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國演義(全二冊)
- (明)羅貫中
- 6581字
- 2021-07-16 18:48:39
第二回 張翼德怒鞭督郵 何國舅謀誅宦豎
且說董卓字仲穎,隴西臨洮人也,官拜河東太守,自來驕傲。當日怠慢了玄德,張飛性發,便欲殺之。玄德與關公急止之曰:“他是朝廷命官,豈可擅殺?”飛曰:“若不殺這廝,反要在他部下聽令,其實不甘!二兄要便住在此,我自投別處去也!”玄德曰:“我三人義同生死,豈可相離?不若都投別處去便了。”飛曰:“若如此,稍解吾恨。”
于是三人連夜引軍來投朱儁,儁待之甚厚,合兵一處,進討張寶。是時曹操自跟皇甫嵩討張梁,大戰于曲陽,這里朱儁進攻張寶。張寶引賊眾八九萬,屯于山后。儁令玄德為其先鋒,與賊對敵。張寶遣副將高升出馬搦戰[1],玄德使張飛擊之。飛縱馬挺矛,與升交戰,不數合,刺升落馬。玄德麾軍直沖過去。張寶就馬上披發仗劍,作起妖法。只見風雷大作,一股黑氣從天而降,黑氣中似有無限人馬殺來。玄德連忙回軍,軍中大亂,敗陣而歸,與朱儁計議。儁曰:“彼用妖術,我來日可宰豬羊狗血,令軍士伏于山頭,候賊趕來,從高坡上潑之,其法可解。”玄德聽令,撥關公、張飛各引軍一千,伏于山后高岡之上,盛豬羊狗血并穢物準備。次日,張寶搖旗擂鼓,引軍搦戰,玄德出迎。交鋒之際,張寶作法,風雷大作,飛砂走石,黑氣漫天,滾滾人馬,自天而下。玄德撥馬便走,張寶驅兵趕來。將過山頭,關、張伏軍放起號炮,穢物齊潑。但見空中紙人草馬,紛紛墜地,風雷頓息,砂石不飛。張寶見解了法,急欲退軍。左關公,右張飛,兩軍都出,背后玄德、朱儁一齊趕上,賊兵大敗。玄德望見“地公將軍”旗號,飛馬趕來,張寶落荒而走[2]。玄德發箭,中其左臂。張寶帶箭逃脫,走入陽城,堅守不出。朱儁引兵圍住陽城攻打,一面差人打探皇甫嵩消息。探子回報,具說:“皇甫嵩大獲勝捷,朝廷以董卓屢敗,命嵩代之。嵩到時,張角已死,張梁統其眾,與我軍相拒,被皇甫嵩連勝七陣,斬張梁于曲陽。發張角之棺,戮尸梟首[3],送往京師。馀眾俱降。朝廷加皇甫嵩為車騎將軍,領冀州牧。皇甫嵩又表奏盧植有功無罪,朝廷復盧植原官。曹操亦以有功,除濟南相,即日將班師赴任。”朱儁聽說,催促軍馬,悉力攻打陽城。賊勢危急,賊將嚴政刺殺張寶,獻首投降。朱儁遂平數郡,上表獻捷。
時又黃巾馀黨三人——趙弘、韓忠、孫仲,聚眾數萬,望風燒劫,稱與張角報仇。朝廷命朱儁即以得勝之師討之。儁奉詔,率軍前進。時賊據宛城,儁引兵攻之,趙弘遣韓忠出戰。儁遣玄德、關、張攻城西南角。韓忠盡率精銳之眾,來西南角抵敵。朱儁自縱鐵騎二千,徑取東北角。賊恐失城,急棄西南而回。玄德從背后掩殺,賊眾大敗,奔入宛城。朱儁分兵四面圍定,城中斷糧,韓忠使人出城投降,儁不許。玄德曰:“昔高祖之得天下,蓋為能招降納順[4],公何拒韓忠耶?”儁曰:“彼一時,此一時也。昔秦、項之際,天下大亂,民無定主,故招降賞附[5],以勸來耳。今海內一統,惟黃巾造反,若容其降,無以勸善。使賊得利恣意劫掠,失利便投降。此長寇之志,非良策也。”玄德曰:“不容寇降是矣。今四面圍如鐵桶,賊乞降不得,必然死戰。萬人一心,尚不可當,況城中有數萬死命之人乎?不若撤去東南,獨攻西北。賊必棄城而走,無心戀戰,可即擒也。”儁然之,隨撤東南二面軍馬,一齊攻打西北。韓忠果引軍棄城而奔。