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命婦
- 幽冥鏢局
- 爽糖
- 3359字
- 2014-11-02 23:24:44
“肅靜,迴避”,“肅靜,迴避”。有人長聲唱道。跟著當當兩聲,銅鑼連響,在夜空中顯得悠長空遠。兩名家丁打扮的男子手提銅鑼,走在前面,短衣皂帽,臉色蒼白,顴骨上似乎涂抹了胭脂,兩條眉毛濃筆重彩描畫出來,一臉陰森鬼氣,他們口中唱喏,邊走邊敲。
后面現出一乘藍呢八人大轎,八名轎夫均是短衣小帽,臉上妝容與前面兩名家丁無異,輕輕巧巧,步履平穩地抬著轎走過來。轎子兩邊還跟隨了兩名丫鬟,唇紅齒白,臉上涂抹胭脂,身著黑領綠袍,金紐扣,頭上飾翠花,并有珠珰垂肩。亦步亦趨,唯獨神情木然。
巫馬毅騰滿身血污,步履踉蹌,見到這一行人,驚愕不已。他方才見到死靈將軍與袁嫦曦她們同歸于盡,駭然之下,連聲發出呼嘯,黑杖指揮著余下十多騎死靈騎士和余下約千人之多的鬼尸陰兵重新集結在自己身周。雙方經過剛才慘烈的決戰,傷亡慘重,疲憊不堪。
青槐見死靈騎士紛紛馳回巫馬毅騰身邊,自己這邊也得以有喘息之機,她轉頭一看,只見單眼阿四跪在仲威身前,正幫他緊緊包扎住傷口,仲威的左肋下血染一片,俊臉血肉模糊,顯然受了極重的傷。劉福興和管嵐同是滿身鮮血,只是還不知是他們自己的還是對手的。幸好幻燈大師還是被四道金鎖的鎖鏈鎖著,動彈不得,神情奄奄一息。經過這一輪,她這邊的猛獸,山精,水鬼,飛鷹等幾乎傷亡貽盡。青槐筋疲力盡,看著巫馬毅騰那邊依然人多勢眾,內心一陣酸楚,一股無力回天的感覺涌上心頭。
劉福興和管嵐拖著疲累受傷的身軀,四處焦急尋找杜川,他們方才力戰死靈騎士,但遠非對手,兩下就被死靈騎士的巨劍擊飛。幸好受傷不重,劉福興不住道:“師兄呢,他和燕小霜姑娘明明去了那邊?”良久才聽到一個微弱的女子聲音呻吟道:“我們在這里。”兩人循聲趕去,見到燕小霜正躲在一堆尸體旁邊,她見到劉福興他們,一陣劫后余生的喜悅,她指著尸堆道:“他們在里面,他們藏在里面。”劉福興連忙翻開上面的尸體,果然見到衛哲,黃縣丞和杜川躺在下面,杜川全身血污,雙眼微睜,已然萎頓不堪。眾人合力將他們扒了出來,所幸除了杜川負傷較重外,衛哲和黃縣丞均無受傷。黃縣丞一臉茫然,自袁嫦曦魂魄離去后,他對自己為何身處此地,大惑不解,只是見到尸橫遍野,已經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了。他對著衛哲嘟噥道:“都怪女人壞事,回去有你好看。”
那行人越走越近,似乎向著雙方中間的空地走來。那些家丁轎夫蒼白的臉孔始終帶著詭秘的微笑,在這遍地尸體的平地,讓人覺得有一陣陰風跟著他們的腳步而來。那行人在巫馬毅騰的身前停下,一名丫鬟掀開藍呢大轎的轎簾,說道:“夫人,到了。”
轎簾內伸出一只手來,豐腴白皙,戴著綠玉戒指。接著一個老婦人的頭伸了出來。她嘆息道:“燕小霜在哪兒了,怎么沒有再聽到她的琵琶聲了。”
老婦人身著黑領金色團花紋褐色袍,外加淺綠色鑲黑邊并有金繡紋飾的大褂。襟前有佩飾,頭上梳大髻,戴鳳冠。袖口和衣服裙子鑲闊欄干,裙帶垂至膝下,肩有鑲滾云肩。褲腿鑲有黑色繡花欄干,足著紅色弓鞋。補子的形制為圓形補底,繡著一品官員才有的白鶴圖案。一副雍容華貴,朝廷命婦的樣子。
巫馬毅騰一見,臉現狂喜,跌跌撞撞沖過來,跪倒在地,口中連道:“奶奶!騰兒在這里,給你請安,騰兒好想你!”青槐一聽,頓時大吃一驚,難道這就是巫馬毅騰的祖母,曹振鏞的女兒,道光朝的一品誥命夫人巫馬老夫人?
