去了四倫半,故曰半倫。龔半倫的妻子也在上海,十多年同城而居,他卻從不和她見面,亦不通音訊。兩個兒子,偶爾去看望他,一樣會遭到斥逐。他和他的同母兄弟,也是多年不來往,形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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