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面紗
- (英)威廉·薩默賽特·毛姆
- 1946字
- 2021-07-26 15:53:13
賈斯汀太太唯一令人敬佩的品質,就是勇氣可嘉。她不會因為野心經常受挫而氣餒,對她而言,能進入有權有勢的社交圈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她絕不會讓任何人看出來她因為收入減半生活就不如從前。經過她的精打細算,她還像以前一樣舉辦華麗的宴會。與朋友交往時,仍帶著快樂的勁頭,這是她多年養成的習慣。她能說會道,在社交圈內,這是她跟人攀談交往的通行證。對那些不善言談的客人,她的口才就有了用武之地。不管談論什么樣的話題,她都能得心應手。她能用得體的言談迅速取得信任,有她在,絕不會感到冷場的尷尬。
現在看來,伯納德·賈斯汀要想成為最高法院的法官是不可能了,不過,還有希望謀個地方法院的法官當當。再不濟,去殖民地找點兒事做,也是有希望的。后來,令她頗為得意的是,丈夫被任命為威爾士一座小城的刑庭法官。不過,這時候她將重心轉移到了女兒身上。她盼望著通過一樁好婚姻把她這輩子種種的不如意全部打消。她有兩個女兒,一個是凱蒂,另一個是多麗絲。多麗絲長相平平,毫無姿色可言,鼻子過長,體形偏胖。賈斯汀太太覺得她能嫁給一個家境殷實、有正當職業的年輕人就已經不錯了。
可凱蒂是個美女,她還小的時候,就已經出落成美人。她有一雙烏黑發亮的大眼睛,如水一般清澈活潑,棕色的鬈發泛著紅光,牙齒潔白整齊,皮膚細膩光滑。她的美貌也不是完美無瑕,她的下巴太方、鼻子稍大,只是鼻子長度比多麗絲的短些,她之所以看著那么美麗俊俏,是因為正值青春妙齡。賈斯汀太太暗下決心,一定要讓女兒在最好的年齡嫁出去。凱蒂進入社交圈后,驚艷四座。她有著美艷照人的肌膚,彎彎的睫毛下明眸燦若星辰,只要隨意看上一眼,便會不能自拔。她猶如一個快樂的精靈,魅力四射,神韻怡人。賈斯汀太太將滿腔母愛傾注在大女兒身上,在母愛的背后,還暗藏著殘酷和心機,這是她最拿手的,她對女兒的未來依然雄心勃勃,她的目標不單單是為女兒安排一樁好婚姻,還得是一樁能聯姻豪門顯貴的婚姻。
受母親的熏陶,凱蒂打小兒就意識到,她將出落成一位美人。她對母親的野心也從未質疑過,這正符合她的欲望。在母親的引領下,她踏入社交圈。經賈斯汀太太點化,她頻頻受邀參加各種舞會,有機會遇到合適的人選。凱蒂在社交場上如魚得水,很快就有十幾個男人愛上了她,只是沒有一個合適的。凱蒂對所有人都友好相待,小心翼翼不委身于任何人。每逢周日下午,南肯辛頓的客廳里就聚滿了前來示愛的年輕人。賈斯汀太太帶著贊許的微笑,冷眼旁觀,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這些多情男子與凱蒂保持距離。凱蒂也存心與他們打趣調情,惹得他們爭風吃醋,彼此猜忌,可是一旦有人向她求婚——其實是爭先恐后地求婚,她就巧妙而明確地加以拒絕。
凱蒂的社交第一季結束了,可是理想中的求婚者并沒有現身。第二年也是如此,好在她還年輕,還可以再等。賈斯汀太太跟她的朋友說,女兒芳齡還不到二十一,結婚實在可惜。可是,第三年過去了,第四年也跟著過去了。兩三個曾經的仰慕者又向她求婚,但這些人依然一貧如洗。有一兩個男孩兒向她求愛,但歲數比她還小。還有位曾在印度工作過的退休官員向她求婚,可他都五十三歲了。凱蒂一如既往地參加舞會,穿梭于溫布爾登和洛茲貴族板球場,去愛斯科特賽馬場和亨利市的賽舟大會,玩得很痛快,還是沒有一個地位、收入都令人滿意的求婚者。賈斯汀太太越發不安,她注意到,對凱蒂感興趣的只剩下四十歲以上的男人了。她提醒女兒,再過一兩年,她就不再青春靚麗,年輕可不是時時都有。賈斯汀太太當著家人的面直言不諱,警告女兒可別錯過了行情。
凱蒂不屑地聳聳肩。她覺得自己還像從前一樣美麗,或許更加漂亮,因為在過去的四年中,她學會了穿衣打扮。更何況她還有大把時間,如意郎君遲早會來。如果只是為了嫁出去而結婚,會有一打小伙子爭著搶著要娶她。可是,賈斯汀太太對形勢的判斷更加老練,對美麗女兒一再錯失良機甚為惱火,不得不降低擇婿的標準。她將目光轉向那些從事專門職業的小伙子身上,以前她可是瞧不起這類人物,現在她希望女兒能找一個年輕的律師或生意人,這種人的前途讓她放心。
凱蒂二十五歲了,仍未將自己嫁出去。賈斯汀太太怒不可遏,動不動就對凱蒂說些難聽的話,她問她還得讓父親養活多久,他把大把的錢都花出去了,就是為了給她創造機會,可她總是讓機會白白溜走。賈斯汀太太從來都沒想過,或許是她過分地邀請,使得那些有錢人家的兒子或者繼承者退避三舍。她把凱蒂姻緣未定歸結為凱蒂的愚笨無知。這時,多麗絲也步入社交場。她的鼻子還是那么長,身材差勁,舞跳得也很爛,可是社交第一季,她就和杰弗里·丹尼森情定終身。杰弗里是家中獨子,父親是位成功的外科醫生,“一戰”時被授予男爵爵位。杰弗里是爵位世襲者——雖說做一個有爵位的醫生不是很風光,可爵位終究還是爵位——更何況還是豐厚家產的唯一繼承人呢!
情急之下,凱蒂匆匆嫁給了瓦爾特·費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