巫馬老夫人神態慈祥,輕撫著巫馬毅騰的頭發,溫聲道:“好孩子,怎么弄成這樣子了,受欺負了?”
巫馬毅騰眼望青槐他們,恨恨道:“奶奶,驚擾到你實在是孩兒不孝,只因妖人做祟,將我巫馬村變成不陰不陽的人間地獄,這些人就是來巫馬村搗亂的人。”
巫馬老夫人雖然年紀看上去七十余歲,但氣度不凡,鳳眼一掃,逼人攝魂的眼神瞥了青槐諸人一眼,“就是他們?那女孩子清秀可人,怎么也是妖人?”
巫馬毅騰道:“當然,孩兒當日不慎,喜歡上那女孩,豈料奶奶你給我的祖傳之秘密被她偷取,交給他父親,以致他父親召喚出長毛妖人,為禍大清,生靈涂炭!”
“哦”,巫馬老夫人臉色一寒,盯著青槐他們,變得甚為難看。
“騰兒,你現在還喜歡這個女孩子嗎?”巫馬老夫人森然道。
“嗯,喜歡是喜歡,但她這樣對我族人,我已經再難饒恕她了。”巫馬毅騰在祖母面前,似乎一副甚為孝順的模樣。
忽然一聲悲愴的嘶叫,一具披頭散發,滿臉金毛的僵尸官袍襤褸的樣子向巫馬老夫人她們一蹦一下地跳過來。巫馬老夫人凝神盯著金毛紫僵的臉孔,突然怒喝道:“律元!是誰,是誰把律元變成這個模樣!!”
金毛紫僵巫馬老爺跳至巫馬老夫人臉前,嘶叫了幾聲,似乎畏懼地停下來。
巫馬老夫人走近巫馬律元,想去撫摸他的臉龐,巫馬毅騰叫道:“奶奶,不可,他,他已經變成僵尸了,認不得你。”
巫馬老夫人嘆息一聲,道:“我已經是陰間一鬼,還怕你父親是僵尸嗎?沒想到,他怎么會變成這樣?是誰,讓他變成厲鬼僵尸。”她手輕輕掃在巫馬律元的額頭,低聲吟誦著什么,又似在與巫馬律元低聲交談,巫馬律元奇怪地沒有躁動,反而溫馴地接受她的撫摸。
巫馬老夫人道:“騰兒,你身受這煉獄煎熬多久了。”
巫馬毅騰道:“已經三十八年了,若是今天血月之時仍然無法解開,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解開了。”
巫馬老夫人道:“若是解開了,你就能恢復肉身,復活為人?”
巫馬毅騰臉露喜色,道:“這個自然,妖術師甄闖當年將巫馬村變成禁錮我們靈魂的煉獄,只要去除這個禁錮封印,我們自然能夠復活。”他看了對面的幻燈大師一眼,略為忿恨道:“不過若是肉身受損的,復活也是徒然。”
巫馬老夫人緩緩道:“其實今日我就是為這事而來。”她對丫鬟道:“春香,幫我拿劍來。”
丫鬟春香遞過來一個長條錦盒,巫馬老夫人打開錦盒,里面放著一把長劍,劍身長一尺六寸八分,柄長八寸,便作圓環形,護手及劍柄均為木質,吞口為紫銅質。劍式極古,隱約為篆書‘楊修’二字。劍光青凜若霜雪,劍罡陣陣,劍氣迫人。
巫馬毅騰凜然道:“楊德祖之劍?”
