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只是停了汝今月之俸祿,汝不至于窮到刷盤之下場?”
阮公嘆息一聲,隨即坐下繼續刷之,言道:“誰讓吾乃是清廉好官呢?錢財只會污了名潔、壞了清風。”
帝王望之,繼而又問:“這朝堂之上多多少少會有官員貪財攬人、開以捷徑。
為何汝不愿變通圓滑一下?”
“因為國家不需、帝王不需、百姓不需。
如今官場官官相護、一片污濁,若擁權之人皆被私欲所驅,制度便開始瓦解,百姓便開始受苦,國家之根本便會被動搖。
毀滅便在悄然生息之來臨。”
阮公繼而又道:“想必那明州私塾殺人案汝也多少知曉。
吾認為種族、外交乃是表面。重中之重是那甘棠黑人殺了我朝百姓之命后,父母無處申冤、衙門置之不理。
派去暗訪之官員閉口不談,私塾置身事外、息事寧人。
人命關天之事,竟不如私塾聲望、官員烏紗?”
帝王沉默,不知如何應語。
便聽阮相手中持盤又道:“汝看看這社會風氣,平時為國奉獻、廉潔之人,若是在這酒樓喝上一頓或是摸上一匹價值不菲之駿馬,人人便會猜測此人是不是貪污、有沒有犯事。
若是本就有錢、平時小貪一點之人衣著華貴、大魚大肉,人人只會習以為常、吹捧羨慕。
照這發展,我朝即將危矣。做好事無人夸,辦壞事人人捧。再高潔之人也堵不住那悠悠眾口,防不過那隔皮人心啊!”
阮公且言且憂心,一個走神手中之盤掉落在地,啪嗒碎了一地。
清脆之聲響徹后院,阮公面色一僵,心下自想:完矣!吾辛辛苦苦刷一上午,不會皆賠在這盤子上了吧?
正想著,何掌柜來尋客觀,人還沒看到,先見到了一地碎片。
“阮公!汝也不用為了報復我說汝幾句,就如此行事吧?”
阮公尷尬一笑,曰:“吾言這是意外,汝信嗎?”
何掌柜斬釘截鐵回道:“不信。”言罷又喚來打雜之人將此處收拾矣。
又來至阮公身旁言語:“汝沒刮傷吧?汝這額頭本就有傷,要是來我這再添一處,阮娘子該給汝急矣。”
“無事無事。”阮公瞞不再乎得擺擺手。
一旁坐之帝王,憶起大殿之上阮相言之工傷,曰:“汝這額頭是怎么傷的?”
何掌柜聞言,先一步講出:“害,還能是怎么磕的,自是沈玄和那壞東西推之。”
“沈玄和?他為何要推阮公?”
“還能為何,自是怕明州私塾殺人案敗露、知而不報,君上處罰于他。
便在大庭廣眾之下推了阮公,想以面傷之由阻止阮公攜那對夫婦進宮面圣。
沈玄和家大勢大,皆是些平民百姓見之,惹不起只好讓阮公多提防些。”
“竟還有這等事?”
阮公點頭,繼而讓何掌柜少言話,自己則去瞧瞧那碎之盤子倒去哪了。
阮公一走,何掌柜忍不住又叨叨了幾句:“阮公這額上之傷只能白挨,可阮女知后分外生氣。和瑾瑜一起去那沈府尋沈玄和。
誰知沈玄和跟見了鬼似的,嚇之自行磕著腦門,本來這事算是兩清。
誰知那沈大少竟要求阮女下跪道歉,阮女不從,便當眾掌摑。”
帝王怒起,曰:“豈有此理!”
恰時阮公歸來,疑之問:“老何,汝拿個空盤擺在柜子里做甚?”
“哦,那個不是汝刷之首盤,我留作紀念擺著。再找個寫字好看之書生給我那空盤題個字。”
帝王笑著毛遂自薦:“題字?不知掌柜看在下如何?”
“汝會題字?那是我之榮幸。”于是三人皆來到柜前,擺在一個空桌上。
讓小二拿來筆墨遞于帝王。
“不知掌柜想題什么字?”
“就題‘善幾首盤’。”
一旁阮公嘴角一抽,不滿道:“老何,汝這般做事可不厚道啊。吾不就給汝打了個盤子,用得著寫善幾嗎?”
“阮姓之多,不題善幾,題阮相嗎?汝皆被君上開矣,還那么囂張。”
阮公聞言,頭一扭回了句:“隨汝,工錢可別跟吾少。”
帝王見此,提筆寫了龍飛鳳舞四個大字:善幾首盤。
何掌柜一看那字,高興之連連夸贊。
“公子好功底啊!一看便是勤奮刻苦之人!”
倒是阮相望著那字神色復雜。
帝王也是一臉得意,將筆擱置后,言道:“掌柜,汝可滿意?”
“滿意、滿意,甚是滿意。客觀,那菜現已做好,我看汝只帶了一人,我讓店里的伙計送至汝家?”
“不用如此麻煩,在下馬車停在不遠之處,讓其家仆去取便可。”帝王手一揮,身后之侍仆便將銀子遞上,“掌柜,算賬吧。”
倒是阮公現正偷偷往后廚去,帝王見之了然,曰:“阮公。”
“公子,有何囑咐?”
帝王暢懷大笑道:“今日與汝相談甚是愉悅,改日再敘。”
待付完銀子,便帶著人匆匆離去。阮相聞之,心下自想:還來?來那么勤做甚?
等帝王回到馬車前,便見九暉焦急上前查看,言道:“陛下,汝可急死咱家了。現在皆快午時,還是快快回宮用膳吧。”
“飯早已買好,爾派幾個手腳麻利之仆去滿鄉樓取回。”
“是,咱家遵命。”
回宮之馬車悄然而歸,帝王回到殿內更衣。稍歇片刻后,滿鄉樓之菜便皆取了回來。
“陛下,汝買了三桌菜,該怎么分?”
帝王指尖輕敲案桌,回道:“皆提去皇后宮中,讓皇后定吧。”且言且站起,忙往門外去。
“陛下,汝這是要去哪兒?”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去鳳棲宮。”帝王回頭視之,又道:“還愣著作甚,跟上啊。”
九暉聞爾,連忙跟隨。
到了那鳳棲宮,便見蘇昭儀跪于皇后面前哭哭啼啼。
帝王眉頭一皺,抬腳邁了進去。“蘇昭儀跪在這做甚?”
蘇昭儀見到陛下,心中甚喜,曰:“陛下,臣妾見過陛下。”
相比蘇昭儀之激動,婉夕倒是顯得云淡風輕。
翩翩起身行禮,“臣妾見過陛下。”
帝王將婉夕扶起,與其一同坐下,問道:“婉夕,可曾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