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珠將手中的弓放下,露出冷若冰霜的臉,一雙眼睛看著關(guān)紅衣像是看一個死人。
關(guān)紅衣哆嗦了一下,捂著胳膊上的箭矢,貝齒一咬,雙眼就蓄滿了淚珠,“殿下,我也是迫不得已。三郎君的性情您也知道,若是完成不了任務(wù),就是家人的性命也難保。”
趙寶珠握著弓的手布滿青筋,她掃了一眼仍舊昏迷不醒的成郎君,道:“你我各為陣營,我不怪你。為什么計劃提前了?”
聽趙寶珠問這個問題,關(guān)紅衣心中一動,眼淚順著臉頰留下來,顯得她更加楚楚可憐。她微微垂下眼睛,捂著箭矢的手一用力,就將胳膊上的箭拔了下來。
“是,趙牛。”
她將帶血的箭扔到地下,撕下裙子上的一片衣擺將傷口扎緊,揚起混著血淚的臉,道:“趙牛他發(fā)現(xiàn)稻工寨的那個小郎君聽到我們兩個人的談話,怕消息泄露了,這才讓我提前了計劃,我那天拿到路線圖本就準(zhǔn)備直接下山的。”
“趙牛,果然是他。”
趙寶珠已經(jīng)將事情查清楚,如今從關(guān)紅衣口中聽到實情還是忍不住心中一窒,“除了趙牛,稻工寨還有誰是你們的人?”
“這,”關(guān)紅衣面上有些遲疑,她動了動沒有受傷的胳膊,小聲說了一句。
“你說什么?”
趙寶珠沒有聽清,上前一步。說時遲那時快,關(guān)紅衣突然揚起手,一根穿著紅線的銀針刺向趙寶珠的眼睛。
趙寶珠心中一冷,危急之中舉起右手的弓,銀針被弓擋住,她左手衣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往前一送,直接沒入關(guān)紅衣的胸口。
“噗!”
關(guān)紅衣張嘴吐出一口鮮血,在趙寶珠把匕首拔出來時,眼中的神采漸漸散去,最后歪倒在一邊。
“心軟果然是大忌。”
趙寶珠將刀刃上的血跡甩去,將匕首重新插進靴子里。她蹲下身試了試關(guān)紅衣的鼻息,見人已經(jīng)氣絕,這才站起身將馬車前面的馬解下來,并將馬車?yán)锏陌米摺R环砩先ィT著馬就遠去了。
等人走了好久,已經(jīng)氣絕的關(guān)紅衣突然嗆出一口血,緊閉的雙眼重新睜開,只是她受傷太重,實在是爬不起來。
而一邊昏迷許久的成郎君咳嗽了一聲從地上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他捂著自己的后脖頸,滿臉迷茫,“我這是怎么了?”
“成郎。”
關(guān)紅衣氣息微弱,她強撐了一口氣喊出聲,眼前又陣陣發(fā)黑,還好這成郎君耳力不錯,發(fā)現(xiàn)了她。
“紅衣,你,你怎么了?”
成郎君跑過來,一臉驚慌的看著快被血給浸透的關(guān)紅衣,一時間不敢靠近。
“沒用的東西!”
關(guān)紅衣在心中罵了一句,面上還是很溫柔,只是配上她滿臉的血還是有些恐怖,“車夫是稻工寨的劫匪,她拿走了金銀細軟,還想欺辱我,我拼死反抗,才會,才會如此。”
成郎君將關(guān)紅衣打量了一遍,見她衣衫還算完整,這才松口氣。又跑回馬車去看,果然見關(guān)紅衣帶的那個包袱不見了,臉上頓時肉疼。
他跑回來小心地把人抱起來,道:“我?guī)阆热メt(yī)館,然后去報官,一定把這劫匪給抓回來碎尸萬段!”
關(guān)紅衣無力的躺在成郎君的懷里,心中冷笑,有氣無力道:“稻工寨咳咳!劫匪兇殘,報官,會遭到報復(fù),還是算了,成郎要好好的才是。”
成郎君聽了關(guān)紅衣的話,低頭看她身上的傷口,面上果然猶豫了,過了一會才道:“紅衣你說的對,我先帶你到東邊的別院,你放心,我一定把固城最好的大夫給你請過去醫(yī)治。”
關(guān)紅衣這會的神志已經(jīng)昏昏沉沉,聽到成郎君的話也沒再說什么,頭一歪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說趙寶珠她騎著馬到了城門處并沒有進去,而是等到天黑才從護城河下的暗道中游進去,躲過街上巡邏的士兵,摸到兩任衣鋪前。
她躲在暗處的梧桐樹上,見守在外面的兩人正在打瞌睡,眉頭皺了皺從袖中掏出兩粒黃豆,手輕輕一動這兩粒豆子就打在瞌睡人的太陽穴上。
“咚。”
一聲輕響,兩人靠著身后的瓦徹底睡過去。趙寶珠從樹上輕飄飄地落下來,抬手有節(jié)奏的敲了敲門。
“誰?”不一會門后響起筱筱警覺的聲音。
“是我。”
“咯吱。”
院門在趙寶珠面前打開,筱筱提著燈籠仰著臉看著眼前的人,大大的眼睛中蓄滿了淚水,鼻子一抽一抽道:“你還知道回來。”
“乖,現(xiàn)在不是哭的時候,這里不安全了,趕緊跟我走。”
趙寶珠揉了揉筱筱的頭發(fā),將人一拉就要往外走。
“等等。”
筱筱把手中的燈籠熄滅,掙開她的手,轉(zhuǎn)身快步跑進房里,不一會就抱了個大的包裹出來,“這些帶著,不能便宜了他們。”
趙寶珠把包裹接過來,手上一沉,感覺是長條狀的東西,一大包。她將疑惑的目光看向筱筱。
筱筱叉著腰自豪道:“這些都是我提前換好的金條,有一部分已經(jīng)讓李叔帶回去了,這是剩下的,應(yīng)該夠兩個月的軍糧。”
“是夠了。”
趙寶珠將包裹背在身上,彎腰把筱筱抱進懷里,還貼心的將后院的門重新關(guān)上。
讓筱筱環(huán)住她的脖子,腳在地上輕輕一點,人就飛上了一邊的屋頂,剛好落在被打暈的兩人身前。
“這些都是二郎君的人,天天在這看著,實在太可惡了。”
認得地上昏睡的兩個人,筱筱這些日子被人監(jiān)視著,做什么都不方便,實在是恨透了。
“確實可惡。”
趙寶珠語氣清冷,一手環(huán)著筱筱的身子,彎下腰手在兩人脖頸上一扭,輕輕的骨斷聲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死了?”
