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村現
- 幽冥鏢局
- 爽糖
- 3037字
- 2014-08-05 16:50:03
隨著最后的一片光亮在戲臺上消失掉,那霧顯得逐漸濃厚,遮掩天之余,還遮掩了江上烏沙船的漁燈,甚至連船身都給遮掩了。所有的景物都包上了模糊昏暈的外殼。原來在戲臺后面不甚明顯的村落,因為有幾點燈火,反而讓人看著更加可辨認出來。村落吊腳樓的的窗口閃閃爍爍射出慘黃的燈光,遠遠地看去,就像是浮在半空中的蜃樓。而這濃霧是無邊無際的,就是近在咫尺的人物也都成了暈狀的怪異;一切都失了鮮明的輪廓,一切都在模糊變形中。牌坊上掛著的暗紅色的燈籠,在霧中顯得特別顯眼。
巫老漢奇道:“這條村剛才我們看戲時都沒有注意到,它好像跟著霧氣一起出現……”
單眼阿四道:“是哦,或者是我們只顧看戲,沒有注意到。”
管嵐扶著阿哲,說道:“衛姑娘,你還好吧?”原來剛才她跟阿哲聊天,知道阿哲姓衛,湖北恩施人氏。衛哲摸著脖子,驚悸道:“剛才那旦角彈的琵琶,好像會奪走我的魂魄,讓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她不好意思說出剛才自己思緒聯翩的情形,因為這事說出來,從來帶給她的都是不好的東西。
杜川道:“深夜社戲,這條漁村的習俗著實奇異。而這琵琶女旦一曲《昭君出塞》,曲藝造詣先不說,就憑你剛才好像被驅使的情形來說,非常邪門,連我自己聽著都心馳神搖的,莫名所以。后來我試著念起當年棲霞寺寓因大師曾給我念過的經文,才有如醍醐灌頂,醒悟過來。”
管嵐道:“師兄,師父當日曾經言及有種江湖異術叫做曲蠱,難道就是這種?”
杜川道:“連我這種音律不精的人聽了琵琶,都心有所感,剛才那女旦的琵琶聲樂肯定非一般江湖藝人能及,至于說她是否曲蠱,還不敢判定,但她曲子里那種如攝魂魄的能力只能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劉福興道:“我看那姑娘反而是傷心人別有懷抱,彈曲之時,淚眼盈盈,愁容凄慘,可能是感懷身世都不一定。”
管嵐笑道:“師兄你又小生多情了,人家技藝那么高超,恐怕不是尋常人家,你少替人擔心了。”
劉福興臉上一紅,道:“那有擔心,只是奇怪,剛才怎么說不見就不見了。”
杜川轉頭跟劉福興道:“現在江上霧這么濃,不到天明是走不了船了。前面似乎是條小漁村,我們找個地方歇息一下。明天再走。歇息的時候一定要有人醒著,這里不比尋常。”
他又跟巫老漢道:“老丈,你航船清江多年,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巫老漢道:“我一直在犯迷糊,按這個地方應該未到趙莊,以前經過似乎就是一片河灘,河灘往上就是奇山怪石。那有什么可以歇息的地方。”頓了一下又道,“聽祖輩說,他們小時候聽說過這里似乎是有過人煙,但后來發生了很怪異的風俗事件后,就一下子破敗了。后來一直沒有人居住,逐步變成鬼怪野獸出沒的荒野。”
“很奇怪的風俗事件?”劉福興問道。
“都是這樣說的,至于怎么怪異法,就沒有人說得出了然。可能知道的人都已經死了吧。”巫老漢道。
杜川道:“但看前面的牌坊燈籠,似乎是一條有段時日的老村。”
黃縣丞似乎已從瘋癲狀態中恢復過來,他道:“剛才我問過那看戲的人,他說后面這條村,叫巫馬村。我們現在就走過去,看能不能找個人家寄宿一晚。倒霉!暴雨,又遇上大霧,這清江天氣真差!”