儁與玄德、關、張率三軍掩殺,射死韓忠,馀皆四散奔走。正追趕間,趙弘、孫仲引賊眾到,與儁交戰。儁見弘勢大,引軍暫退。弘乘勢復奪宛城。儁離十里下寨,方欲攻打,忽見正東一彪人馬到來。為首一將,生得廣額闊面,虎體熊腰,吳郡富春人也,姓孫名堅,字文臺,乃孫武子之后。年十七歲時,與父至錢塘,見海賊十馀人,劫取商人財物,于岸上分贓。堅謂父曰:“此賊可擒也。”遂奮力提刀上岸,揚聲大叫,東西指揮,如喚人狀。賊以為官兵至,盡棄財物奔走。堅趕上,殺一賊。由是郡縣知名,薦為校尉。后會稽妖賊許昌造反,自稱“陽明皇帝”,聚眾數萬。堅與郡司馬招募勇士千馀人,會合州郡破之,斬許昌并其子許韶。刺史臧旻上表奏其功,除堅為鹽瀆丞,又除盱眙丞、下邳丞。今見黃巾寇起,聚集鄉中少年及諸商旅,并淮泗精兵一千五百馀人,前來接應。朱儁大喜,便令堅攻打南門,玄德打北門,朱儁打西門,留東門與賊走。孫堅首先登城,斬賊二十馀人,賊眾奔潰。趙弘飛馬突槊[6],直取孫堅。堅從城上飛身奪弘槊,刺弘下馬,卻騎弘馬,飛身往來殺賊。孫仲引賊突出北門,正迎玄德,無心戀戰,只待奔逃。玄德張弓一箭,正中孫仲,翻身落馬。朱儁大軍隨后掩殺,斬首數萬級,降者不可勝計。南陽一路十數郡皆平。儁班師[7]回京,詔封為車騎將軍,河南尹。儁表奏孫堅、劉備等功。堅有人情,除別郡司馬上任去了,惟玄德聽候日久不得除授。
三人郁郁不樂,上街閑行,正值郎中張鈞車到。玄德見之,自陳功績。鈞大驚,隨入朝見帝曰:“昔黃巾造反,其原皆由十常侍賣官鬻爵,非親不用,非仇不誅,以致天下大亂。今宜斬十常侍,懸首南郊,遣使者布告天下,有功者重加賞賜,則四海自清平也。”十常侍奏帝曰:“張鈞欺主。”帝令武士逐出張鈞。十常侍共議:“此必破黃巾有功者,不得除授,故生怨言。權且教省家銓注[8]微名,待后卻再理會未晚。”因此玄德除授定州中山府安喜縣尉,克日赴任。玄德將兵散回鄉里,止帶親隨二十馀人,與關、張來安喜縣中到任。署縣事一月,與民秋毫無犯,民皆感化。到任之后,與關、張食則同桌,寢則同床。如玄德在稠人廣坐,關、張侍立,終日不倦。
到縣未及四月,朝廷降詔,凡有軍功為長吏者當沙汰[9],玄德疑在遣中。適督郵行部[10]至縣,玄德出郭迎接,見督郵施禮。督郵坐于馬上,惟微以鞭指回答,關、張二公俱怒。及到館驛[11],督郵南面高坐,玄德侍立階下。良久,督郵問曰:“劉縣尉是何出身?”玄德曰:“備乃中山靖王之后。自涿郡剿戮黃巾,大小三十馀戰,頗有微功,因得除今職。”督郵大喝曰:“汝詐稱皇親,虛報功績!目今朝廷降詔,正要沙汰這等濫官污吏!”玄德喏喏連聲而退。歸到縣中,與縣吏商議。吏曰:“督郵作威,無非要賄賂耳。”玄德曰:“我與民秋毫無犯,那得財物與他?”次日,督郵先提縣吏去,勒令指稱縣尉害民。玄德幾番自往求免,俱被門役阻住,不肯放參[12]。
卻說張飛飲了數杯悶酒,乘馬從館驛前過,見五六十個老人,皆在門前痛哭,飛問其故。眾老人答曰:“督郵逼勒縣吏,欲害劉公。我等皆來苦告,不得放入,反遭把門人趕打!”張飛大怒,睜圓環眼,咬碎鋼牙,滾鞍下馬,徑入館驛,把門人那里阻擋得住。直奔后堂,見督郵正坐廳上,將縣吏綁倒在地,飛大喝:“害民賊!認得我么?”督郵未及開言,早被張飛揪住頭發,扯出館驛,直到縣前馬樁上縛住,攀下柳條,去督郵兩腿上著力鞭打,一連打折柳條十數枝。玄德正納悶間,聽得縣前喧鬧,問左右,答曰:“張將軍綁一人在縣前痛打。”