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說,江湖游俠快意恩仇,一向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但當你的仇人的后人,救了你,該如何抉擇?——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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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顧云月時不時便沒了蹤影,不知道上哪玩了去,就連顧小柒一天也見不著她幾次面。
要知道,顧小柒是她帶回來的,可黏她了!為這個,前段時間蘇詩白,可沒少暗自吃他醋,心里暗戳戳想著,該怎么把這貓弄走。
蘇詩白和姜酒卿問了幾次,她也不說。只是每天晚上都會回來,與他們一同用餐。
蘇詩白和姜酒卿便也就不在意,畢竟,雖為知己,也是要有點私人空間的。
只想著,這城里大概也沒人能傷得了她,熟料,變故來的如此突然……
這一日,顧云月直到月上樹梢,城里都開始打更了,都沒回來,顧小柒莫名地焦躁不安,一直抓著門,蘇詩白和姜酒卿對視一眼,心里知道:顧云月,怕是出事了!
顧不得所謂的宵禁,二人就帶上了武器,飛出了門欄。
這一夜,終究是要雞飛狗跳……
連夜給師門傳了消息,劍閣和藥谷的外事部和任務堂同時出動。
尋找顧云月的任務在任務堂掛了幾天,而她的消息,卻如同石沉大海,半點也無。
終于,在半個多月之后,這個任務撤了下去。
倒不是顧云月被找著了,而是一身重傷,中了毒的顧云月回來了。
她一身月白衣裙,更顯臉色蒼白脆弱,唇瓣白中泛紫。
未待她開口講述這些天的經(jīng)歷,姜酒卿就眉頭一皺,嗓音微寒,帶著點狠厲,“你中毒了?”
見姜酒卿臉色冰冷地探了探她的脈,顧云月蒼白帶紫的唇瓣微抿,勾了勾唇角,卻發(fā)現(xiàn)笑不出來,“沒事兒,不是還有你嘛~”
刻意上揚的語氣帶著寬慰,卻掩蓋不了此時的虛弱。
姜酒卿瞪了她一眼,還想再說什么,卻被蘇詩白攔下了。狠狠將眼一閉,強壓下上涌的怒氣,卻又在看到顧云月身上的一道道傷口時,氣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顧小柒安靜地窩在顧云月懷里,蘇詩白為她打理著一頭長發(fā),動作輕柔,長睫微垂,遮下了眼底一閃的怒意。
大致知道了顧云月中的毒,姜酒卿直接出了門,去了藥谷所轄的藥鋪抓藥。
藥鋪掌柜看他殺氣騰騰地闖進來,一開始還以為是找茬的,直到他出示了親傳弟子的身份牌,這才不讓人攔著,引入了煉藥房。
等到他回來,已是一個時辰之后。
姜酒卿沒好氣地嘀嘀咕咕道:“諾,知道你咽不下藥,特地配好后磨成粉,放進了酒里。中毒半個多月,全靠內(nèi)功拖著了吧?還想著靠內(nèi)力把毒逼出來,可把你能的呀!配著這藥酒,解開經(jīng)脈,把毒血吐出來就行了。”
留蘇詩白為顧云月護法,姜酒卿又回自己屋里,用拿回來的藥材,為她配了金瘡藥。
姜酒卿用藥酒幫顧云月的傷口消了毒,就將金瘡藥給了蘇詩白,站在一旁,語氣無奈,“小師姐,你什么時候能讓我省點心?”
聽到這聲“小師姐”,顧云月不禁有些恍惚。
說實話,姜酒卿已經(jīng)很久沒喊她小師姐了,大多數(shù)時候,是跟蘇詩白一樣,叫她“云月”,只是偶爾,像現(xiàn)下一樣,用或無奈或生氣的語氣,喊她一聲,“小師姐”。
自然,神色恍惚的她,也就沒發(fā)現(xiàn)此時蘇詩白的異常。
反倒是姜酒卿,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眸光一閃,看著蘇詩白眼神憐惜,動作輕柔,神色近乎虔誠地為顧云月上藥。
撇了撇嘴,終究沒說什么。
畢竟,一個是感情深厚的兄弟,另一個,是疼愛多年的小師姐,兩個都是當做知己的存在,也不好攔著。
不過蘇詩白到底還是有分寸,掩了眸底火熱,只為幾處顧云月自己不方便上藥的傷口上了藥,就將金瘡藥給了顧云月。
顧云月先是回了自己房間,為自己上了藥,然后招呼蘇詩白和姜酒卿進屋,整了整思緒,臉色一白,問道:
“白白,酒卿,你們……殺過人嗎?”