“死了,抱緊。”
趙寶珠直起腰,腳步輕點抱著筱筱就消失在夜色中,月光照下來,昏睡的兩人脖子歪在一邊,胸口處已經(jīng)沒了任何起伏。
第二天一早,趙千城剛收到嚴(yán)琦派人送來的書信,還沒拆開,身著黑色短打的侍從就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什么事?”
趙千城拆信的手一頓,冷冷掃了侍從一眼。侍從嚇得撲通一聲跪下,惶恐道:“前邊來報,守在兩任衣鋪的人被殺了,鋪子里的小丫頭也不見了。”
“廢物!讓守城兵封城,只許進不準(zhǔn)出!”
趙千城面目猙獰的吼了一句,侍從嚇得抖,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跑出去傳命令去了。
脫力的往太師椅上一坐,趙千城大口喘息了一會,滿面猙獰的表情又收了起來。他將手中的書信拆開,一目十行看完,臉上好似結(jié)了冰霜。
“王爺。”
趙牛從外面走進來,他腰上依舊掛著那把彎刀,似乎是有事情稟告,不過見趙千城神情難看,行了一禮就安靜的站在下首。
“嚴(yán)琦剛送來的信,龍虎師已經(jīng)從天階上下來,如今已經(jīng)去了上京。”
趙千城看了趙牛一眼,將看完的書信往桌子上一推道。
“天階已經(jīng)毀了,他們怎么會下來?”
趙牛臉上滿是疑惑,他上前兩步將書信拿過來一看。確實,龍虎師已經(jīng)在去上京的路上,而且嚴(yán)琦攔截的軍隊也被斬殺,損失慘重。
“龍虎師一出,大秦?zé)o人可擋,不過這樣就更加坐實了寨,三公主造反的事實。”
趙牛將書信重新放回桌上,他拱了拱手又道:“王爺如今還有籌碼在手,聽說兩任衣鋪的老板是三公主的親姨娘,可以拿她做個筏子。”
趙千城搖了搖頭,語氣陰冷的似乎能滴出水來,“那筱筱已經(jīng)被救走了,就在昨夜,守門的人被殺了。”
趙牛一下沉默了,良久才道:“王爺應(yīng)該盡快趕往上京將此事告知陛下,好擒拿反賊。”
“你說的對。”
趙千城將桌上的書信拿起來慢慢撕的粉碎,將這碎紙往桌子上的茶水里一扔道:“去準(zhǔn)備一下,咱們輕裝出發(fā)。”
“是。”
趙牛要走時,又說了句,“我那妹夫似乎在外面養(yǎng)了個外室,那外室受傷頗重,可要找個好的大夫給她醫(yī)治?”
趙千城似乎知道趙牛口中說的外室是誰,他冷笑了一聲道:“一個女人,還是你妹妹不能容忍的存在,你要上趕著去救她?”
“王爺說的是,是屬下愚鈍了。”
趙牛躬身退下,知道趙千城已經(jīng)棄了關(guān)紅衣這道棋子,他心中不免有些可悲,悵然一瞬就趕緊去為回京做準(zhǔn)備了。
地下的石室中,夏服摸索著將斷了的胳膊接上,外面守著的士兵送進來三碗干巴巴的米飯,碗剛端起來吃了兩口,石室的門被重新打開。
三人端著碗都有些驚訝,只是臉上的表情還沒收起來,涌進來一撥人將三個人架了出去。
再回過神來,三人帶著沉重的鐐銬擠在一個小的車籠里,前后左右全是身著輕甲帶著武器的士兵。
夏服伸長脖子看了眼,烏泱泱的根本看不到頭尾。他扒了一口干米飯,道:“這一大撥軍隊又去哪?是去造反嗎?”
緊挨著他的趙牛沒有搭話,倒是對面蓬頭垢面的梁文安斜了他一眼,嘲諷道:“看來你也不傻,不過要真是這樣,那離你的死期可就不遠了。”
夏服踹了梁文安一腳,將嘴里的米飯咽下去,啐道:“說的你不會死一樣,趕緊吃飽了,到時黃泉路上也好做個飽死鬼。”
梁文安神色一哽,垂下頭,嘴里的米飯一下干澀起來。他向來走一步算十步,萬萬沒想到會落到如今的境地。
大部隊在路上走了有一個月,生生從春天走到夏天。終于在夏服覺得自己快被曬得脫水時回到了上京。
上京的官道比固城的寬闊又平整,城墻更是巍峨高聳,守城的將領(lǐng)威風(fēng)凌凌。軍隊在城外駐扎,有個面白無須的人領(lǐng)著一隊侍衛(wèi)將他們?nèi)私邮至诉^去。至此,夏服第一次見到了上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