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沈寞,她走了
- 愿你在心上,別來無恙
- 七月生人
- 4307字
- 2021-11-23 16:28:52
風蕭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了自己的家,起床走出臥室正好看到左右在廚房里忙碌。
風蕭蕭站在門口一直看著左右,一瞬間,她有些恍惚,就那么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看著自己與他的家。心中泛起酸澀,直到淚水就那么不自覺的侵蝕了眼眶。沈寞想要的,或許就是這么簡單吧。
昨夜她喝的實在太多,很多事已經不記得,有些話不知是真實的,亦或是自己夢中的遐想。但是她記得她問了沈寞,“恨他們嗎?”。她說“很恨,但也很愛。”。是啊,她諸多的不幸,都來自她的童年,那是他們賦予給她的,讓她拼命的渴求愛,卻不知如何留住愛,以及去愛別人。那些童年留下的缺陷是她一生都無法改變的烙印。她帶著那樣的烙印,一路披襟斬棘、傷痕累累,卻不得結果。“為什么要生下她,卻放棄她。”這是糾纏沈寞一生的夢魘,最后,她將罪責歸結在自己的身上,或許自己不夠優秀,或許自己不夠強大。她看著秦琴依附在一個男人身上的悲慘一生,站在制高點指責秦琴的懦弱與沒有出息,可自己又何嘗不是按著她母親的路泥足深陷。骨子里一遍遍飲鳩止渴。她與秦琴,倒也是一般無二。
后來,沈寞說她想清楚了,沒有孩子是對那個未知生命的最大愛意。因為老天要將這段悲慘的命運在她這里畫上句號——一切該停下了。
熱氣暈氳中,風蕭蕭就那么直立的站著,直到左右過來喚醒沉思中的風蕭蕭。
“怎么了?不舒服?”左右攬過風蕭蕭用他冒新的胡茬在她額頭上試探了一下,發現風蕭蕭無恙。
細微尖銳的胡茬蹭在風蕭蕭的額頭,卻是格外的安心。
“我怎么回來了,沈寞呢?”
“沈寞打電話讓我給你帶回來的,我去的時候你喝的太多了,已經人事不省了。她說先帶你回來,她也想好好休息一下,最近一直睡不著。”
風蕭蕭趕忙拿出手機給沈寞打了電話,可電話卻一直沒人接聽。
“怕是睡覺呢吧,我煮了粥你先吃點,一會兒咱們給沈寞帶去。”
風蕭蕭看著左右半晌未說話,左右揉了揉風蕭蕭凌亂的頭發。
“這么看著我干嘛?我知道她現在需要人陪,左老板放你幾天假,你去陪她吧。”
風蕭蕭心下感動又愧疚,眼淚又不自覺上涌。近來,她極為愛哭。
“不許哭了,誰家的新娘子剛過門就總是哭。趕緊吃飯吧。”左右擁著風蕭蕭走向餐桌。
的確,正如沈寞曾經說過,她們終歸是長大了,生命中除了父母與彼此多了一個重要的人。那個人站在朋友、閨蜜都無法替代的位置。她還記得那一年,她要沈寞離開肖揚,自己會永遠陪著她。而沈寞卻指著兩人背后的房子,告訴她“她愿意與肖揚在一起,有一天,你也會明白的。他能給我一個屬于我自己的家,這是你永遠都代替不了的存在。”那時候,風蕭蕭不懂。如今,她終于明白,左右就是那個永遠替代不了的存在。
風蕭蕭喝了兩口粥,不知是酒喝的太多還是近來諸事纏身,心里的壓力太大,不等再喝,胃里開始翻江倒海。風蕭蕭極力忍住,奈何無濟于事,直接沖到廁所,吐的昏天暗地,整個腦仁兒嗡嗡作響,眩暈感猛烈襲來。左右在一旁滿眼心疼的看著風蕭蕭,不知如何緩解風蕭蕭的疼痛。
風蕭蕭吐了好一陣兒,直到胃里空空如也,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左右怕她著涼,將她抱起來放在沙發上。睡衣被虛汗浸濕,左右走進臥室拿出干凈的衣服,兀自幫著風蕭蕭寬衣。
“你干嘛?”風蕭蕭一時沒反應過來。
“別動。”左右的語氣有些嚴肅,不理會風蕭蕭,繼續脫她的衣服。
風蕭蕭再次感到委屈,淚眼蒙蒙的看著左右對自己上下齊手。左右故意忽略對風蕭蕭的心疼,很快將風蕭蕭把衣服換完。隨后起身將餐桌剩下的粥端過來,拿起勺子將粥吹涼,喂風蕭蕭。
“我喝不下去了。”風蕭蕭看見吃食便一陣惡心。
“少喝一點,不然怎么去見沈寞。”左右雖不忍風蕭蕭如此,卻也知道,她對沈寞的擔憂。
想到沈寞,風蕭蕭強撐著難受的身體被左右喂了幾口粥。