蘇詩白和姜酒卿對視一眼,正要開口回答,就聽顧云月說道:“我殺過了。”
她微微低頭,顧小柒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手,好似在寬慰她。
在她的訴說下,兩人知道了她這些天的遭遇……
原來,前些日子顧云月一直在這長安城中玩鬧,因著她年紀尚小,卻已是不俗的樣貌,再看她腰間佩劍,卻未曾出手過幾次,以為是個軟柿子,于是乎,就被人盯上了。
原以為,憑她的身手,在這勢力遍布的長安城中,怎么著也能自保。
那一日,見天色近晚,就準備回客棧的顧云月發(fā)覺身后有人跟著,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對自身實力自信的她,腳下輕點,運起輕功就將身后人引向城外。
她與那人打了幾個回合,發(fā)覺對方實力不如自己,失了興趣,想著打傷趕走就好,一時不防,被對方下了毒,因受傷惱羞成怒的對方,貓逗耗子似的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傷口,卻被她抓住時機,反殺了。
她本想趕回客棧,卻中毒已深,沒走幾步,就倒了下去,最后昏迷之前,只來得及將自己穴道封住。
再醒來,已是十多天后……
蘇詩白和姜酒卿敏銳地察覺到,顧云月的有所隱瞞和語氣復雜,眸光一閃,到底是問出了口:
“云月,是誰救了你?”
顧云月掩下眸底晦澀,語氣難明,“是……”
忽然,一陣敲門聲響起,同時傳來的還有一道清朗悅耳的男聲,“顧姑娘,你在嗎?”
顧云月將眼一閉,認命般開口:“來了……”
她起身開門,毫不意外來人,轉(zhuǎn)身回到了兩人身邊,招呼了一聲:“林小將軍來巧。”
蘇詩白和姜酒卿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眼里的荒唐和驚異,也開口招呼道:“林小將軍?!?
真是……
巧合到荒唐!
倒是明白了顧云月語氣中的復雜。
這些天來到這長安城,他們?nèi)讼群笠黄?,去拜祭了三家的列祖,同時,拜托百曉閣,查探當初參與謀害三家長輩的人。
如果說,當今坐在王位上的那個,是主謀,那么這林小將軍的祖父,就是居功至偉的幫兇之一。
而且還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那種!
為何?
因為林小將軍的祖父,林遵義,當初在軍隊的時候,是被姜祖父『姜清晏的祖父』一手提拔上來的,不僅僅如此,他還是被顧祖父當做兄弟,一起訓練,有過命交情的人!
但是!
當初顧家滿門抄斬,是他帶的人去!蘇家噩耗,是他一手促成!姜祖父去世,更是他親手,下的毒!
后來邊疆出事,他躲得飛快,在戰(zhàn)事平定后,擔心東窗事發(fā)的他,極力攛掇斬草除根!
三家倒下,乘著這風而起的,是他林家!接了顧家的兵權,收了姜家的威望,將自家傾國傾城的女兒,送入了宮去,哄的那君王換了太子!
不知那林遵義錦衣玉食,位高權重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爬上來,踩下的那數(shù)百口人命!午夜夢回的時候,有沒有冤魂索命!
他的良心安嗎?!他就沒有被嚇醒過嗎?!
剛得知這一切的時候,三人是悲憤的,有一股莫名的,難以壓抑的憤怒涌上心頭。
這種悲憤在再次拜祭三家長輩的時候達到頂峰!
可現(xiàn)在,救了顧云月的,竟是那林遵義之孫,林清辭!
這叫顧云月心情怎能不復雜?
叫蘇詩白和姜酒卿怎能不感到荒謬?
許是氣氛太過詭異,三人沉默時間太長,讓林小將軍終于感受到了尷尬。
他摸了摸鼻子,“額,我來的時間不對?”
這一句話打破了平靜。
終于,顧云月壓下復雜心緒,低著頭,鄭重開口道:
“林小將軍,你救了我,我們江湖人講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話我剛醒那天,就跟你說過了,如今我也見著同伴了,他們跟我一個心思,我允你三諾——在不違背道義的情況下?!?
蘇詩白和姜酒卿對視一眼,沒說話,這已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話說到如此地步,林清辭,林小將軍沒什么好說的。
“但是……”
一直低著頭的顧云月抬起頭來,看向林清辭,“你對我有恩,仇也是要報的!”
原本臉色赧然的林清辭聽到這話,語氣遲疑問道:“你……你是什么人?”
三人對視一眼,先后沉聲道:
“顧家后人,顧朝輝之女,顧云月在此有禮!”
“蘇家后人,蘇尚禮之子,蘇詩白在此有禮!”
“姜家后人,姜清晏之子,姜酒卿在此有禮!”
只見林清辭臉色一白,神色變幻,愧疚、驚訝、不安……各種情緒在臉上轉(zhuǎn)變,最終只是閉上了眼,問道:
“為什么要告訴我?”
就不怕……我知道你們身份后,圖謀不軌,將你們上報嗎?
“因為你留不住我們?!?
許是終于心事得解,顧云月語氣輕松,言辭真誠。
林清辭抿了抿微白的唇瓣,語氣艱澀,“你們要做什么?”
“報仇!”三人異口同聲。
“恩仇……”不能相抵嗎?
林清辭唇瓣動了動,看著三人的神色,終究將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沒有問出口。
顧云月輕聲道:“這一恩,我允你三諾,至于這仇,是先祖的,我沒有資格,替他們原諒你們?!?
“我明白了……”林清辭跌跌撞撞地走了。
顧云月像是一下卸掉了所有的力氣,跌了下去,卻被蘇詩白攬進了懷里。
她輕聲低喃:“明日開始,該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