玄德忙去觀之,見綁縛者乃督郵也。玄德驚問其故,飛曰:“此等害民賊,不打死等甚!”督郵告曰:“玄德公救我性命!”玄德終是仁慈的人,急喝張飛住手。傍邊轉過關公來,曰:“兄長建許多大功,僅得縣尉,今反被督郵侮辱。吾思枳棘叢中,非棲鸞鳳之所[13],不如殺督郵,棄官歸鄉,別圖遠大之計。”玄德乃取印綬,掛于督郵之頸,責之曰:“據汝害民,本當殺卻,今姑饒汝命。吾繳還印綬,從此去矣。”督郵歸告定州太守,太守申文省府,差人捕捉。玄德、關、張三人往代州投劉恢,恢見玄德乃漢室宗親,留匿在家不題。
卻說十常侍既握重權,互相商議,但有不從己者誅之。趙忠、張讓差人問破黃巾將士索金帛,不從者奏罷職。皇甫嵩、朱儁皆不肯與,趙忠等俱奏罷其官。帝又封趙忠等為車騎將軍,張讓等十三人皆封列侯。朝政愈壞,人民嗟怨。于是長沙賊區星作亂,漁陽張舉、張純反——舉稱天子,純稱大將軍。表章雪片告急,十常侍皆藏匿不奏。
一日,帝在后園與十常侍飲宴,諫議大夫劉陶,徑到帝前大慟。帝問其故,陶曰:“天下危在旦夕,陛下尚自與閹宦共飲耶!”帝曰:“國家承平,有何危急?”陶曰:“四方盜賊并起,侵掠州郡。其禍皆由十常侍賣官害民,欺君罔上。朝廷正人皆去,禍在目前矣!”十常侍皆免冠跪伏于帝前曰:“大臣不相容,臣等不能活矣!愿乞性命歸田里,盡將家產以助軍資。”言罷痛哭。帝怒謂陶曰:“汝家亦有近侍之人,何獨不容朕耶?”呼武士推出斬之。劉陶大呼:“臣死不惜!可憐漢室天下,四百馀年,到此一旦休矣!”武士擁陶出,方欲行刑,一大臣喝住曰:“勿得下手,待我諫去。”眾視之乃司徒陳耽,徑入宮中來諫帝曰:“劉諫議得何罪而受誅?”帝曰:“毀謗近臣,冒瀆朕躬。”耽曰:“天下人民,欲食十常侍之肉,陛下敬之如父母,身無寸功,皆封列侯,況封谞等結連黃巾,欲為內亂。陛下今不自省,社稷[14]立見崩摧矣!”帝曰:“封谞作亂,其事不明。十常侍中,豈無一二忠臣?”陳耽以頭撞階而諫。帝怒,命牽出,與劉陶皆下獄。是夜,十常侍即于獄中謀殺之,假帝詔以孫堅為長沙太守,討區星。
不五十日,報捷,江夏平。詔封堅為烏程侯;封劉虞為幽州牧,領兵往漁陽征張舉、張純。代州劉恢以書薦玄德見虞。虞大喜,令玄德為都尉,引兵直抵賊巢,與賊大戰數日,挫動銳氣。張純專一兇暴,士卒心變,帳下頭目刺殺張純,將頭納獻,率眾來降。張舉見勢敗,亦自縊死。漁陽盡平。劉虞表奏劉備大功,朝廷赦免鞭督郵之罪,除下密丞,遷高堂尉。公孫瓚又表陳玄德前功,薦為別部司馬,守平原縣令。玄德在平原,頗有錢糧軍馬,重整舊日氣象。劉虞平寇有功,封太尉。
中平六年夏四月,靈帝病篤,召大將軍何進入宮,商議后事。那何進起身屠家,因妹入宮為貴人,生皇子辯,遂立為皇后,進由是得權重任。帝又寵幸王美人,生皇子協。何后嫉妒,鴆殺[15]王美人。皇子協養于董太后宮中,董太后乃靈帝之母,解瀆亭侯劉萇之妻也。初因桓帝無子,迎立解瀆亭侯之子,是為靈帝。靈帝入繼大統,遂迎養母氏于宮中,尊為太后。