沈寞現在,只有自己了。
喝了幾口,實在喝不下,左右也不忍再為難她。
將另一份為沈寞準備的早餐打包好,左右帶著腳步虛浮的風蕭蕭出了門。
一路上,風蕭蕭安靜異常,面色蒼白,左右時不時擔憂的望向風蕭蕭。
“我沒事的。”感知到左右的關切目光,風蕭蕭安慰左右。
左右心知此刻無論說些什么,都是無濟于事。
兩人驅車趕到沈寞家,卻發現家中無人。風蕭蕭解開沈寞家中的密碼鎖,走進,空蕩蕩的房間內,一切沉寂的可怕。
沈寞離開了。風蕭蕭找遍家中每一個角落,她的行李、用品,包括她的人,都不在了……
……
機場。風蕭蕭瘋狂的跑進機場,如瘋子一般到處找尋沈寞的身影。左右前往服務臺詢問有關沈寞的情況,卻一無所獲。
機場大廳,人來人往。風蕭蕭站在人群中茫然無措。
“沈寞!!!沈寞!!!你在哪里!!!沈寞!!!”就這樣,風蕭蕭站在人群中聲嘶力竭,直到失去意識。
沈寞一生的愿望,便是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一個不用搬來搬去被人趕出去的家,家里有愛她的丈夫和可愛的孩子,可她永遠都在失去著。
風蕭蕭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病房內是左右滿身的憔悴與疲憊,還有公婆擔憂的眼神,以及風媽哭紅的雙眼,風爸隱忍的疼惜。
風蕭蕭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夢里是小時候的她與沈寞,那時候她們密不可分,沒有誰能將她們分開。她的脾氣很不好,喜歡對著沈寞耍小性子,每一次吵架,因為害怕失去沈寞都是最先道歉的那一個。她自以為是的享受著沈寞對自己的依賴,卻永遠會因為旁的原因對沈寞失約。
曾經,她一直站在原地等著自己,直到,她不愿再等下去了。
在醫院的幾天,風蕭蕭無數遍的打電話給沈寞,可是依舊沒有消息。沈寞工作的地方、沈其東,風蕭蕭找遍一切能找的人和地方,可沈寞依舊音訊全無。
秦琴的死,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沈寞原本悲慘的命運徹底失去希望,在她母親的身上,她無法忽視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命運的寫照延續在她的身上,她已經看不到光的存在。
……
沈寞離開B市后來到一處江南小鎮。近來正直梅雨時節,幾日來陰雨連綿。沈寞找了一家水鎮的民宿,遠離城市的喧囂,遠離那些熟悉的人。或許有一天會忘記,但整夜的失眠卻時刻困擾著她。
閉上眼睛,秦琴那張冰冷的臉就會出現,曾經過往的傷痛也會一幕幕如電影畫面般在腦海中一一呈現,夜夜糾纏。
每個夜晚,睜著眼睛,聽著窗外的雨聲到天明。沈寞清楚的知道,這樣下去,自己會出問題。可卻是無解。安神藥,不知吃了多少,沈寞都覺得是醫生開了假藥誆騙自己,不然為何,自己想要睡上一覺,都是如此的艱難。
沈寞很想好好閉上眼睛睡下,可極度乏累的身體,卻被迫受著清明無比的腦子支配。夜夜如此,不得安眠。
……
風蕭蕭出院的時候終于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原來,她失去了自己第一個孩子。她不知道他亦或是她從何時到來,也是此刻才得知他(她)已離去。此時想來,自己當時疑惑公婆與爸媽的反應終于有了結果。左右對自己的擔憂實屬正常,可對于他們來說,還不至于就因為自己低血糖暈倒而如此大張旗鼓的悲痛。
風蕭蕭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滋味,但若讓她重來一次,哪怕知道他(她)的存在,就能安心在家,不去理會沈寞的痛苦嗎?不會的,她做不到。
左右拿了一條毯子蓋在風蕭蕭的身上,低頭親了親風蕭蕭的臉蛋兒。風蕭蕭自徹底失去沈寞的消息后,已經很少詢問沈寞的消息。
“你乖乖在家,我去超市買些菜,晚上想吃什么?”大男人左右近來與風蕭蕭說話都是小心翼翼,明顯溫柔許多。
