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魔
- 幽冥鏢局
- 爽糖
- 3803字
- 2014-08-30 00:30:36
“那天的天空一直是陰沉沉的,那些霧氣好像永遠無法消失,總感覺在空中的烏云背后,有人帶著嘲弄的笑意冷冷地看著我們。十多里的路我們走了足足三四個時辰,好多姑娘的腳都被山石磨出血來。戲班的男子更加可憐,有些人在和村民的搏斗中受了傷,還在流著血,然后現在又是圓木給他們肩膀摩擦出來的傷口,讓他們衣服被血濕透。我們就像一群羊,被一群兇殘的野狼驅趕走在崎嶇的山徑上。這個時候,我發現曾疆原來沒有在剛才的搏斗中受傷,此時被他們綁在隊伍的前面,他不斷地回頭張望,我知道他在找尋我。唉,我們在戲班那段時日,一直互相傾慕……”這個時候,燕小霜停下來看著劉福興道:“他長得跟公子很象,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嚇了一跳。以為是他,唉,幾乎忘記了他已經慘遭橫禍。”
杜川道:“難怪燕姑娘帶我們離開險境。原來有這段因由。”
燕小霜點頭道:“的確如此。”她望了劉福興一眼,神情羞澀。
劉福興此時又是歡喜,又是替小霜傷感,不知作何言語。管嵐拉拉他,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人鬼殊途,別亂作他想。
“差不多到小牛渚的時候,經過一段陡峭的山崖,我們走在一段靠人鑿出來的棧道上,下面就滔滔清江,水流急湍,突然之間,翎秋趁著巫馬廣看守的疏忽松懈,猛地縱身一躍,就往清江跳下去。
沒想到巫馬昌手中竟持著一條繩子原來纏在她的腰間。他反應很快,一下子就拉著翎秋,并將繩子纏在道上的樹丫上。她懸在半空中,就是落不下去,巫馬昌以樹丫借力,讓他兄弟們一起把她又拉了上來。上來后,抬手就給了她兩巴掌,然后命令兩個人夾著她走。還讓她負上重物,讓她走路走得非常艱難。翎秋盯著巫馬廣,決絕的眼神現在想起來,當時她已經萌生了死志。
又走了一會,有個受了重傷的武生叫趙勇,他原來腰部被村民戳了一魚叉,一直在冒血,巫馬廣硬是用一把泥土把他傷口封住。一路上他的臉色就越來越慘白,雖說他是被綁在圓木上,實際上一路基本是靠前面的人拖著他走的,到了這條險峻的棧道,趙勇看來是實在沒辦法支持下去了。他腳一踩空,竟然就往崖下掉去。”
“他這一掉,把綁在同一條圓木上的七八個人一起往崖下拖去,有好幾個身子都被拉出棧道了。大家死命抓住能抓住的草木石頭,并想把已經凌空的趙勇拉回來。但這樣下去,莫說救不了人,恐怕整根圓木綁住的人都要掉進清江。我還記得當時趙勇的那個眼神,他眼中都是恐懼和求生的欲望,他跟翎秋不一樣,我知道他肯定不想死,可惜,唉。”
“巫馬昌躍過來,他拔出長刀,探出身子,一刀就往綁在圓木上的趙勇的手砍了下來。趙勇頓時就掉進滾滾清江急流中去,消失不見。他掉下去后,手還掛在圓木上,播灑著鮮血,那場面十分嚇人。其他人因為沒有了趙勇的牽絆,奮力拖拉,一起用力,終于又回到棧道上。巫馬昌怒罵他弟弟,說他沒有看好,差點累死一群。從這個時候,我就很清楚,這幫人已經喪盡天良。”
“就這樣,我們走回來村落。回到村落的時候,又涌出一群村民,他們的眼中都是熱切,興奮,看著我們就象看著待宰的羔羊,我忽然想起了那個怪魚的夢,那些村民那時候看著怪魚的表情和現在是一樣的。原來我們就是那條怪魚。”
“我們一直往村莊后面的山走去。他們牽拉著我們,將我們趕進巫馬村的義莊。這個義莊就落在村子背后的山崗上面,它的后面就是墳場,就是前一個晚上我們在冥殿彈奏的地方。”
“義莊和吊腳樓不一樣,全是用磚石砌成的。十分堅固。戲班的男子全部被趕進一個偏廳,而我們女子就囚在另一個偏廳。偏廳里面有好多空的棺木。可能是村民拿來收斂死人的。義莊的窗戶很小,小得只有一個孔,我們聽到外邊人聲鼎沸,好像很多村民都在外邊偷窺。”
“看守我們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叫春生,樣子長得很年輕也很老實,但是他看著我們的時候,同樣是充滿著野獸一樣的欲望。
好多姐妹都在嚎啕大哭,有人在哭叫我們將受什么罪,有人因為害怕口吐白沫。小憐和素秋都怕得在發抖。相反我那時平靜了下來,因為我想起那個夢,我感覺我們即將面對一場浩劫,無可避免。”
“義莊沒有燭火,只靠那個小小的洞口采光。這時里面越來越昏暗,外邊好像是從下午,又到了黃昏。只是進義莊前都是陰沉的雨霧天,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時候。”
“沒有人理我們,我們就這樣被扔在義莊里面,過了好久好久,差不多有一天的光景,這一天對于我們來說,簡直就像過了數十年的漫長。好多姐妹都餓得動不了,加上疲累、驚慌,橫七豎八地就像死尸一樣倒在地上。”
“里面人聲靜寂,外邊也一直很寧靜。那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春生看守著我們,一直沒有坑聲。直至又過來大約一個多時辰,忽然聽到外邊一把很蒼老的聲音,語氣在質問后輩。”
燕小霜停下來,看著大家。說道:“我于是聽到一段讓我今時今日依然銘刻在我心中的說話。我聽完這段話的時候,當時并不冷,但我的人卻像一下子掉進了冰窖。對我來說,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怖圍困著我。時隔這么久,我依然記得清清楚楚。這段話實在讓我太記得了。因為聽完這段話,我基本明白了那些巫馬村民為什么會變成禽獸一樣。”
“春生,你們真的這樣做了。”蒼老的聲音問。
春生回答說:“舅伯,你怎么就是想不通?”
