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嘉寧并未拆穿她的身份,轉而就把她拋出來的問題反問回去。
“姑娘是哪家的?”
裝模作樣看了一圈,劉嘉寧強忍笑意皺皺眉頭。
“這地方可不好找,姑娘莫不是迷路了?可要我給你指個方向?”
昭華張口就想反駁。
自己在宮里住了十幾年,閉著眼都能走個遍,怎會迷路。
轉念一想,又覺得她不過是外人,指不定還是太后或者皇兄那邊的,頓時打消了解釋的想法。
璀璨奪目的瀲眸也跟著黯淡下去。
身世低賤還妄想有人可以交心,真是可笑。
昭華抿抿唇,沒有回答劉嘉寧的問題,后退的腳步盡顯狼狽,告辭的話也滿是驚慌低靡。
“無意闖入,擾了兩位姑娘的清靜,這便離開?!?
順著來時的路走了幾步,似是想起了什么,駐足小心道。
“兩位姑娘放心,我不會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接著又往前走,躊躇過后還是站住了,她自己都萬般無奈。
有些話本不必說的,但就是忍不住想要再提醒幾句。
其實兩個陌生人是生是死和她有什么關系呢,她都自身難保,如履薄冰,哪還有閑心管別人。
可心里有道聲音不停告訴她,她們是不一樣的。
反正她們也不知道她的身份,管一管也沒什么大不了。
如果今日碰到的是別的她看不順眼的人,打死她,她都不多看一眼!
依舊是背對著,不用面對她們,昭華輕松了許多,輕吸口氣叮囑道。
“百花宴不比正經宮宴,太后也不在,過不了多久便會結束,你……咱們不方便久待,兩位姑娘看夠風景也快些回吧。”
劉嘉寧挑挑眉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她掏掏耳朵細琢磨,確定方才沒聽錯,這位小公主叫的是太后,而非母后。
不應該啊,她分明記得昭陽和昭華都是太后的女兒,和昭陽一樣,小公主也十分受寵,還得了門不錯的親事。
至于駙馬是哪家的,她實在記不清了。
想到這,劉嘉寧突然抬頭看向昭陽離開的小路。
她忽略了一點。
小公主的確風光出嫁,但結局并不好,不過一年的功夫就凋落了,可謂紅顏薄命。
看小姑娘精神奕奕的模樣,也不像生病,除非被人迫害,否則絕不可能是這樣的結果。
傳聞果然當不得真,這里面的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啊。
可,跟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劉嘉寧也沒了繼續待下去的興致,轉身往御花園去。
她承認,有一瞬間對小公主起了同情心,也僅僅只是因為她們命運相似罷了。
同處深淵,沒有絕對的手腕,誰也不可能把誰來出來。
她還沒閑到多管閑事。
終究也沒有幾次見面的機會。
可她沒想到,命運就是愛跟她開玩笑,往往最不想看到的人,碰面的機會卻越多。
……
百花宴又又出事了,今日注定不會再消停。
劉嘉寧踏進人群的一刻,就察覺到了空氣中的凝滯。
女眷們好似商量好了,都垂首低眸擋在她面前,即便劉嘉寧個子不算矮,也做不到一眼望到最里面。
她也不著急,就抱著胳膊在外圍聽,直到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她才有所反應。
這聲音前不久才聽過,就在她躲清靜的湖邊,一會兒功夫肯定忘不了啊。
不會這么背吧。
恰巧里面人再次開口,劉嘉寧也不再作壁上觀,找了個合適的位置,豎起耳朵聽著。
“昭華還是那句話,從未見過此女,更未將王爺歇息之處告知于她,請陛下明察?!?
為自己辯解都這般沒氣勢,別說陛下,只怕在場眾人沒一個信她的。
劉嘉寧的關注點還在“王爺”二字上,她有種預感,這位“王爺”她不但認識,還熟的很。
是個惡劣又不好惹的暴戾男人。
爭辯還在繼續,劉嘉寧也慢慢挪到了邊緣位置,但她暫時還不想露面,隨便拉了個人擋在了面前。
又有錦棠掩護她,一時半會還真沒人發現。
“陛下,民女……民女不敢說謊啊!”
“來喚民女的姑娘自稱是昭華公主的宮女,名喚凝香,也是她說昭華公主身體不適,讓民女先去照顧著,她回去叫人的?!?
“民女不敢違背,卻不曾想……不曾想一時大意落入了如此卑劣的陷阱!”
梁帝端坐正中央,垂眸一言不發,臉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緒。
哭哭啼啼的女子摸不準她的意思,但一想到長公主的交代和太后暗示,咬咬牙豁出去了。
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用力擰了一把,眼淚緊跟著涌了出來,喊的聲嘶力竭。
“陛下,民女初次進宮,若無人指引,又怎會在王爺沐浴之時貿然闖入,民女……民女是無辜的啊!”
無辜?
在她說出這番話時,就已經不無辜了。
拋卻清白也要飛上枝頭的女人,大多都是狠人啊,不止對外人狠,對自己更狠。
昭華沒再多說,認命般全憑陛下做決斷。
一來罪名已經扣在了她頭上,二來她宮里確實有個叫凝香的宮女。
眾所周知的事,就算她辯解再多又能如何。
總歸不是第一次,忍忍就過去了。
只是……
昭華偷偷抬眸,瞥了眼某人黑沉沉的面容,心陡然一緊。
唉,這次恐怕要掉層皮才能了事了。
她這位皇叔啊,可不是由著人算計不吭聲的。
事到如今她也看明白了。
這是有人在外面受了氣又不好發回去,拿她撒氣呢。
她都能想明白的事,劉嘉寧會裝傻充愣嗎?
當然不!
事由她起,由她來收場再合適不過。
她發誓,絕不是因為同情某個委屈紅了眼的小丫頭,更不是想看某些人吃癟才出面的!
就純粹……閑的慌了。
劉嘉寧拍拍錦棠,給了她個眼色,讓她去把那個叫凝香的宮女帶來。
當然了,能在來之前就把嘴撬開,那再好不過。
錦棠這邊剛離開,那邊梁帝就開口了。
“昭華,你還有別的解釋嗎?朕耐心有限?!?
昭華眸光淡去,神情灰暗。
果然,這種事不論發生幾次,結果都是一樣的。
她苦笑一聲,抬頭直面所有等著看笑話的人,脊背再沒彎下去。
“昭華無話可說。”
“臣女有話要說?!?
兩道聲音一前一后響起,昭華猛然轉頭,于淚眼朦朧中看清了立于她身后的身影,唇角不自覺上揚。
劉嘉寧方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陸淮山。
對上他深邃黝黑,又絲毫不掩飾冷意的眸子,說實話,劉嘉寧也有些怵。
現在的他,才是最真實的吧。
曾經的漫不經心和戲謔挑逗,都只是達成合作的手段。
還是說,他以為摘了面具她就不認得他了?
那是不是要表現的驚訝點?
片刻后,劉嘉寧收回視線。
不好意思,違背良心的事她做不出。
至少現在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