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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謝芳臣計證不倫情 沈明曼言承解語花

  • 桃都
  • 沈寓顰
  • 5043字
  • 2021-10-14 00:00:00

這天麗華正在屋里養乏,丫頭來回話,謝林氏求見。汀雁聽說,勸道:“殿下不方便,讓我打發她回去罷。”麗華卻道:“不必,你去領她進來,我自有道理。”汀雁聽說,便出去了。皇帝敕,皇后本家女眷入宮不必通稟,故麗華并不使人稟皇帝。無痕進來,行禮畢,往西首炕上與麗華對坐,麗華遣出屋內服侍的人,二人閑話了一回家務煩難。

無痕道:“我和大爺要回南楚了。”麗華道:“當年那事還沒著落,依我看,你們不回去的好。”無痕道:“不瞞你說,正是為這事呢。”麗華問道:“有法子了?”無痕點頭:“此來一則是辭行,妹妹若有家書,也好交給我們帶家去;二則我有一事相求。”麗華示意她說。無痕道:“你也知道,我當年是背著弒母的污名跑出來的,想回去必得有堂堂正正的銜兒。你哥哥不太會說話入不了官場,當年戰爭一結束,他就退隱了,如今他身上并無官職。我怕我們這樣回去,當年害我母親那惡人會再來害我們,所以想請妹妹幫忙,給你哥哥謀一個欽差的名兒,好使我們不受人為難。”

麗華聽罷,道:“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搞不好要坐個買官賣官的罪名。況南楚近來比先時安分許多,欽差微服回來,都說那地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你們這一鬧,必生民怨。”無痕道:“我不會攪亂南楚,我只想要一個真相。”麗華道:“魚與熊掌不可得兼。”無痕道:“我們并沒有白銀交易,構不成買官賣官之罪。”麗華聽說有些哭笑不得,便知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罷休的,與其由她胡來把事情鬧得更大,不如自己賣她人情,既方便日后行事,也好自解心內疑慮。既知道了實情,也好解釋皇帝。

因說道:“既這么著,因近來有人告發南楚權貴借口重修正東七樓斂財,你和大哥哥若不嫌紗帽小,這倒是可乘之機。”無痕聽說,忙起身拜謝。麗華使她起來,笑道:“你別忙謝,我也有一件事求你。”無痕點頭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麗華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過前兒宮里娘娘們閑來無事約著寫了一回詩,董娘娘也叫雙曉送了來與我玩。我偷閑作了一首《詠茶得“煎”字》,詠白芙蓉的七言律竟未得。所以想煩你替我寫了,我也好交差,自做我的事兒去了。”無痕便問具體。麗華道:“韻倒非險韻,乃‘眉’。”無痕道:“‘四支’是也。”麗華笑道:“偏她們姊妹想得古怪,要限‘悲’、‘垂’、‘為’、‘追’四個字。”

汀雁拿來紙筆,無痕遂緊密思索起來。麗華悄使眼色與慎兒出去了。不多時無痕就有了,提筆寫出來,又改了一回,遞與麗華。麗華看了稱賞不已,命汀雁好生收著,又叫齋如拿金桔出來。

一時敏敏請麗華吃安胎藥。麗華責她道:“沒瞧見屋里有客人在嗎?沒規矩的沖撞了主子,如何是好!”無痕笑道:“自然龍子是大事。”麗華道:“見笑。”又命敏敏道:“把藥再熱一熱,端到那屋里去。”無痕道:“不必麻煩,我就走了。”麗華道:“也好。這一去,千萬保重。”又命汀雁帶著家書送她出去,自己吃過藥,坐在炕上等汀雁回來。

