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弱,是我,陳春生。”春生不知說什么好,自報家門后就愣在了那里。電話那頭似乎也經歷了短暫的沉默,抑或是緊張萬分的春生覺得時間的流逝一下子變得慢了起來。
“啊!春生!好久沒有聯系了!你現在在哪?”春生能夠清晰地聽出欣弱驚喜的語調。
“我,我在濱海,你,你呢?”春生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我也還在濱海!春生,你這周末有時間么?咱們找個地方見面聊聊?”
“嗯嗯,沒問題!”
欣弱又問了些春生的近況,然后約定了周末見面的具體時間。之后,春生總算如釋重負地掛斷了電話,握著手機的右手掌已滿是汗水,他抽了一張紙巾,一邊擦拭著手機,一邊呆呆地望著窗外翻卷的云層,像時光倒流回了十幾年前一般。
王欣弱把周日會面的地點選在了一間書店的咖啡廳里,咖啡廳“藏”的很深,在書店的角落里。春生經過了外面層層書架,眼睛掃過成千上萬、分門別類的書籍,總算看到了咖啡廳門口的漫畫logo。
“這家店的老板開店肯定不是為了掙錢。”春生走進咖啡廳,里面空無一人,他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服務員這才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
沒過多久,王欣弱也到了。她身穿一件純白色T裇和一條淺色牛仔褲,看起來和當年在學校里差別不大。
當她進門時,一直翹首以盼的春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欣弱微笑著走了過來,他才陪著一起重新坐下。
春生設想過很多種開場白,來緩解可能到來的尷尬局面,但都沒有派上用場。
“你一點兒都沒變。”欣弱還沒坐下就對春生說。
“你也是。”
十來年的光陰似乎并沒有在兩人之間留下任何隔閡,他們仿佛昨天剛剛在電教一起上完課,然后今天又相約在了這家咖啡店。兩人聊了很多很多,話題無外乎老師、同學們的近況;同學聚會為何沒有出現?目前各自在忙些什么等等。
聊了很久,春生的話題又回到了欣弱身上:“你去美國念書,家里人怎么辦?我聽說美國的博士不好拿,沒準是場曠日持久的大工程呢?”
“我爸爸媽媽已經在那邊了呢,他們退休了沒啥事,早點過去幫我打前站了。”
“哦,這樣啊。那你老公他們呢?”春生猶豫了下,可還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問了出來。隨之又有些懊惱,他還是從包打聽那里了解到欣弱已經結婚了,只是當時婚禮并沒有喊班上的同學,所以同學之間知道的并不多。如此赤裸裸地打聽別人的私事,確實不太禮貌,還一不小心就把朋友給賣了。
但王欣弱的臉上沒有任何不快的表情,她輕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我們今年離婚了,沒有小孩。去美國讀博一直是我的心愿之一,之前他一直不同意,所以未能成行,拖到了現在。”
春生聽罷久久沒有說話,他應當安慰她么?還如此年輕就遭遇婚姻之變;或者應當恭喜她?時隔多年總算能夠得償所愿?
“好在都過去了,我下周的航班飛舊金山,馬上也要開啟人生的一段新旅程了。”欣弱仿佛是自言自語般說道。
春生的心里很亂,他有一股傾訴的沖動,想大聲地告訴坐在自己對面的王欣弱,她曾經多少次出現在自己的夢里。但是他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靜靜地端詳著眼前的這位同學,想將她的一顰一笑全都牢記在心里。畢竟,從此以后,相隔萬里,再次相見也許不知在什么時候了。
也許,再也不會再見了……
兩個人結伴走出了咖啡廳、走出了書店、走過了一個個街角。一開始,王欣弱還偶爾說上一兩句東拉西扯的話語。到后來,就只有沉默了。他們穿過喧鬧的、擁擠的人群,心里卻都空蕩蕩的,游離在這塵世之外。
終于,地鐵站到了。
“那么,我走了。”王欣弱回頭對春生說。
“嗯,那么,再見了。”春生淡淡地說。他看著欣弱的背影隨著下行的自動扶梯漸行漸遠,然后消失在了地下通道的人群里。
春生的眼角竟有些濕潤了,十余年來,這也許是自己離那個夢最近的一次,而自己卻眼睜睜地放走了它……
陳春生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軌。
一天凌晨,亂夢顛倒的春生突然從睡夢中驚醒,身旁的林依正熟睡著。他摸過手機,看了眼時間,才兩點二十。放下手機,正準備睡覺。突然聽見一聲急促的短信提示音。“深更半夜的還有人發垃圾短信!”春生有些惱火地再次拿起手機,卻發現并非廣告短信:“在干嘛?想你了!幽。”
春生本能地扭過頭瞅了瞅一旁的林依,發現她睡得正香。趕緊將剛收到的短信刪刪掉,把手機調到靜音,手忙腳亂地再次睡下。
眼睛雖然閉著,心中卻是各種小鹿亂撞,也不知何時才再次睡著。
第二天一上班,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張琪一碰到春生,就湊過來耳語道:“晚上沒啥事吧?一起去玩玩?”
春生心癢癢的,但是又感到一股濃重的愧疚感,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好。
張琪就當他是默許了,拍拍他的肩膀說:“晚點等我通知!”
一天很快就在渾渾噩噩中過去了,下班時候,春生半推半就地上了張琪的車。張琪不知何時將自己的座駕從大眾換成了奔馳,春生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不禁感嘆:“你的新車內飾看起來比之前的高檔多了!”
“那當然啦!一分價錢一分貨嘛!”
春生羨慕地點點頭。
“不過,不是我說啊,春生,我要是有你這本事,別說奔馳,就是蘭博基尼、法拉利也是輕輕松松手到擒來。”
春生被他說的有些懵,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昨天,天山精機又差點漲停,這么快已經六十多了,快翻一倍了,是不是要止盈了?”
“不用。”春生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回答道。
張琪大喜過望,但隨即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鄭重其事地對春生說:“撤退的時候,一定要吹集結號通知兄弟我呀!”
“嗯。”春生堅定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