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高子黎匆匆趕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井沛沛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桌上的空酒瓶無力地囂叫著,他隱隱的怒氣燃燒在眸中,正在補妝的郝心研一邊認真勾畫眼線,一邊道,“我把她灌醉了,交給你了…”
高子黎沒有出聲,徑直走到井沛沛身前,將她抱起,臨走時斜視了一眼郝心研,“你知不知道她住哪?”
郝心研無奈地撇撇嘴,做出一個不知道的表情。待他們離去,郝心研看著桌上一片凌亂的狼藉,忍不住嘆息,一邊收拾化妝品,一邊搖頭,“真是個傻瓜!”
高子黎將她帶回了家,路過許多家門口時,白色已經褪去,許爺爺已經下葬,這里除了失去老年氣息,其他什么都沒變。
家里很冷清,高子黎推開她臥室的房門,這里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一塵不染,桌上,醒目地擺放著第二版的新華字典,鮮紅色已經褪去,被她指尖摩挲過得痕跡還在,書柜上,整齊擺放著一排名叫《哆啦A夢》的漫畫,曾經她瘋狂追過的小說,省錢買下來的海報照片,都在無聲地回憶著她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他將她放在床上,給她蓋上被子,一切就像兒時一般,美好而不舍的觸碰。他看著她緊皺的眉頭,伸手輕輕觸摸她的眉心,替她撫平,唯有心靈深處的那道傷,他進不去,他治不好。
井沛沛醒來,已經六點半了,剛步入春天的榆城,天已經黑了,頭很痛,漆黑的房間,有種莫名的熟悉,她很隨意地抬起手,將桌上的臺燈打開,暖暖的黃色燈光將整間屋子照亮。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艱難地爬起來打量這間房子,她用力握緊床單,屋子里的一桌一椅,一棱一角,都有她曾經逗留過得痕跡,那些她瘋狂追過的書,那些她愛過的男明星,那些用紅色勾畫出對對錯錯的試卷……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忍著頭痛,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入客廳,高子黎盯著屏幕上的“貓和老鼠”發呆,而蘇阿姨正在廚房不知忙碌些什么。爸爸還沒有回家,井沛沛喉嚨有些堵塞,爸爸披星戴月養這個家,最終卻丟棄了自己的女兒,將優質的生活給了蘇阿姨和高子黎。
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當初決然離去,想到這里,她低著頭,準備孤身一人黯然退場,走到門口處,高子黎突然開口,“你去哪?”
還不等她做出回答,蘇阿姨便從廚房出來,手里還拿著炒菜用的大鐵勺,一邊大步往門口走,一邊心急地說,“沛沛,留下來吃飯吧,阿姨做了很多你愛吃的菜。”
井沛沛含著淚沒有開口,蘇阿姨兩鬢,一絲一縷的白發被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原來,她也老了。
井沛沛想開口,想說一聲辛苦了,可是話到嘴邊,她還是說不出來,醞釀了許久,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要趕火車!”
她倔強地轉身,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失魂落魄地走在榆城的街道上。原本熟悉的街道突然有些陌生,四年來,榆城的車多了,樓變高了,夜晚好像也熱鬧了。
夜色很美,可她卻無法融入…
這個小城市已經不歡迎她了,任憑她怎么努力,終究像個外來戶,在回小旅館的路上,她想,許多責怪她,昔日的同學嬉笑她,經常和她交心的許爺爺也突然離世,她這輩子,大概會在BJ無依無靠地漂泊了…
走回旅店,已經快八點,她在硬硬的床上躺了會,摸了摸自己干癟的肚子,折騰了一天,她還沒有正經吃飯。
打開錢包看了看僅剩的幾張紅色鈔票,她有些失落,回到BJ,可能要再接一份家教的活。
收起不安的情緒,打開房門,她感覺自己被一股冷氣包圍,門口的男人沒有注視她,從她右側的縫隙擠進來,掃了一眼簡單的房間,冷笑,“你到底在堅持什么?”
井沛沛跑到他身前,想要用力將他推出,還一邊孩子氣地質問,“你干嘛跟蹤我?看我落魄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高子黎俯視著她梨花落雨的小臉,淚水一滴一滴順著臉頰滑落,突然扣著她的手腕,將她壓在墻上,放肆而又霸道的吻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從眉心到濕潤的眼角,從臉頰到紅潤的嘴唇…
井沛沛用力將他推開,“啪”一聲清脆的巴掌劃過高子黎臉頰,井沛沛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沒有躲閃的他,但又礙于面子,狠狠地罵了句,“高子黎,你瘋了!”
筆直的身子站在她面前,他認真地注視著她的表情,嘆息,“是啊,我應該就是瘋了,才會那么愛你!”他不顧臉上的疼痛,將她擁入懷中,井沛沛從開始的推搡到最后絕望地哭泣。
她緊緊抱著高子黎,將這四年來埋藏在心中的苦楚,全都哭出來,她想,她就是個弱者,她始終不敢承認,她愛他。
許久后,高子黎俯在她耳邊,輕聲道,“這里條件太差,乖,去我那里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