就聽屋外慎兒道:“姐姐去罷。”接著汀雁進來,麗華問:“陛下還在前面嗎?”汀雁答“是”。麗華吩咐道:“讓慎兒男人留心,這是要緊事。”汀雁答應著,問方才的詩作如何。麗華冷笑道:“你知道‘眉’、‘悲’、‘垂’、‘為’、‘追’是那個韻部么?”汀雁道:“殿下說笑,莫說韻部,連這五個字我也不認得。”麗華道:“正是。她家還不如咱們家呢,咱們這樣人家的丫頭,識字已是稀奇,能寫更奇,會作詩的,一千個也挑不出一個來。何況‘為’字并不好作,方才一支三寸來長的香未燼,她就有了,那里像新學作詩的人?況她那手小楷隱隱然有劉風,分明是大家小姐的氣派。”汀雁道:“她是林太太的義女,興許這些本事都是那以后學的也未可知。”麗華笑道:“這可不是讀幾首王杜李陶詩的事兒。”

汀雁聽不懂這些,便問:“殿下怎么想?”麗華嘆道:“甚荒唐!還是想個法子把倚風要到這屋里來,若一時嚷出來,你我都知道,也好早打算。”汀雁疑惑道:“倚風是誰?”麗華道:“就是那一日燒紙被捉的丫頭,也是她的陪房,在南楚鬧出那樣丑事,被賣了。只是沒想到賣進了韋家,還送進宮了。她們都叫她‘紅莧’,難怪你不知道。”汀雁聞言,想起前兒碰見韋氏宮里的丹楓,話趕話聊起過這個丫頭,丹楓只抱怨這丫頭膽兒太小,一驚一乍的,爪子又懶,人要問,便說自己又怕棒子又怕井繩,實在可厭,如今聽主子這樣說,未免擔心。麗華笑道:“再怕,還敢在宮里燒紙,此乃情義中人,不可小覷。”汀雁道:“白白招惹晦氣,什么好事兒!”麗華笑道:“去罷。”汀雁只好答應,與慎兒擦肩而過。于是麗華妝扮妥協去見皇帝,說了乞官一事。皇帝遂令謝尋為南楚監察,攜家眷赴任。

大概過了一年,皇帝接到密奏,稱南楚林家聯合臺城權貴意圖造反。為明是非,皇帝令林淆寒與云岸即刻進京,林淆寒竟抗旨不遵。皇帝龍顏大怒,即命定遠將軍陳起率兵包圍了南楚。

此消息很快傳到了謝宅,凌霄聽說,終日郁郁寡歡。老祖宗心疼孩子,遂命不必晨昏定省,凌霄率性長閉起屋門,一概不見人了。燕楊搬出去以后鮮少回來,偶爾幾次過來,馥仙總躲不見。這天燕楊又來瞧馥仙,馥仙正因心痛臥床不起,便命松枝去打發她。鴛桃偷偷跟了出去,馥仙也只當沒看見。

二人走至門口,聽見燕楊正和廊下小丫頭子談天,鴛桃搶上前喝道:“嘰嘰喳喳的,吵得奶奶不得睡覺,可是皮緊了?”小丫頭子們唬得不敢說話,燕楊苦笑一聲,上前行禮。松枝連叫“使不得,使不得”,鴛桃則撤遠了一步,冷冷哼了一聲。松枝不管她,只向燕楊道:“我們奶奶身上不爽快,姨奶奶改日再來罷。”燕楊聽說,命露珠兒把人參拿上來,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姐姐務必收下。”松枝笑道:“眼下這形景,你的日子也不好過。咱們這里不缺這些個,你自己留著罷。”燕楊還想說什么,終究忍下了,緩緩離了這里。鴛桃一拉松枝的衣角,自己先進了屋子。松枝默默嘆了口氣,也打氈進去了。

后面燕楊連著來了好幾天,都被松枝翠袖等人一一擋了回去。碰巧那幾天下大雨,翠袖擔心她來回折騰受寒,不久果然聽說她病倒了。松枝把這事告訴馥仙,馥仙打發人送了幾枝上好的人參過去,并無他話。

