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終篇:別來無恙
- 愿你在心上,別來無恙
- 七月生人
- 3694字
- 2021-11-25 17:07:24
驚蟄。
一年后,風蕭蕭再次懷孕了。拿著從醫院檢查的化驗單,風蕭蕭喜極而泣,左右輕手輕腳的抱著風蕭蕭,他們的孩子回來了。這一年來,風瀟瀟找遍所有能找到沈寞消息的地方,都一無所獲。
秦淮河畔,烏篷船。華燈初上,岸邊婉轉悠揚的江南軟語唱著《秦淮景》,船艙內,頭頂一盞油燈,船夫在船頭翻著漿。沈寞認真的在一張明信片上書寫著。
……
生活還要繼續,時光不曾為誰停留,不管我們愿不愿意。
風蕭蕭在家中被堆積如山的紙箱子填滿,左右進門的時候,只見如墻一般的紙箱子給自己隔絕在與風蕭蕭的咫尺距離。
“媳婦兒,你這是要干什么?搞副業嗎?”
風蕭蕭在箱子墻里沒聲響。
“媳婦兒?”左右再次詢問,依舊沒有得到回音。
“風蕭蕭!”左右有些擔憂,一腳踹開紙箱子。瞬間,如小山一般的紙箱子嘩啦啦四散,左右害怕傷到風蕭蕭,用胳膊攔著紙箱子倒下的方位。
無視胳膊上劃出了的血印子,左右終于看到風蕭蕭的身影。
此刻,風蕭蕭正拿著一張卡片緊緊盯著。
左右走過去查看,竟是消失許久的沈寞寄來的明信片。
上面清秀的字體:蕭蕭,久未寄出的明信片是否已在你的面前,不必思念,也無需叨擾,偶爾午夜夢回,想起多年前的愿望,有個小家,過著小日子,家人圍坐,燈火可親,可命,怎么容得我想的?勿在心間,沈寞。
風蕭蕭就那么看著眼前熟悉的字跡,她的沈寞終于傳來了消息。
左右將風蕭蕭擁在懷中,任憑她如海般的思念蔓延。或許,她的心中對沈寞是一直抱有愧疚之心的。后來的許多個夜晚,風蕭蕭憶起當年,都越發的發現,沈寞敏感而自卑的心,常常被自己在毫無在意的情況下刺的傷痕累累。同學們對沈寞排斥,卻對風蕭蕭熱情相交;顧潮汐對風蕭蕭的喜歡,卻被風蕭蕭如施舍般相讓。永遠把家人放在一旁,只一心赴風蕭蕭的相約,而風蕭蕭卻總是以家人為名,失約于沈寞。
盡管,風蕭蕭總是對沈寞仗義相護,可她卻從未給過她安全感。友情之間的安全感于沈寞來說,更甚于其他。
她說,無需叨擾。她說,不必思念。她說,勿在心間。撕心般的疼痛襲來。
沈寞,如果我當初不打那一通電話,你現在是否早已有一個家了?可是,沒有如果。
……
2021年,春初。
風蕭蕭感覺到全身撕裂一般的疼痛,尤其是肚子以下整個下半身。渾身被汗水浸濕,打著冷顫,下體處一股股的熱流噴涌而出,風蕭蕭費力的用手指摸向身下,刺目的血色粘稠而溫熱。耳邊是救護車的嗡鳴聲,身側是紅著眼眶的左右。
嗡鳴聲逐漸的飄遠一般,懸浮于頭頂,在感知到最后一道深入骨髓的疼痛后,風蕭蕭的眼前一片漆黑。
再次醒來,是在一片嘈雜聲中,眼前的世界一片蒼白,只聞聲音,卻空無一人。風蕭蕭感覺自己躺在如云朵一般之上,又似站在軟綿綿的虛無上,似有風在耳邊飛速的掠過,帶著自己奔向未知的遠方。放眼望去,一片蒼茫。突然,四周的白慢慢被黑夜吞噬,大片濃郁的黑洶涌而來,風蕭蕭感到恐懼,想要逃跑,可不管怎樣努力,雙腳始終牢牢站在地上。在黑暗即將吞噬自己的時候,一雙冰冷無骨的手握住風蕭蕭。
風蕭蕭抬頭,笑靨如花的沈寞正看著風蕭蕭。
風蕭蕭激動地張口喊沈寞的名字,卻沒有一絲聲音。
風蕭蕭焦急的看著沈寞,沈寞笑著面對風蕭蕭。
“我看見她了,她長得很漂亮,很可愛。她說她很愛你,為了陪伴你,排了很久很久的隊。她現在很累了,這輩子,請你牢牢抓緊她的手。”
風蕭蕭很想問沈寞,她在說什么奇怪的話,可是依舊無法出聲。直到,兩人頭頂突然下起大雨,雨勢磅礴,雨幕將兩人隔絕開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沈寞放開了風蕭蕭的手,轉過身,與風蕭蕭背離。風蕭蕭想要追趕沈寞,可是雨幕堅硬如墻,無論風蕭蕭如何拍打,雨幕紋絲不動將兩人隔絕開來。風蕭蕭無助的站在原地瘋狂的、無聲的呼喊著沈寞的名字,沈寞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雨霧中。