“隨便,你做什么我吃什么。”風蕭蕭不想讓左右擔心,對于孩子的失去,她卻心有愧疚。左右自始至終沒有多提孩子的事,裝作一副從不曾有過的樣子,可這并不是故意忽略就能當作不曾出現的事情。他們兩個人,也不能永遠回避這個問題。
左右剛要離開,發現自己的手被風蕭蕭拉住。左右看向風蕭蕭。
“對不起,我不知道。”盡管風蕭蕭沒有明說,但左右知道她說的是什么。
左右回身,將風蕭蕭攬進懷中。
“我也有錯,沒注意到你的身體,那天你一直吐我以為是喝酒的原因,如果我多想一下……好了,都過去了,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切都會好起來。”
“嗯。”風蕭蕭哽咽。
“聽話,養好身體。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有很多事要一起經歷,一起承擔,我會牽著你,不會離開。”
風蕭蕭抱著左右,他讓她安心,為她抵御風雨,承擔傷痛,與她攜手,永不孤單。
……
左右驅車來到超市,下車的時候,正好看到葉霆與一個靚麗的女子拎著袋子走出來,女孩子一頭短發,清麗嬌俏,挽著葉霆的手有說有笑。
左右看著兩人一路上車后,徑自走向超市入口。
葉霆上車不發一言,靜靜地盯著窗外的倒車鏡,直到左右投射在倒車鏡內的身影消失不見。
“表哥,你干嘛呢?快點呀,我男朋友可是暴脾氣,他要是看我太久沒到,還不知道要怎么盤問我呢。”女孩子催促著葉霆。
葉霆回過神來,也放棄了想要追上去詢問左右的沖動。
“知道啦,跟你哥在一起,他急個毛啊?”
“你不懂,一切雄性在他眼里,都是敵人。”女孩子說的甘之如飴,一臉甜蜜。
葉霆嗤之以鼻。
汽車啟動,葉霆終歸放棄追上去的沖動。“沈寞,過的怎么樣了。”他很想問一問。
罷了,一切都過去了。
晚上的時候,左右做了一些清淡的菜,兩人吃了一些,左右便抱著風蕭蕭早早睡下。想到今日在超市遇到的葉霆與那個女孩子,左右卻有一絲怒氣,只是沈寞的事,他終歸不便插手,也不能告訴風蕭蕭。
江南水鄉。沈寞一連病了幾日,整個人瘦了好幾圈,每到半夜都會咳醒,日日如此,就連民宿的老板也看不下去,催促著沈寞去醫院瞧一瞧。
民宿的老板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大叔,為人幽默風趣,一個人經營著民宿,喜好喝酒,善于結交天南海北的朋友,活得倒是肆意灑脫。
沈寞去了醫院,檢查結果出來,醫生都為之大驚,訓斥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肺部感染嚴重,已經轉為重度肺炎。就這樣,沈寞匆忙間被要求住院。
沈寞有些想笑,自己與醫院總是有解不開的緣分,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不是蓋醫院的,就那么親密。時不時的召喚自己來看看,就連咳嗽都能咳成肺炎。
在醫院住了兩周,手臂已經被輸液針扎成包子,每日清早起來就是抽血化驗,幸而民宿的大叔老板是個極為有人情味的好大叔,知道自己的情況,不僅給自己民宿的房間留著,還不收自己的房費,時不時做些吃的探望自己。沈寞感概自己遇上了好人。
熬過了最難熬的日子,沈寞終于出院。在出院的那一天,沈寞不知是被大叔感染的想家了,亦或是怎樣,給沈其東打了一個電話。她突然,想回家了。
沈其東病了,電話是沈其東現任的妻子所接,她語氣不善,埋怨沈寞的不孝,講述自己這么多年來對沈其東的付出,她這個女兒是多么的無所作為。
有她與無她,沒有任何區別,反而她的存在是打破她平靜生活的矛盾制造者——這是沈寞歸結出那個女人所要表達的含義。
她嫁給沈其東,一直未有所出,沒有自己的孩子,沈其東的房子也與她無關,屬于他們的婚前財產,她是惶恐的,恐自己老年無所依,她也不愿去相信,將來沈寞會給她養老送終。所以,她寧愿她與沈其東之間只有他們彼此,彼此相依為命。哪怕去養老院,也不愿看著沈其東有女兒在身邊盡孝,而自己一無所有。
家,終歸是回不去了。她,再也沒有一個哪怕只是名義上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