董太后嘗勸帝立皇子協為太子,帝亦偏愛協,欲立之。當時病篤,中常侍蹇碩奏曰:“若欲立協,必先誅何進,以絕后患。”帝然其說,因宣進入宮。進至宮門,司馬潘隱謂進曰:“不可入宮,蹇碩欲謀殺公。”進大驚,急歸私宅,召諸大臣,欲盡誅宦官。座上一人挺身出曰:“宦官之勢,起自沖、質之時,朝廷滋蔓極廣,安能盡誅?倘機不密,必有滅族之禍。請細詳之。”進視之,乃典軍校尉曹操也。進叱曰:“汝小輩安知朝廷大事!”正躊躇間,潘隱至,言:“帝已崩。今蹇碩與十常侍商議,秘不發喪,矯詔宣何國舅入宮,欲絕后患,冊立皇子協為帝。”說未了,使命至,宣進速入,以定后事。操曰:“今日之計,先宜正君位,然后圖賊。”進曰:“誰敢與吾正君討賊?”一人挺身出曰:“愿借精兵五千,斬關入內,冊立新君,盡誅閹豎,掃清朝廷,以安天下!”進視之,乃司徒袁逢之子,袁隗之侄,名紹字本初,現為司隸校尉。何進大喜,遂點御林軍五千。紹全身披掛。何進引何颙、荀攸、鄭泰等大臣三十馀員,相繼而入,就靈帝柩前,扶立太子辯即皇帝位。
百官呼拜已畢,袁紹入宮收蹇碩。碩慌走入御園,花陰下為中常侍郭勝所殺。碩所領禁軍,盡皆投順。紹謂何進曰:“中官[16]結黨,今日可乘勢盡誅之。”張讓等知事急,慌入告何后曰:“始初設謀陷害大將軍者,止蹇碩一人,并不干臣等事。今大將軍聽袁紹之言,欲盡誅臣等,乞娘娘憐憫!”何太后曰:“汝等勿憂,我當保汝。”傳旨宣何進入。太后密謂曰:“我與汝出身寒微,非張讓等,焉能享此富貴?今蹇碩不仁,既已伏誅,汝何聽信人言,欲盡誅宦官耶?”何進聽罷,出謂眾官曰:“蹇碩設謀害我,可族滅其家。其馀不必妄加殘害。”袁紹曰:“若不斬草除根,必為喪身之本。”進曰:“吾意已決,汝勿多言。”眾官皆退。
次日,太后命何進參錄尚書事,其馀皆封官職。董太后宣張讓等入宮商議曰:“何進之妹,始初我抬舉他。今日他孩兒即皇帝位,內外臣僚皆其心腹,威權太重,我將如何?”讓奏曰:“娘娘可臨朝垂簾聽政[17],封皇子協為王,加國舅董重大官掌握軍權,重用臣等。大事可圖矣。”董太后大喜。次日設朝,董太后降旨,封皇子協為陳留王,董重為驃騎將軍,張讓等共預[18]朝政。何太后見董太后專權,于宮中設一宴,請董太后赴席。酒至半酣,何太后起身捧杯再拜曰:“我等皆婦人也,參預朝政,非其所宜。昔呂后因握重權,宗族千口皆被戮。今我等宜深居九重[19],朝廷大事,任大臣元老自行商議,此國家之幸也。愿垂聽焉。”董后大怒曰:“汝鴆死王美人,設心嫉妒。今倚汝子為君,與汝兄何進之勢,輒敢亂言!吾敕驃騎斷汝兄首,如反掌耳!”何后亦怒曰:“吾以好言相勸,何反怒耶?”董后曰:“汝家屠沽小輩[20],有何見識!”兩宮互相爭競,張讓等各勸歸宮。何后連夜召何進入宮,告以前事。何進出,召三公共議。來早設朝,使廷臣奏董太后原系藩妃,不宜久居宮中,合仍遷于河間安置,限日下即出國門[21]。一面遣人起送董后,一面點禁軍圍驃騎將軍董重府宅,追索印綬。董重知事急,自刎于后堂。家人舉哀,軍士方散。張讓、段珪見董后一枝已廢,遂皆以金珠玩好結構何進弟何苗并其母舞陽君,令早晚入何太后處,善言遮蔽。因此十常侍又得近幸。
六月,何進暗使人鴆殺董后于河間驛庭,舉柩回京,葬于文陵。進托病不出,司隸校尉袁紹入見進曰:“張讓、段珪等流言于外,言公鴆殺董后,欲謀大事。乘此時不誅閹宦,后必為大禍。昔竇武欲誅內豎,機謀不密,反受其殃。今公兄弟,部曲[22]將吏皆英俊之士,若使盡力,事在掌握。此天贊之時,不可失也。”進曰:“且容商議。”左右密報張讓,讓等轉告何苗,又多送賄賂。苗入奏何后云:“大將軍輔佐新君,不行仁慈,專務殺伐。今無端又欲殺十常侍,此取亂之道也。”后納其言。少頃[23],何進入白后[24],欲誅中涓。何后曰:“中官統領禁省,漢家故事。先帝新棄天下,爾欲誅殺舊臣,非重宗廟[25]也。”