好容易天放晴,馥仙和房中丫頭們到花園里玩了一回。松枝不肯自己去,馥仙便和她站在秋千旁說笑。一時寡嫂明曼過來,見到馥仙只冷著臉,命丫頭拿石子打飛了戲水的鴛鴦。鴛桃和啼紅挨得近,又不曾防備,便摔在了一起,都弄臟了新上身的裙子。松枝怕她們著涼,忙帶她們回去換衣服,翠袖瞧明曼來者不善,恐怕雙方起口角自家奶奶吃虧,便與鳳梧交換眼色,誰知鳳梧愣愣的沒有反應,最后索性扭開了臉。翠袖一時間又好氣又好笑,幸而馥仙也不喜多事,只命回去。

明曼斜跨一步擋在前面,道:“你別走,我有事問你。”馥仙道:“我乏了,改日再說罷。”明曼才不管她,一意問道:“我兄弟的身體怎么樣了?”翠袖忙回:“爺不許我們進去,我們并不知道。”明曼聞言冷哼一聲,悄遞眼色與小憐,小憐會意,上前給了翠袖一巴掌,并喝道:“主子們這里說話,你混插什么嘴?”馥仙道:“你又是什么,也配問著我的丫頭?別說你,就是你主子,也沒膽兒動我屋里的人一指頭。”明曼聞言,指著小憐的鼻子罵道:“你這蹄子盡給我沒臉!三奶奶可是主子的主子,連我們都要敬她十二分,你竟敢打她的丫頭!我多少次告訴你,三奶奶屋里的東西,就是狗屎貓尿也輕慢不得,今兒你自己找死,連我也不敢救你。不但我不救你,只說三奶奶罰得好,還不夠呢!”

翠袖聽了這番陰話,自己氣得眼睛疼不算,恐怕馥仙氣出好歹來,只好忍辱勸道:“都是我多嘴鬧的,主子們犯不著上火。縱拿著我們做丫頭的出氣,也是個理,只不要傷了彼此的和氣。”偏燕楊這時候也逛到了這里,也聽到了全篇說辭,便走上來說道:“二奶奶是大忙人,自然不知道這里頭的原故,這也犯不上指桑罵槐的。誠如奶奶自己所說,我們奶奶有本兒刁鉆古怪,只是不愛計較,奶奶何不化言為行,真真敬著我們奶奶?凡有一點兒孝心,自然知道我們奶奶這些天一直病著,也是閉門謝客的,如何再叫病人去看病人?倘或串了氣,大家沒意思。就撇開這些個不談,那也是瞎眼游醫吩咐三爺要養心不許人混攪的,連老祖宗也不要三爺定省,只怕濁了清氣,我們能有什么作為?”

明曼本就沒理,如今還叫一個通房拿話堵了嘴,自覺臉上沒光,便冷呵一聲說道:“你倒很會說話,難怪哄得我兄弟非要你。”燕楊道:“不過從人情事理上說話,并不會哄誰。主子要怎樣,奴才豈有一個‘不’字?”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馥仙忍不住拿正眼看了她一眼。明曼因罵道:“我們家的公子豈容你歪派?誰還強你不成,你若沒的狐媚子的心,如何不一頭碰死以明己志,還不是歡歡喜喜坐了姨娘?”燕楊被說出了心病,一急之下又要行先前牙尖嘴利之事,幸而鳳梧將她按住,翠袖也過來問她病好了沒有,露珠兒代主子答多虧天生壯,吃了一貼藥就全好了。如此才罷。

馥仙想起來方才燕楊提到一個瞎眼游醫,不覺觸動了往事,因讓鸞竹把翠袖叫到跟前,問她道:“那個游醫長的什么模樣?”明曼道:“她那里去知道?倒是先時我沒福掉了個哥兒,見過那瞎子一回,雖說神神叨叨的,卻是個杏林高手。我那病,就一劑藥,到如今也沒有再犯。”馥仙忙問:“可是臉白白的,文文弱弱書生模樣兒?”明曼道:“什么書生?又老又丑,像根癟黃瓜。”說著捂嘴笑起來。

馥仙聽不慣她的話,便轉身命翠袖送燕楊回去,并叫以后不許過來。明曼在旁聽見,因冷笑道:“明眼人都知道將來這姨娘準是定的松枝,她不過配個小子,所以鉆營投機搶上了半個奶奶。總算起來,罪不至死。俗話說,‘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且瞧她方才那架勢,行動還知道護著你,可見是個有心人。我深知我那兄弟的為人,他若要和你好,恨不得上天去給你摘星星摘月亮,要不然,只裝聾作啞死活不管,如今燕丫頭為這事鬧了個眾叛親離,我卻知道她心里苦。你不肯再要她,自然有你一番道理,只是我方才那樣羞辱她,你臉上也沒光,為何就不肯替她說句話?”

