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交車上，因為怕把新衣服弄臟了，牛大力看見面前坐著的乘客起身下車，也不過去坐。站在牛大力身旁的一個年輕女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開心地走過去坐到位置上。

下車后，牛大力不敢快走，擔心出汗，專找陰涼的地方邁著小碎步。到了百思特購物商場門外，牛大力借著玻璃墻，又認真地整理了一下頭發，然后才信心十足地走入商場的員工通道。

“大力，你今天衣著很時尚，不過你的發型有點老氣?！睂O經理繞著牛大力轉了一圈，說道。

“孫經理，今年流行懷舊的發型?！迸４罅γ銖娊忉尩?。

“沒關系，你形象的整體效果還不錯。大力，今天是周四，可能商場白天的人流不多，但你也盡量抓住每個可能的銷售機會。具體的技巧，小玲會告訴你，她下午有事，已經請假，所以她會教你一上午，下午你自己站柜臺。你只上白班，晚班有其他同事。”

孫經理領著牛大力來到香娜兒香水的柜臺，把牛大力介紹給銷售員趙曉玲就回辦公室了。趙曉玲二十四歲，皮膚白皙，細眉細眼，小嘴，說話聲溫柔悅耳。

“曉玲，你在這干幾年香水銷售員了？”牛大力微笑著問道。

“大力哥，我高中畢業就在百思特商場做化妝品銷售員，一開始賣睫毛膏，又賣過口紅，最近兩年才賣香水。”

“那你算是資深的化妝品銷售員了。咱們這以前有男銷售員嗎？”

“聽說以前有一個小伙子在這做銷售員，后來和一個有錢的女顧客結婚了，就不干了?！?

“還有這事兒！”牛大力有點吃驚地說道。

“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一個年輕英俊，一個有錢愛美，兩個人搞到一起不是很正常?！壁w曉玲平靜地說道。

“曉玲，麻煩你給我講講銷售香水的技巧。我雖然讀了幾遍培訓手冊，但覺得里面的內容偏理論，不太實用?！?

“我沒什么文化，也說不太好。做了這幾年化妝品銷售員，我覺得最有用的銷售技巧就是察言觀色和夸人，只要嘴甜點就沒問題?！?

牛大力覺得趙曉玲說的比較籠統，但也是大實話。別人給自己講再多的銷售技巧，也得靠自己在實踐中應用，自己做了四年信用卡客戶經理，什么人沒見過，對付客戶的方法總結成一句話：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到了九點，商場開始營業。牛大力抻著脖子往大門口看，稀稀拉拉有幾個人進來，都直接坐電梯上樓了。過了二十分鐘，沒一個人路過牛大力的香水柜臺。

“曉玲，咱們這化妝品柜臺平時幾點顧客比較多？”牛大力問道。

“工作日大概中午和晚上人比較多，節假日下午和晚上人比較多。”趙曉玲認真地解答道。

牛大力心里一盤算，孫經理給自己一周的試用期，就是五天工作日，兩天節假日。自己只上白班，人流多的時候，只有中午兩個小時，下午四個小時，五個工作日的中午就是十個小時，兩個周末的下午是八個小時，也就是說自己有效的銷售時間只有十八個小時，自己要在十八個小時里賣出一萬塊錢的銷售額！平均一個小時要賣出五百多塊錢！牛大力想明白任務的挑戰性，額頭上立即出了一層汗。

這時牛大力看見有個身穿綠色荷葉袖雪紡衫、黑色闊腿褲的三十多歲女士東張西望地從前面走了過來。牛大力趕緊提起精神。

“您好，這位女士，我們香娜兒香水今夏新推出了一款產品……”牛大力熱情地說道。

“對不起，請問你們的洗手間怎么走？”走過來的女士不好意思地問道。

“商場一層沒有洗手間，二層和四層才有。”趙曉玲解釋道。

牛大力看著那位女士急匆匆離去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大力哥，你看剛才那位女士走過來的神情，就是在找什么東西，所以不大可能對咱們的香水有興趣?！?

