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臨淄賦詩
- 縱橫策之草根傳奇
- 嬴星
- 2935字
- 2025-08-19 15:38:00
姚娥皇與蘇代這對有情人,歷經波折,終成眷屬。她溫婉賢淑,與蘇代情深意篤,隨他離開洛邑,踏上了此次出使的最后一程——前往東方霸主齊國的都城,臨淄。
時值冬盡春來,萬物復蘇。當蘇代一行抵達繁華鼎盛的臨淄城時,正值春暖花開之際。齊王尚未安排召見,蘇代與隨行的燕國使臣們暫駐于驛館之中。新婚燕爾,蘇代與娥皇情意纏綿,如膠似漆。蘇代知道娥皇自幼長于洛邑,從未遠游,如今來到這天下聞名的繁華都會,便想趁此閑暇,帶她領略一番臨淄風光。娥皇得知能在城中游玩,欣喜萬分,宛如一只飛出樊籠的云雀,依偎在蘇代肩頭,眼眸中閃爍著雀躍的光芒。
這一夜,他們趁著月色清朗,在幾名親隨護衛下,悄然出城,登上了臨淄城西北的臥虎山。他們要在那山之巔,迎接新一天的朝陽。
夜色深沉,弦月如鉤,清輝遍灑。山風帶著料峭春寒,吹拂著兩人的衣袂。站在山頂極目遠眺,整個臨淄城籠罩在一片薄紗般的晨霧之中,若隱若現。萬家燈火如同散落人間的星辰,勾勒出龐大城郭的朦朧輪廓。淄河與系水如同兩條閃光的玉帶,環繞著這座沉睡的巨城。此刻的臨淄,宛如一位掩著輕紗、沉睡未醒的絕色少女,充滿了神秘而靜謐的美。寒意雖重,但二人緊緊相依,蘇代用寬大的狐裘將娥皇裹在懷中,彼此的體溫驅散了寒冷,只覺心中暖意融融。
漸漸地,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夜色悄然褪去。薄霧在晨光中緩緩流動、消散,城市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巍峨的宮闕樓臺,繁華的街市坊巷,星羅棋布的園林池沼,在晨曦的微光中逐漸顯露出壯麗的真容。淄河水波光粼粼,系水蜿蜒如帶。城郭之外,是廣袤無垠、沃野千里的齊地大平原。終于,一輪巨大的、燃燒著的紅日,掙脫了地平線的束縛,噴薄而出!剎那間,萬道金光刺破云層,霞光萬道,瑞彩千條,將天空渲染得無比瑰麗。云海翻騰,如同熔化的金液,整座臨淄城沐浴在這金色的晨光之中,熠熠生輝,壯美得令人窒息。遠處的牛山、稷山也披上了金色的外衣,傳說中東北方百余里外那縹緲著蓬萊、方丈、瀛洲仙境的浩瀚大海,仿佛也在這壯麗的晨光中若隱若現。
蘇代憑高而立,俯瞰著腳下這片沐浴在朝陽中的壯麗山河,只覺天地遼闊,萬物欣欣向榮,一股豪情與感慨油然而生。興之所至,他命隨從捧出隨身攜帶的玄光寶琴。此琴乃燕昭王所賜,琴身烏黑如墨,琴弦緊繃如金戈,音色雄渾宏闊。蘇代盤膝而坐,將琴置于膝上,修長的手指輕撫琴弦,深吸一口清冽的山風,引吭高歌一曲《及春登山》:
“欲春風猶勁,消雪地更寒。(料峭春風仍帶凜冽,殘雪消融大地愈寒。)
信步任飄袂,志烈意無闌。(信步登高任衣袂飄飛,心志熾烈意興未闌。)
迷霧終須散,星河近人寰。(重重迷霧終將散盡,璀璨星河似落人間。)
巨珠雲階上,傾輝萬物安。(紅日如巨珠躍出云階,傾瀉光輝萬物安然。)
登車行遠路,辛危苦亦甘。(登車踏上漫漫遠路,艱辛危難亦作甘甜。)
舊途不堪顧,新峰近在前。(過往荊棘不堪回首,嶄新高峰已在眼前。)
身至青松喜,聲聞朝鵲歡。(身至峰巔青松相迎,聲聞枝頭晨鵲歡鳴。)
日升玄幕褪,曙送白衣鮮。(朝陽升騰夜幕褪盡,曙光送來天地新顏。)
晨光有暖意,惠風又經天。(晨光漸暖沁人心脾,和煦春風再臨九天。)
恍若忘浮世,清歌繞炊煙。(恍然忘卻塵世紛擾,清越歌謠縈繞炊煙。)”
歌聲蒼勁悲切,蘊含著對世事艱難的慨嘆,卻又飽含著對光明未來的無限希冀與喜悅。玄光寶琴在他指下發出宏大而雄渾的樂音,如同金戈鐵馬,又似松濤海浪,在寂靜的山巔激蕩回響,聲震四野,直入云霄,仿佛要將這登高的豪情與胸中的塊壘盡數傾瀉于天地之間。