進本是沒決斷之人,聽太后言,唯唯而出。袁紹迎問曰:“大事若何?”進曰:“太后不允,如之奈何?”紹曰:“可召四方英雄之士,勒[26]兵來京,盡誅閹豎。此時事急,不容太后不從。”進曰:“此計大妙!”便發檄至各鎮,召赴京師。主簿陳琳曰:“不可!俗云‘掩目而捕燕雀’,是自欺也。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況國家大事乎?今將軍仗皇威,掌兵要,龍驤虎步,高下在心,若欲誅宦官,如鼓洪爐燎毛發耳。但當速發雷霆,行權立斷,則天人順之。卻反外檄大臣,臨犯京闕。英雄聚會,各懷一心,所謂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反生亂矣。”何進笑曰:“此懦夫之見也!”旁邊一人鼓掌大笑曰:“此事易如反掌,何必多議!”視之,乃曹操也。正是:欲除君側宵人[27]亂,須聽朝中智士謀。不知曹操說出甚話來,且聽下文分解。
[1] 搦(nuò)戰——挑戰。
[2] 落荒而走——由大道而岔向荒野偏僻的地方逃跑,意思是慌不擇路。
[3] 梟(xiāo)首——一種酷刑,砍下人頭,掛在高桿上示眾。
[4] 納順——接納投降的人。
[5] 賞附——獎賞歸附的人。
[6] 突槊(shuò)——槊,古代兵器,就是長矛。突槊,挺著長矛向前沖刺。
[7] 班師——回軍,罷兵而歸。
[8] 銓注——銓,量才授官;注,登記。
[9] 沙汰——淘汰。
[10] 行部——巡行所屬各縣,考察政績。
[11] 館驛——官家在驛站上設的客舍。
[12] 放參——放入參見。
[13] 枳棘(zhǐ jí)叢中,非棲鸞鳳之所——枳、棘是兩種多刺的灌木,被當作“惡木”的代表,用以譬喻壞人和惡劣的環境。棲,停息、居宿。所,地方。
[14] 社稷(jì)——帝王祭土地神和谷神的地方,封建統治者常用社稷來代表國家政權。
[15] 鴆(zhèn)殺——用藥酒毒殺。鴆是一種鳥,據說羽毛劇毒,用以浸制的毒酒叫鴆,亦寫作“酖”。
[16] 中官——即宦官。又稱“中貴”。下文的“閹宦”、“內豎”、“閹豎”,則是對宦官的賤稱。
[17] 垂簾聽政——封建時代往往有皇帝幼弱,太后臨朝執政的情形,叫做“垂簾聽政”。垂簾,表示“男女之別”,婦人不能面對臣僚,要用簾子遮隔開來。
[18] 預——參與。
[19] 九重(chónɡ)——帝王所居的宮廷。本來是指有九重(層)門,比擬宮禁的深嚴。
[20] 屠沽小輩——屠,屠戶;沽,賣酒的;小輩,猶如說“下等人”。封建統治階級把屠沽一類的商販看作下賤的職業,這里由于何進家庭出身是屠戶,加以侮辱性的譏誚。
[21] 國門——京都的城門。
[22] 部曲——部和曲,是漢代軍隊編制兩級的名稱,這里指直屬何進兄弟統率的軍隊。
[23] 少頃——不多時,一會兒。
[24] 入白后——進宮向何太后陳述。白,稟告。
[25] 非重宗廟——宗廟是皇帝祭祀祖宗的家廟,由于封建統治者把國家看作皇帝“一姓的天下”,所以就把“宗廟”當作政權的象征,宗廟的存亡,就表示出國家政權的存亡。非重宗廟,這不是鄭重地對待政權的辦法,意即太輕率,有危險。
[26] 勒——統率、帶領。
[27] 宵人——小人、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