手術室門口。左右站在走廊拐角處,盡管他強裝著鎮定,但依舊控制不住顫抖的雙手。手指上,還沾染著風蕭蕭的血。他不敢靠近手術室的門口,因為害怕,害怕聽到不愿面對的事實,他也痛恨自己的疏忽,為什么沒有再小心謹慎一些,這樣,她也不會摔倒。
為了預產期的到來,他每日不知演習多久只為萬無一失,可終歸還是事不由人。無法回想半夜醒來,身旁空無一人,迅速打開衛生間的門,鼻尖充斥著濃郁的血腥味,風蕭蕭整個人已泡在血水中,那一刻,如遭五雷轟頂。
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左右定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甚至眼神都不敢看向手術室的方向。似乎不看,意外便不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風蕭蕭家屬?”護士懷中抱著一個嬰兒,在門口四處張望。
左右似乎聽到了什么,但卻不敢附和。
護士未得到回音,面色疑惑,繼續提高了嗓門。
左右終于確認,緩慢的抬起頭來,就這么看到了懷中那個初來乍到的家伙。
左右感覺眼眶脹的厲害,又酸又澀。
“風蕭蕭……”說出風蕭蕭三個字,左右不敢再問下去。
“你媳婦兒沒事兒,挺過來了。你以后可得好好對她,這可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小護士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大男人瞬間淚如雨下,哭的不成樣子。
心下感嘆,還用自己瞎操心,這一看就是個疼媳婦兒的。
“來,看……”再次話未說完,手術室的門打開,風蕭蕭被推出來,左右一個箭步沖過去,跑向風蕭蕭的身邊。
小護士看著懷中粉粉嫩嫩的小姑娘,有些感動、有些好笑。
“走吧,你先交給我照顧嘍。”
懷中的小嬰兒還未睜眼,但是小嘴卻一張一合的狀似喋喋不休。
……
風蕭蕭是被熱醒的,剛醒過來的時候意識還模模糊糊的,只感覺周身熱的透不過氣來,迷糊間,風蕭蕭胡亂扒拉了兩下,感覺到一絲舒爽的涼意,但緊接著,悶熱再次襲來,就這么反復了幾次,風蕭蕭終于靈臺清明。
睜開眼。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被子上疊加著毯子,摸了摸頭頂,整個腦袋被毛巾包裹住,脖子處被纏上了羊絨圍巾。風蕭蕭睜著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天花板。
“醒啦?怎么樣,疼不疼?渴不渴?餓不餓呀?媽一會就送飯過來了。你要餓,我這就先給你買一份去。”
“我熱。”風蕭蕭的聲音干涸、嘶啞。
“什么?”左右沒有聽清。
“你想熱死她啊!!!”護士查房進來,一看到風蕭蕭眼下的樣子,震驚無比。
護士走進來,一頓給風蕭蕭解除身上的束縛。
“別呀,她不能著涼。別凍著。”左右趕忙阻攔。
護士三下五除二,讓風蕭蕭酣暢淋漓。
“現在是初春了,咱們醫院24小時暖氣,你看看現在室內多少度,她也不能這么捂著啊,捂出汗了,刀口發炎了怎么辦?”護士略帶埋怨又覺好笑的教育著左右。
“對、對、對,刀口不能發炎,我的疏忽,我的疏忽,對不起,對不起。那您趕緊幫她看看,刀口有沒有問題?”左右說著就掀開風蕭蕭的被子。
護士一把攔下,“只要你別這么繼續捂著她,就沒事。”
護士無奈的離開后,左右拿過一杯水,小心的放上吸管送到風蕭蕭的口中,風蕭蕭就著吸管喝了幾口,緩解了干涸的喉嚨。剛醒來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突然感覺到刀口的疼痛,一感覺到刀口的疼痛,風蕭蕭才想到自己的小崽子如今身在何處的問題。
風蕭蕭一個神情,左右就明白了她欲問何事。
“孩子很好,賊好,白白胖胖,在新生兒室呢。你身體不行,好點的時候抱過來給你看。”
“男的女的?”風蕭蕭覺得左右的回答欠火候。
“女的。”
“完了。”風蕭蕭一副頹然的樣子。
“啥意思?咋完了?”
