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下班我就趕過去了,這是這么多年來,除了我爸生日,我還是為別的事第一次跨進這個家,第一次來的這樣早。
進來一看我媽還沒有來,大媽早早坐在餐桌女主人位置上。
玄關處,我爸正在修剪一盆潮州老鄔,像是一邊修剪,一邊等著我和我媽到來。
抬頭見我來得這樣早,滿臉堆笑,“來啦!”把剪刀往旁邊的盤子里一放,也不修剪了,領著我往餐廳走。
一邊走一邊瞅著我手里捧著的一大束康乃馨,笑吟吟的,不知道我要送給誰。
來到餐廳,“大媽,”我叫了一聲,然后把康乃馨抱到她面前,“送給您的。”
大媽雙手接過,我爸和我大媽都吃一驚,巧姐遠遠看見,趕忙過來接過花去插花瓶,大媽說了一句,“真好看。”隨后看著我笑。
剛才見她精神好像不太好,笑過之后又恢復剛才的神態,我猜肯定跟王涵森提前回去有關。
王涵森從樓梯下來,看著我,我也看著他,這時我媽正巧從大門進來。
正在插花的巧姐見了,趕忙丟下花過去接過我媽手里的包和車鑰匙,我媽看到我時,吃了一驚,她以為我不會來。
隨后她看了一眼我爸,那一眼意思,不是說不告訴未來的嗎,隨后立馬轉過臉去對著大媽笑,“大姐”。
王涵森喊道,“小媽。”
“那就開始吧,沒想到這一次大家都來的這么早。”老爺子站在餐廳招呼大家入席。
雖被我媽瞪了一眼,他明白她什么意思,但是他還是很高興,我說過,只要我們一家人能多有機會待在一起,像這樣多聚聚,他就很開心。
王涵森等我爸、大媽、我媽、我都坐定后,才在大媽身邊坐下來。
見我爸給我們倒酒,忙起身接過我爸手中的醒酒器然后逐一給我們每人面前杯子倒上酒。
巧姐開始上菜。
我們五人碰杯喝過給王涵森踐行的酒后,就很隨意,我媽跟我爸聊著天,這次王涵森沒有我爸交代,主動給我剝蝦,剝的很認真和仔細。
大媽看著王涵森沒說話,一副舍不得。
我想著心思,沒吃王涵森給我剝的蝦,只喝了一些紅酒。
沒吃一會,王涵森說他吃飽了,上樓待一會兒,然后退出餐廳。
我看著他上樓,我媽看著我,我收回眼光。
我繼續吃了一會兒,站起來,“我去上個洗手間”
“巧姐衛生間在哪?”我喊道。
“來,跟我來,”巧姐過來領著我。
“這孩子,都來了多少回,還問。”我媽故意罵我。
巧姐把我帶到衛生間,去廚房忙活了,我回頭看一眼餐廳那邊,他們還在聊著,沒有注意到我這邊。
我從樓梯一閃去了二樓,二樓露臺上,黑色里有一點紅光在一閃一閃。
王涵森背對著我正在抽煙,黑幕中,這背影給人感覺是這樣壓抑,我走過去,他回頭見是我,把煙在煙缸掐滅。
“你怎么上來了?”他問道。
我沒說話站在他邊上,看向樓下草坪,看向那黑幕,說實話我什么也沒看見,我的心思全都在旁邊的王涵森身上。
“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我看他一眼,然后轉向眼前的黑幕,試探著問。
王涵森像是在克制自己,但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你就準備這樣回部隊了啦,還不知道下次什么時候回來呢,”這次我沒有看向他,仍舊看著黑幕,還在試圖鼓勵他。
見王涵森還是什么話沒說,我說道,“其實我已經知道了,”說完我拿眼打量王涵森。
他側過頭看我一眼,隨后又轉回去,還是剛才那樣一動不動,沒有要問我已經知道什么的意思。
“那天拿了你喝過的酒杯,我去了市DNA檢測中心。”他不想問,但我還是說出來了。
剩下的不用我再說什么了,但是王涵森還是什么話沒有說,臉色更加深沉,仿佛徹底容進了這黑暗中。
“明天他就要走了,”有個聲音在我心中催促道,我突然放大聲音,“王涵森,我們不是兄妹,你就真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王涵森看上去很痛苦,他看著我,深邃的眼睛里滿是愧疚,過了好久,“未來,對不起,我……”
“我不要對不起,”我哭道。
王涵森見我哭了,更是滿眼痛苦,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走過來,攬過我,把我攬進懷里,摸著的我頭。
什么話也不說,就這樣深深地把我攬在懷里。
我靠在他懷里,也不知道怎么辦。
樓下突然聽到我媽一聲驚呼,“老王,老王你怎么了?”