歌聲琴韻之中,娥皇嫣然一笑,從袖中取出一支通體碧綠、溫潤生輝的天綺玉笛。她朱唇輕啟,將玉笛湊近唇邊。剎那間,一縷清越空靈、婉轉悠揚的笛音裊裊升起,如同山澗清泉叮咚,又如林間百靈歡唱。笛音時而低回纏綿,與琴聲的雄渾交織纏繞;時而高亢穿云,在琴聲的厚重之上盤旋飛舞。這笛音靈動飄逸,曲折回環,充滿了生命的喜悅與自然的靈動,恰似神女撥動天籟之弦。
蘇代的歌聲深沉如大地,琴聲磅礴如山河;娥皇的笛聲則清越如天風,靈動如溪流。三者完美地交融在一起,歌聲承載著壯志與柔情,琴聲激蕩著胸懷與抱負,笛聲傾訴著理解與愛戀。這飽含深情的合鳴,穿透了清晨的山嵐,在臥虎山的峰巒疊嶂間久久回蕩,纏綿不絕。隨行的燕國官吏們,原本肅立一旁,此刻無不被這直擊靈魂的樂聲與歌中蘊含的深沉情感所震撼。有人想起故鄉,有人感懷身世,有人為這宏圖壯志心潮澎湃,更有人為這伉儷情深而觸動心腸,竟不知不覺間已淚流滿面,唏噓不已。
一曲終了,余音仿佛仍縈繞在群山之間。蘇代收起琴,與娥皇攜手,再次憑欄遠眺。朝陽已完全躍出云海,將萬丈金光毫無保留地灑向大地。整座臨淄城清晰地展現在眼前:東依淄河,舟楫往來;西瀕系水,波光瀲滟。周圍是沃野千里的廣袤平原,孕育著無盡的生機。東北方天際,仿佛能感受到那傳說中仙山縹緲的浩瀚大海傳來的濕潤氣息。南面的牛山、稷山沐浴在金光中,輪廓分明。
“真乃雄城也!”蘇代由衷感嘆,“齊據東海之利,擁魚鹽之饒,冠帶衣履天下,富庶甲于諸侯。臨淄城壯麗恢弘如此,實乃城中百姓之福澤。”
娥皇依偎在他身旁,望著腳下繁華的都城,眼中并無狹隘的鄉土之見,而是帶著對安居樂業景象的欣賞與欣慰:“是啊,夫君。能居于此等繁華安定之城,確為齊民之幸事。”她的話語溫婉,卻流露出一種超越家國界限、心系天下生民的胸懷。
蘇代敏銳地捕捉到了妻子話語中這份難得的格局與仁心,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敬重與愛意。他拉起娥皇那雙柔軟而微涼的手,輕輕印上一吻,目光溫柔地凝視著她清澈的眼眸,聲音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娥皇,若有一日,這列國紛爭得以平息,干戈止息,天下蒼生皆能重享太平之樂。到那時,你我便尋一處像臨淄這般安寧富庶之地,建一座小院,看庭前花開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白首相依,安然終老。你說,可好?”
娥皇仰起頭,迎上蘇代深情的目光,眼中柔情似水,仿佛要將他的身影永遠刻印在心底。她唇角含笑,聲音輕柔卻無比堅定:“臨淄固美,洛邑亦佳。然山川城池,不過方寸之地。娥皇所求,唯在君側。無論天涯海角,無論荊棘坦途,只要能與夫君攜手同行,縱使海角天涯,刀山火海,娥皇亦甘之如飴,生死相隨。”
這番情深意重的誓言,如同最溫暖的春風,瞬間融化了蘇代心中所有的堅冰。巨大的感動與滿足充盈著他的胸膛。他動情地將娥皇緊緊擁入懷中,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在她耳邊低沉而堅定地說道:“有妻如此,蘇代此生,夫復何求!”
娥皇溫順地將頭靠在蘇代堅實溫暖的胸膛上,聆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發間的幽香縈繞在蘇代的鼻尖。這一刻,塵世的紛擾、列國的紛爭、肩頭的重任仿佛都暫時遠去。蘇代閉上眼,深深地呼吸著這混合著山間清冽空氣與愛妻發香的獨特氣息。他多么希望,這份遠離喧囂、只有彼此相依的寧靜與幸福,不是短暫的片刻,而是能夠永恒駐留的時光。
偎依在夫君溫暖的懷抱里,娥皇心中充滿了安寧與篤定。她知道,自己依靠著的這個男人,是一個頂天立地、心懷天下的大丈夫。盡管世人或因其縱橫之術、位極人臣而譏諷他貪圖富貴,但她深深明白,蘇代心中所求早已超越了個人的榮辱得失。若說他確有所圖,那便是他此刻在歌中所唱,在登高時所望——窮盡畢生所學,縱橫捭闔于列國之間,只為謀得一個“得脫戰亂苦,重享太平年”的蒼生之福。這份志向,讓她敬重,更讓她心甘情愿,伴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