“曉玲，是我太心急了。這么明顯的事都沒注意到。”牛大力嘆氣道，拿出手機一看，已經十點半了。牛大力盼著中午早點到來。

商場的人流不多，牛大力拿出培訓手冊，低著頭繼續學習。忽然牛大力感覺趙曉玲踢了自己的小腿一下，牛大力抬頭猛然看見一個五十來歲戴著眼睛的中年婦女站在自己面前。

“您好，你想買香水嗎？”牛大力有點慌亂地說。

“嗯?！敝心陭D女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個字。

“是您自己用還是送人的？”牛大力恢復了鎮靜。

“自己用?！?

牛大力看這位婦女穿著淺灰色西服套裝，感覺她是上班的職業女性。

“您可以試試這款叫‘無人區玫瑰’的香水，它的前調是粉紅胡椒和玫瑰味，中調是玫瑰和樹莓花味，后調是紙莎草和琥珀味?！迸４罅φf著從展品盒里拿出一支香水。

“玫瑰為什么要在無人區？”中年婦女聲音低沉地問道。

“額……額……，可能是玫瑰太嬌艷美麗，所以要遠離人群吧。咱們不是有句古話叫‘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嗎?！迸４罅]想到中年婦女會問出這樣奇怪的問題。

“你的這個解釋不對呀！玫瑰在無人區應該是因為玫瑰有刺，所以人們都遠離雖然美麗，但是傷人的玫瑰?！?

“您的這個解釋確實有道理，讓我也長知識了?！迸４罅ЬS道。

“你是新來的吧？”中年婦女盯著牛大力問道。

“我今天剛來。不過我對香水知識非常了解，推薦給您的香水一定適合您?！?

“嗯，你還挺誠實的?！敝心陭D女點點頭說道。

“我們做銷售的，人品最重要！不然只能忽悠顧客一時，早晚得露餡?！迸４罅νχ馗f道。

“你問問曉玲我是誰吧？”中年婦女說完轉身走了。

“大力哥，她是我們商場客服部的石經理，專門檢查我們銷售人員服務和處理客戶投訴的，我們私下里都叫她‘石大錘’。”趙曉玲小聲說道。

牛大力有點后怕，幸虧自己剛才還算機靈，不然讓“石大錘”抓住小辮子，以后在百思特商場就不好混了。

十一點多了，趙曉玲讓牛大力先去吃飯。牛大力問趙曉玲想吃什么，趙曉玲說已經請假，一會回家，所以中午就不在單位吃了。

牛大力不想走遠，耽誤時間，就到商場六樓的美食廣場吃了一碗面條，然后給趙曉玲買了一杯奶茶，就急匆匆地回到柜臺。

趙曉玲拿著奶茶走了以后，牛大力開始獨自站在柜臺里。眼見了商場里的人流越來越多，可基本上都是直接做電梯上樓的，牛大力仔細一下，這個時候是中午吃飯的時間，進來的人應該大部分要去六樓美食廣場吃飯，所以不會在化妝品柜臺前停留?？磥磉@在商場做銷售員，學問還挺多，自己一定要多觀察、多琢磨。

這時兩個年輕的小姑娘走了過來，牛大力收回思緒，面帶微笑，熱情地說道：

“兩位美女，你們好，我們香娜兒今夏新推出了一款蜜桃味的香水，你們來試試吧?！?

兩個年輕的小姑娘猶猶豫豫地走到柜臺前。

“這款香水叫‘粉色魅力’，前調是玫瑰和桃子味，中調是麝香和琥珀味，后調是檀香木、廣藿香和沉香味，非常適合你們這個年齡，試試吧?！迸４罅δ眠^樣品。

“這款香水多少錢？”其中一個女孩小聲問道。

“一百毫升的六百八，五十毫升的四百，都是折扣價。”

“太貴了！”兩個小姑娘說完，轉身就走了。

下午牛大力又給兩個路過柜臺的女顧客做了介紹，可她們都說嫌貴。牛大力在柜臺里站到上晚班的銷售員來接班，還是沒賣出一瓶香水。

下班后，牛大力在小區附近的飯店打包了一份燒茄子和一份尖椒干豆腐，垂頭喪氣地回到家。

“今天賣了幾瓶香水？”方晴問道。

“顆粒無收！如果明天再不開張，我就算不賣身，也得賣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