“長得像你。毀了。”風蕭蕭直接干脆。
“像老子怎么了?怎么了?看老子這高鼻梁,大長腿。老子一身全是優點,她隨上那么一兩樣,那就能炸街了。”眼見著風蕭蕭無礙,左右也開始有心思耍起了貧嘴。
晚上的時候,風媽與風蕭蕭的婆婆帶了很多吃的,夸張到六菜一湯,風蕭蕭由于剛生產完吃不下什么,剩下的全部被左右一掃而光。風媽迫切的想要陪床,被左右勸了回去。照顧風蕭蕭,他要親力親為。
半夜,風蕭蕭刀口疼的睡不著覺,外加剛生產完漲奶,整個人被疼痛折磨。左右心疼的守著風蕭蕭,又是將為了小崽子學習的搖籃曲用在風蕭蕭的身上,又是將提前背好的童話故事用風蕭蕭練手。
寂靜的深夜,病房內環繞著左右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
“手術室里,她來看過我。”風蕭蕭突然說了這一句。不用問,左右知道她說的是誰。
左右摸了摸風蕭蕭的頭,說下童話故事中最后的結局。“從此,她們過上了幸福而快樂的生活。”。
……
風蕭蕭此后再也沒有收到過沈寞的消息,不知她身在何地,不知她又去向何方。出了月子后,風蕭蕭的生活陷入一片兵荒馬亂之中,此后,她不再只是她,她是一個媽媽,而她也只是她。
2025年.盛夏。
布拉格。
風蕭蕭與左右帶著惜惜第一次出國游玩,誰知父女兩個對著廣場的鴿子愛不釋手,死活不肯離開。風蕭蕭不愿陪他們喂無聊的鴿子,因此決定自己四處逛逛。
風蕭蕭感受著濃郁的外國風情,街邊的流浪歌手、行為藝術家,風蕭蕭都充滿濃厚的興趣。
為什么選擇布拉格?因為當年她與沈寞聊起未來,沈寞說有機會一定要去布拉格廣場的許愿池許下一個愿望。小時候對她們來說如此遙遠的布拉格廣場,長大后卻羞于年少的幼稚不再提及。
風蕭蕭走著,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街轉角處,風蕭蕭站在人行道上等待通過。
滿目人群晃動。就那么,隔著川流不息的人群,風蕭蕭突然看到了沈寞。
風蕭蕭看著沈寞。
沈寞的懷中抱著一個小男孩,身邊一個男子細心周到的呵護著她,小男孩手中拿著一個冰淇淋甜筒,沈寞溫柔的給孩子擦嘴。
沈寞抬頭,看到了站在街角的風蕭蕭,兩個人彼此默默凝視。
沈寞綻放出幸福的笑容只映襯在風蕭蕭一人眼中……
嘈雜的街道,在人來人往的街頭,隔著時間與空間,風蕭蕭像個孩子淚流滿面……
沈寞,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