一行七人由黃縣丞帶路往那牌坊走去。當走近那處牌坊,見原來是平頂結構,四柱三門,檐下三層斗拱。造型古樸,坐北望江,借著上面暗紅的燈籠發出的微光,照見牌坊正中用法書寫著“巫馬村”三字。
牌坊斑駁古舊,飽經風雨,應該有好些時日。軀體已風化嚴重,僅有幾根木棒支撐,而且這些木棒早已開裂、腐朽。
牌坊前右側立著一塊石碑。是一塊碑首呈圓形,碑身呈長方形的古碑。碑座為龜趺座。碑首頂部圓脊上,兩側各浮雕著相互交結成辮狀的雙龍。石碑跟牌坊一樣,殘破不堪,邊角多有磨損。碑首正中有一長方形額,額內刻有“巫馬村重修記”。額四周線刻龍、鳳、火焰、云氣。蓮花等紋飾。碑身正反面均刻有文字,文字四周飾以卷草紋之類的紋飾,碑身側面有的飾以浮雕圖案及線刻畫。
杜川舉起火把,照亮碑上文字,他仔細閱讀,上面文字斷斷續續,參差可辨,依稀是“…三世祖(諱)濯公,四世祖(諱)霈公,五世祖(諱)闕如公,六世祖(諱)崖達公,……迄今二百余年,無有隕越,其間祠宇朽漏,眾族集資隨時修葺,更未敢少有缺如……”
“原來這條漁村已在此二百余年,這是他們村修祠堂的碑記”
巫老漢道:“那真是奇怪了,按理說這樣一條古村,我們水上人家沒理由不知道呢。況且在小牛渚這個地方。”
“師兄,你還記得剛才那個少女的歌聲嗎?”管嵐道。
杜川道:“嗯,那歌聲悲傷凄慟,現在還好象在我耳際縈繞。”
管嵐道:“現在就沒再聽到了,難道是鬼喊人那里的異象?”
杜川道:“不足為奇。”舉起火把展目牌坊后面,在能看清的十數丈外,顯然有條青石板路一直延伸。青石板旁一片水亮,似是一條小河涌。他道:“大家跟緊密一點。這條路應該是入村的路,這街道側邊就是河涌,提防落水。”
一行七人,杜川黃縣丞在前,管嵐衛哲在中間,劉福興、巫老漢和單眼阿四居后,沿著那青石板路走下去。
過了村口牌坊,左側有一座小廟,只有兩進。門口點著香燭,但燭光都是綠影明滅。借著燭光,望進去,一座黑臉的神靈坐著,金身破敗。燭臺香火零落,只余爐灰,似乎久無人拜祭。
“老丈,這是城隍廟吧。”杜川問。
巫老漢道:“這估計是水神廟。清江上的村落都會供奉的。”
忽然,身邊響起“卜卜”,“卜卜”斷斷續續的響聲,寧謐的午夜中這些異響總是讓人心悸。尤其這聲響越來越近,似乎就在咫尺。
霧中出現兩條人影,杜川借著火把,發現是兩個身材普通的漁民,身披蓑衣,頭戴漁笠,托著一條小船在身前數丈緩緩走著。見他們衣衫襤樓,顯示巫馬村村民生活頗為清苦。
黃縣丞喊道:“喂,等等。”那兩個漁民恍若罔聞,依舊保持著步姿,緩緩走著。
黃縣丞跑上兩步,拍著后面那人的肩膀,道:“怎么越喊越走啊你!”
那漁民停下來,慢慢轉過頭來。
這一轉頭把黃縣丞嚇得不輕。那人的臉色在火把火光照耀下和死人的臉無異,慘白浮腫,一對癩蛤蟆樣的眼睛,臉無表情的問:“什么事?”
黃縣丞心中暗罵,這破村怎么回事,方才那人是這副德性,這個更好,簡直就是一副攝青鬼般的臉孔。他問道:“我們又累又餓,村里面有無農家可以借宿一下?”
那漁民呆呆地望了眾人一眼,“我把村長叫來,他說有就有。”
“那村長在那里呀?告訴我們那里去找才行吧?”
“我讓小孩子幫你去叫吧。”那漁民道。他喊了一聲,抬著的船下來竟鉆出一個七八歲的孩童,長得頭大如斗,臉色發青,嘴角流涎,傻傻地看著眾人,神情同樣是呆滯木訥。
“剛才你就在這里?,嚇我好一大跳。”黃縣丞道。
杜川看著那漁民和那孩童,見他們均面容慘白,如喪其耦,心中暗暗起疑。
他們跟著那兩個漁民走了一程,就見到一個人打著燈籠晃晃悠悠從村里面走來。他也是漁民打扮,頭上纏著土家頭巾,黑衣黑褲,中等身材,一雙魚泡眼瞇成一線,和剛才那漁民一樣,臉容蒼白浮腫。只是臉上堆滿難看的笑意,“各位,我就是巫馬村的村長,巫馬村平時很少外人來,你們怎么這么晚才來到我們這里,對了,你們是否需要在村里面歇息一晚?”。
他后面跟著幾個村民,都是四五十歲的村民。此時都圍了上來,杜川見他們均臉色灰暗,目光呆滯,唯此刻都從原來木然的臉上擠出生硬的笑容。
黃縣丞大聲道:“老子正有此意,這身都濕透了,難受。”
巫老漢跟村長道:“老漢也想在此休息一晚,第二天村長能否找個鄉親以船送我回和合鎮?”
村長魚泡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點頭笑道:“那好。我明天就給你張羅,你跟我們來吧。”
杜川道:“村長,貴村因為何事,怎么這么晚還有戲班在村口渡頭搭臺唱戲。”
村長露出神秘笑意,他道:“這是我們村的風俗,七月節陰氣太重,小牛渚都冤魂眾多,這戲呀,是做給孤魂野鬼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