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兩銀子已是溫良賣了符紙之后所有的家當。

不免一時有些為生計發愁。

雖說自己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大好青年，怎能出去時候身上隨時掏不出來幾個銀子？

“也不知拍賣行收不收小還丹這種東西，實在山窮水盡的話，就去賣一顆小還丹救急。”

瓦罐到手，接下來，溫良又去看了書店。

只可惜都是一些經史子集，神怪志異書本，沒有想要找到的民間孤本。

“客官，您要是不介意的話，明兒個一早就再來一趟，明兒個咱們書齋會有一批新貨進店。”

“沒興趣。”

溫良搖搖頭。

不過正此時，溫良突然聽到書齋后堂伙計的議論之聲。

“十兩銀收購這一堆廢書，總感覺有點虧。”

“兩位小哥可千萬別這么說，這些書可都是在下祖輩上傳下來的，雖然都是些手抄本，不過其價值絕對不止十兩銀，說來丟人，如果不是山窮水盡，在下絕對不會拿出這些書出來賣，實在是因為湊不到上京趕考的路費。”

“都是些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書籍，十兩銀，真不值這個價。”

聽語氣，伙計是感到十分無奈了。

這時候說話的書生又哀求道：“十兩銀，真不多…”

溫良透過門縫朝后堂一看，只見一位身材孱弱，眼眶深陷的讀書人幾乎以搖尾乞憐的姿態交流，桌上正散亂放著一些打包起來的書本，有些年代久遠，有些看上去是剛剛抄錄，不外乎都是一些前朝圣人留下來的箴言語錄，以及各種名家名作，其中還有一些溫良未曾看過以及聽過的書名，大多晦澀難懂。

單從賣相來看，確實不值幾個錢。

“罷了罷了。”

書生無奈嘆氣。

“若無十兩銀，不夠我上京路費，再賣這些書本，便是忤逆不孝，不賣了，不賣了。”

落魄書生無比凄涼的開始收拾書包，身體動作僵硬，失魂落魄。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不難看出這書生眼下已經走投無路，徹底放棄了進京趕考的念頭。

溫良打聽這書生來歷，掌柜的本著買賣不成仁義在的道理，倒也沒藏著掖著。

“山野一窮書生而已，家徒四壁，是個只會讀書的癡兒，祖上曾出過大人物，到了他這一代，家道中落，孑然一身，接連三次京考不中，已經徹底成為了金鼎城的笑話，家中能賣的都賣了，偏偏還不思進取，若是老老實實找份工，也還能養活自己，可偏偏做著那升官發財的春秋大夢，不可憐，不可憐…”

書生收拾起書包，渾渾噩噩，踏出書齋門口，只覺得無數目光都看向自己，嗤笑，嘲諷，如同正站在太陽底下被炙熱烘烤，如芒在背。

走路一個踉蹌不穩，書包墜地，數十手抄本散落一地，任憑過路之人腳踏。

“慢些，我的書……”

“這位爺，你高抬貴腳，那是我爺爺留下的手抄本……”

正此時，一只陌生人的手拾起地上一本被踩了好幾腳的書本，輕輕撣去上面灰塵。

“給…”

溫良笑著說道。

書生臉上閃過一次驚訝，隨后慌亂的接過書本，道了一聲謝謝。

方才溫良只是隔著門縫大致看了一下這些書，此刻近距離接觸，見微知著觸發，卻從其中好幾本書上感覺到了一些異樣的東西。

匆匆一瞥，書名古怪。

《太上感應》《烈焰滔滔》……

“能不能借給我看看這些書…”

囊中羞澀的溫良撓了撓頭，對此落魄書生生不起一絲占便宜的念頭。

“不白看，我身上還有些零錢，都給你。”

溫良摸了半天，從懷里摸出來可憐碎銀幾錢。

書生有些驚訝，不過很快面色如常。

“不用了，只是看書而已，在下雖落魄，卻還不至于見錢眼開到如此地步，賣書跟看書收錢不是一回事兒。”

這在外人看來是強行裝x的一句話，在溫良眼里看來，卻有不同感觸，心里不禁有些佩服起面前書生來，心想倒也是一個有氣節的人。

思緒間忽聞書生肚子咕咕叫，抬頭一看，書生面色赤紅。

“那不如這樣，咱們找個地方坐坐吃點東西，我也順便坐著看看你的書，如何？”

書生面露難為之色，但同樣一種饋贈，換個方式說出來，明顯比剛才更容易接受。

“我看了你的書，咱們也勉強算是朋友，朋友請朋友吃頓飯喝口熱茶，這應該不過分吧？”

溫良循循善誘。

書生天人交戰片刻，終是因忍不住腹中饑餓，艱難的點點頭。

…

一碗清茶，一碗鹵肉面，兩碟小菜，書生狼吞虎咽，溫良卻捧著《太上感應》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心道這可真是渴了突來疾風驟雨，餓了遇見一片瓜田。

此書晦澀難懂，但第一眼看上去，溫良胸中便好似有什么東西要沖破出來一般。

原來這書便是自己一直苦苦尋找的“禁書”。

放下書本，溫良深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心中狂喜，對滿嘴油漬的書生低聲道：“此書為何會流傳于你手中？”

書生一頭霧水，道：“此書乃是先祖留下，在下也曾看過數次，不得其道，只覺平平無奇，遠不如其他孤本珍貴，為何小兄弟你會說出這種話？”

溫良狐疑道：“讀此書時候，你就沒有特別的感覺？”

書生道：“只是一本山野雜記而已，晦澀難懂，能有什么感覺？”

看書生模樣，不似作假。

溫良再度追問：“就沒有官兵來搜查過你們家？”

聞言，書生面色尷尬。

“家徒四壁，有什么好搜查？說得難聽點，現在在下就是金鼎城的一個笑柄，常人跟在下說上幾句話都覺得晦氣，又有誰愿意光顧在下家里。”

溫良聞言不知是喜是悲。

心道果然還是有漏網之魚。

至于書生察覺不到此書玄機，想來是因為書生身不具靈根，無法與之行成感應。

關于這書的來歷，不難揣測書生祖上那幾位大人物，必定出過修行者。

只是到了書生這一代，不知為何成了這般凄涼光景。

富不過三代，古人誠不欺我。

這幾本書，溫良勢在必得。

再念及書生境遇，溫良沉聲道：“給我一日時間，二十兩，這里所有的書，我全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