巫馬老夫人道:“騰兒,此乃千年神兵,也是振鏞公家藏之寶,老身的殉葬之神器。我在生時就多年來一直守護著巫馬村,你父親不事鬼神,將它埋于地下,于是巫馬村便失去了守護之神器。塵封地下數十年,沒想到今日派上用場。”
巫馬毅騰拿起楊修紫劍,滿臉驚喜,說道:“解鈴還需系鈴者,巫馬村的厄運還需用巫馬村的神器破解?”巫馬老夫人含笑點了點頭。
巫馬毅騰紫劍向著北斗七星的方位,手捏五雷法訣,念咒道:“地獄萬靈,俯首聽命,破開虛空,為吾而開。”法訣一下子變成三清訣,又道:“遙遙九天,鳳吟鶴鳴,祥云為路,步踏天庭。”
霎那間,驚雷陣陣,銀蛇亂舞,血紅的天際烏云涌動,卷起一股急旋颶風,登時飛沙走石,將人的眼睛都吹得難以張開。血月隱入烏云之中,漆黑不見五指。耳聽到聲聲炸響,一道電光從高空直擊而下,照徹夜空,仿佛硬生生將蒼穹劃為兩半。
奇怪的是這道電光之后,夜空漸變清朗,一輪明月從烏云中重新躍了出來,清澈明亮,向人間重新布灑清輝,涼風習習,吹來一股清新的草木芳香,那些剛才還是猶如鬼魅的樹木隨風搖曳,霎那間似乎恢復了勃勃生機。清泉飛瀑,松濤陣陣,水珠濺動的聲音有如天籟,一言以蔽之,剛才還是人間煉獄,此刻卻似天上仙境。
青槐和杜川他們看著奇變驟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自巫馬老夫人出現以來,青槐秀眉緊蹙,而今見巫馬毅騰利用巫馬老夫人交給他的寶劍,似乎已經將父親給巫馬村所下的禁錮法咒解除于無形。
更令她驚怒交集的是,巫馬毅騰的身體卷入一陣亮光之中,在夜空中閃爍不定,最終星芒散去,巫馬毅騰驚喜地看著自己的身軀,血肉重生,精魄歸位,竟然恢復了他夢寐以求的肉身!
巫馬毅騰仰天長笑,哈哈笑道:“甄闖你這老匹夫,你的阿鼻往生咒終于為我所破!”巫馬老夫人臉帶冷冷的笑意,看著巫馬毅騰,眼神中閃過一絲痛惜的神情。
聽到此話,青槐神情一黯,低嘆一聲,極盡哀怨落寞。杜川站在她身邊,低聲道:“甄姑娘,且莫失望,你且看看那些鬼尸陰兵和死靈騎士。”
青槐循著杜川的眼光望去,竟見到奇怪的景象,那些鬼尸陰兵神情惶恐,似乎對此異變驚愕不已,同時也甚為懼怕。死靈騎士之前那股怨靈氣息幾乎消失無蹤,鬼馬煩躁不安,似乎想脫韁而逃,連坐在上面的死靈騎士也發出嘶嘶叫聲,無心戀戰。
青槐恍然大悟,巫馬村被巫馬毅騰破解禁錮之咒,那些彌漫的怨氣,陰氣一掃而空,這些來自地獄的兇邪惡靈如喪其耦,猶如龍游淺灘,虎落平陽。
杜川將那布包塞入青槐的手中,耳語道:“現在是對付他們的最好時候,畫符蓋印,將他們封印回陰司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