巧姐也發出喊聲,“先生暈倒了。”
我們趕緊松開對方,相互看一眼,不知道樓下發生了什么。
王涵森拉過我的手帶著我向一樓餐廳沖去。
跑進餐廳,看見我爸正在我媽懷里被我媽喚著,慢悠悠醒來。
見王涵森拉著我的手,剛醒過來的我爸,把眼一閉又昏了過去,臉色更加蒼白。
王涵森拉著我的手松開了。
我媽看著我狠狠地瞪著我,又抬頭看餐廳里墻上的屏幕一眼,這時屏幕上什么沒有,但顯示的是剛才我和王涵森在露臺相擁的地方。
露臺的那個地方,一直安有監控。
大媽說,“涵森快,快打救護車。”
救護車不一會兒到了,我爸被抬上去,我媽跟著一同上去。
我跟王涵森開車跟在后面,大媽留在家里,她鎮靜地看著我們和救護車一同離開。
路上王涵森一邊開著車,一邊伸過一只手來,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里,“怎么這么涼!”
我看著他沒說話。
見我看他,他也看向我,手指在我的掌心輕輕按壓著,“沒事,有我在。”
聲音一如小雅那次一樣沉著,仿佛天大的事,都有他在。
我的心瞬間踏實了許多。
趕到到醫院時,我爸已經送進搶救室,我媽被擋在搶救室門口,正急得亂轉。
我和王涵森站在我媽旁邊,我松開王涵森一直拉著我的手,眼睛跟著我媽后面轉,等著她罵我。
我媽根本看都沒看我一眼。
好不容易搶救室門被打開了,我爸從里面被醫生、護士推出來,醫生問了一句,誰是家屬,我媽迎上去,醫生交代道,“還好,搶救過來了,病人有輕微心梗,還好送來及時,不然就危險了,以后家屬多注意照顧病人情緒。”
醫生交代完走了,護士和我們一起把我爸送進病房,也走了,留下我媽和我還有王涵森在病房里,我媽還是看都沒看我們一眼。
我想起我媽的話,“小雅為什么會選擇跳樓,因為世人的涂抹星子。”
媽,可是我們不是……我幾次想走上去告訴我媽實情,都被王涵森制止了。
我看著他,發現他好像已經有了決定。
我爸依舊臉色蒼白,眼睛緊緊閉著,不管我媽對我什么態度。我還是走到病床前,蹲下,手緊緊握著我爸的手。
這才發現,這手再不像我小時候一把能把我高高舉起,那樣有力和渾實。
仿佛一下干瘦好多,平時看著不顯,這一病倒,老頭子看上去一下老了好多歲,真像一個老頭子了。
我眼淚不自主地就在眼眶里轉。
我想起我爸那天跟我說的,你平時也不多來看看我,古話說,人到60時古來稀,一想到這句話,我哭的更厲害了,我真怕我爸有個怎么樣,我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想著以前仗著我爸寵我,從來沒有跟他好好說話,更沒有孝敬過他,有時候想火大就火大,更是后悔。
直到過了十二點,我爸還沒有醒來,我媽在病床前坐著眼淚也在眼眶里打轉,還是看都沒看我們一眼。
我和王涵森退出來在外面走廊上椅子上坐下來,這一次我離王涵森遠遠地坐著。
王涵森遠遠地看著我,滿眼里都是心疼和自責。
我媽出來,王涵森和我都站起來,我媽說道,“王涵森,你先回去吧,醫院里有我就可以了。”
王涵森沒有要走的意思,我媽轉而對我說道,“那未來你回去吧,明早幫我收拾點東西帶來,打車回去。”
我媽刻意吩咐打車回去,說完就又進去了。
我媽走到病房門口時,我喊住了,“媽,我們并不是……”
我正想說出,我和王涵森不是兄妹,王涵森過來拉過我,這次是拉我的胳膊,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阻止我。
我媽看著王涵森拉在我胳膊上的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轉身進去了。
“為什么?”我看著王涵森,意思是問他為什么不讓我說。
王涵森松開拉著我胳膊的手。
“未來,對不起,我只能對不起你……”王涵森看著很痛苦,但卻什么也沒有跟我解釋。
那天拿著王涵森使用過的酒杯我并沒有回家,而是打車去了市DNA檢測中心,和我的頭發一起做了檢測,檢測結果,我和王涵森的血緣關系0%,王涵森不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