馥仙嘆道:“早知今日,當初不該那樣鬧。就是一個屋里的,也素知我最嫌那勾心斗角爭風吃醋之事,她偏爭強,惹大家不痛快。且不說羞辱松枝即羞辱我,她若是言行如一也罷了,我也不是那不能容人的人,可她偏眼高手低,罵人處心積慮趨炎附勢是一樣,行動偷雞摸狗費盡心機又是一樣,這是怎么個意思?既有心,當日又鬧個什么勁兒?我很看不上這輕狂樣兒。”明曼笑道:“這些都是你的家事,我不過胡說一嘴。我來找你,是為我兄弟的事。”馥仙道:“我的確病著,并不好去看他。”明曼嘆道:“我知道,方才我說那話是自己心里有氣,小憐也是我教她那樣行事的,你要怪,只怪我好了。”馥仙道:“橫豎沒事,不說這些個。”明曼道:“賞臉到我屋里吃口茶,何如?”馥仙道:“打擾。”于是二人各自叫住丫頭,同往明曼屋里去。

小憐上茶。明曼笑道:“別嫌我說話難聽,其實一早兒我就知道你們小夫妻不睦。”馥仙只不語。明曼道:“古人云,‘疏不間親’,故這話我原不該說的,只是為我與兄弟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你又是個可以掏心窩的人,我才放肆一吐。你來得晚,并不知道我的出身。我本家姓沈,與這里也算世交。那年,還不記事,父母雙違,老祖宗憐我孤弱,就命祖父把我從家里接過去,一直養到十五歲。后來我嫁了二爺,未及生個一男半女,他竟死在了外頭。我雖沒福見他最后一面,可他的心我全明白。他放不下他的兩個兄弟,他更明白他的兄弟和他一樣都有一顆滾燙的熱心,斷不肯辜負一身好本事坐吃山空,若能捐軀沙場,于國于家于己都是無上光榮。可你進了這個家門,生生斷了傲兄弟這一輩子的想頭,你要他怎么不恨你?我們全家都恨你,可恨能擺平什么呢?所以只能我求你,放我兄弟一條活路,無論官大官小、祿厚祿薄,但謀一差事不使他頹墮在家,就都能好。”

馥仙聽了這一篇話,心內大受感動,一時又羞又喜。羞的是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喜的是得臣如此,君復何求?不覺落下淚來。作辭緩緩往外走,只在心內暗度沈氏之語,沒留心芙宸過來了。芙宸瞧她身子這樣柔弱偏生多愁善感,便上來挽她解釋道:“天塌下來,自有我們頂著,什么好吃什么好玩,你只管吃著玩著就罷了。遇到什么事,就告訴我,縱我不在這里住了,還有五妹妹。就是連她也出閣了,還有二嫂子、大姑媽,她們都是真心疼咱們的。”聽她這樣說,馥仙不禁想到她已經說定了人家,擇日就要嫁走了,雖是正理,難免有離散之悲,只不好露出來,一則辜負了她百般開解自己的苦心,二則引得她陪自己掉眼淚也沒甚意思,遂勉強說笑一回。

晚上松枝臥進被子里,馥仙伏在她耳邊說道:“明兒你找個可靠的人上京,給皇兄捎封信。”松枝答應。馥仙又想起了白天的事兒,遂又翻過來囑咐“不許告訴太太太祖爺和老祖宗”。松枝笑她看扁了人,哄她快睡,馥仙既放下心,也就乖乖裹嚴被子,沒一會兒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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