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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平原相陸機(jī)(1)

其源出于陳思。(2)才高詞贍,舉體華美。氣少于公幹,(3)文劣于仲宣。(4)尚規(guī)矩,(5)不貴綺錯(cuò),(6)有傷直致之奇。(7)然其咀嚼英華,厭飫膏澤,文章之淵泉也。(8)張公嘆其大才,信矣!(9)

【古箋】

①《文選·文賦》注引臧榮緒《晉書》曰:“機(jī),字士衡,吳郡人。祖遜,吳丞相。父抗,吳大司馬。年二十而吳亡,退居舊里,與弟云勤學(xué)積十一年,譽(yù)流京邑。被征為太子洗馬,與弟云俱入洛。”《晉書》曰:“機(jī),太康末與弟云俱入洛。成都王穎表為平原內(nèi)史。后遇害。”

②臧榮緒《晉書》曰:“陸機(jī)天才綺練。”《宋書·謝靈運(yùn)傳論》曰:“降及元康,潘、陸特秀。縟旨星綢,繁文綺合。”

③案:《文心雕龍·明詩》篇曰:“晉世群才,稍入輕綺。張、潘、左、陸,比肩詩衢。采縟于正始,力柔于建安。”亦與仲偉之說相發(fā)。

④《北堂書鈔》引《抱樸子》佚篇曰:“吾見二陸之文,猶玄圃積玉,莫非夜光也。方之他人,如江漢之與橫污。”

⑤《世說·文學(xué)》篇?jiǎng)⑿?biāo)注引《文章傳》曰:“機(jī)善屬文,司空張華見其文章,篇篇稱善。猶譏其大治,謂曰:‘人之作文,患于不才。至子為文,乃患太多也。’”

【許疏】

(1)《晉書》五十四:“陸機(jī),字士衡,吳郡人也。少有異才,文章冠世,成都王穎表為平原內(nèi)史。所著文章凡三百馀篇,并行于世。”《隋志》:“晉平原內(nèi)史陸機(jī)集十四卷。梁四十七卷,錄一卷,亡。”《文選·文賦》李注引臧榮緒《晉書》曰:“陸機(jī)與弟云勤學(xué),天才綺練,當(dāng)時(shí)獨(dú)絕,新聲妙句,系蹤張、蔡。”近人劉師培曰:“案:臧書以機(jī)文為‘綺練’,所評(píng)至精。”《漁洋詩話》曰:“陸機(jī)宜在中品。”案:曹、陸體自足繼,故記室重之。若《文選》亦多取陸詩,則又非記室一人之見矣。

(2)《詩紀(jì)·別集》四引李空同曰:“陸機(jī)本學(xué)陳思王,而四言渾成過之,然五言則不及矣。”《詩源辯體》卷五曰:“士衡樂府五言,體制聲調(diào)與子建相類,而俳偶雕刻,愈失其體,時(shí)稱曹、陸為乖調(diào)是也。”

(3)《詩紀(jì)·別集》二引《何氏語林》云:“陸平原天才秀逸,辭藻宏麗。”《藝苑卮言》卷三曰:“陸士衡翩翩藻秀,頗見才致,無奈俳弱何。”蓋與公幹“卓犖有氣”者殊矣。

(4)按:記室以“文秀”許仲宣。劉彥和《文心雕龍·隱秀》云:“雕削取巧,雖美非秀。”是陸文之不逮仲宣者,乃由其俳偶雕刻,漸失自然渾成之氣歟?《詩源辯體》卷五論士衡五言云:“如《從軍行》、《飲馬長城窟》、《門有車馬客》、《苦寒行》、《前緩聲歌》、《齊謳行》等,則體皆敷敘,語皆構(gòu)結(jié),而更入于俳偶雕刻矣。中如‘懷往歡絕端,悼來憂成緒’、‘永嘆遵北渚,遺思結(jié)南津’、‘夕息抱影寐,朝徂銜思往’、‘豐條并春盛,落葉后秋衰’、‘淑氣與時(shí)隕,馀芳隨風(fēng)捐’、‘男歡智傾愚,女愛衰避妍’、‘淑貌色斯升,哀音承顏?zhàn)鳌ⅰg姾阌姓祝溂菬o端’、‘烈心厲勁秋,麗服鮮芳春’、‘規(guī)行無曠跡,短步豈逮人’等句,皆俳偶雕刻者也。”

(5)船山《古詩評(píng)選》卷四曰:“平原擬古,步趨如一。”李重華《貞一齋詩說》曰:“陸士衡擬古詩名重當(dāng)世,余每病其呆板。”陳祚明《選評(píng)》曰:“士衡詩束身奉古,亦步亦趨,在法必安,選言亦雅,思無越畔,語無溢幅。”

(6)按:此旨蓋見于《文賦》。《文賦》歷舉或“言徒靡而弗華”,或“徒尋虛以逐微”,或“務(wù)嘈而妖冶”諸弊,實(shí)即排斥“綺錯(cuò)”之言也。

(7)《詩源辯體》卷五云:“士衡五言聲韻粗悍,復(fù)少溫厚之風(fēng)。如‘逍遙春王囿,躑躅千畝田。回渠繞曲陌,通波扶直阡’、‘無跡有所匿,寂寞聲必沉。肆目眇弗及,緬然若雙潛’、‘鳴玉豈樸儒,憑軾皆俊民。烈心厲勁秋,麗服鮮芳春’等句,皆聲韻粗悍者也。”黃子云《野鴻詩的》亦曰:“平原五言樂府,一味排比敷衍,間多硬句,且踵前人步伐,不能流露性情,均無足觀。”

(8)按:此數(shù)語,可謂明士衡之職志矣。《文賦》云:“游文章之林府,嘉麗藻之彬彬。”可證。

(9)《詩紀(jì)·別集》四引《文章傳》曰:“機(jī)善屬文,司空張華見其文章,篇篇稱善。猶譏其作文大治,謂曰:‘人之作文,患于不才。至子為文,乃患太多也。’”黃子云《野鴻詩的》云:“平原當(dāng)日偶為茂先一語之褒,故得馳名江左。昭明喜其平調(diào),又多采錄。后因沿襲而不覺,實(shí)晉詩中之下乘也。”按:其言稍過,不如鍾評(píng)抑揚(yáng)之有當(d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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