那舅伯說:“我真的想不通,前天晚上我已經跟你說過,不能相信那個人,不能做出這樣的事,難道我說了這么多,你就沒有聽進去嗎?‘
春生說:“舅伯,你講那些有什么用,我是你外甥,給面子你聽你說下,其他人那還會理你。若不是這樣,依靠你,依靠你說,你能幫我找到媳婦嗎?還有就是你自己打了一輩子老光棍,難道你自己不想嗎?”
舅伯說:“舅伯老了,沒有你們年輕人的銳氣,但是那是人啊,不是雞鴨,不是豬牛,你們刀刀砍下去的是人啊。什么時候,什么緣故讓你變得這樣殘忍?”
春生說:“舅伯,你說我殘忍,我跟你說個事。其實我前天晚上一晚沒有睡,大師派人跟我說那件事后,我整天心神不定,我想了又想,想干又不敢干,也不想干,但轉頭一想到我就這樣一輩子,沒媳婦,窮到褲襠空空,我又想去干,大師的話一直象人沒有走的樣子在我耳邊回旋。想這件事我是想到頭都快破了。最后我打算去問我二伯,二伯象你一樣,數落了我一番,叫我不能亂來。還說這么多人,搶到了也輪不到我。然后我又去問三多,他也罵我,說我不能和大師做什么交易,不能聽大師驅使,給他辦事,大師是騙騙我們而已。我去問全哥,他更加絕,說什么我們雖然不識字,但不能做這樣的事啊,大師給你這個誘惑,是為了誑你做事,過橋就會抽板。我還跑到巫馬老爺府上問管家,管家說巫馬老爺已經發話了,絕對不同意我們這樣做。我問了好多人,個個都沒有說要按大師說的時間去參加集會。”
“我春生又回來想了很久,我還是沒有過得了自己,我在想,萬一這次我不去,以后好事就肯定沒有我份。他們不去是他們的事,大師我還是相信的。他是個有本事的人。”于是到了三更時分,聽到更鼓響了三聲后,我就摸索著出門了,街上空無一人,我開始就有點害怕了,難道真的只有我一個人相信了大師,難道我的心腸真這么壞,憑大師說的一番安排,為了達到娶個媳婦,發財發達的心愿幫他做壞事?難道我是村里面最壞的那個人?”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走在前面,他四處張望,他頭轉過來的時候,竟然就是全哥!他看到我,也大吃了一驚,我當時就震驚了,他怎么會來?他不是說得好聽嗎?但是我們那時竟然出奇地鎮定,互相點了下頭,沒有再交談,只是繼續往前趕路,往著大師指引我們去的地點集合。”
“街道上本來人影都沒幾個,但沒過多時,我又見到了三多,他神情很嚴肅,很心誠,他似乎沒有看到我們,一個勁往集合地點趕。到不了一柱香的時間,越來越多人出來了,匯成一股人流,浩浩蕩蕩地向大師說的集合地點去。我那個時候看到了二伯的臉,看到了村長,看到了阿昌兄弟,總之,這條村許許多多的男人都出來了。”
“這個時候我徹底明白,并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想娶媳婦發達,其實個個都想,并不是我才會干傷天害理的事,為了娶媳婦發達,個個都會干。他媽的這些人平時都裝得很正經似的,骨子里面不一樣就是一個什么都能做得出來的渣滓!”
“舅伯,你說我們被大師蠱惑了,被大師把妖怪放進了我們的心眼里面去了,其實,我那個時候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你說的這妖怪,早就在我們的心眼里面。它一直就潛伏在那里。根本不是誰后來放進去的。每個人都有,包括你自己。”
“春生!我不想聽你在這里亂說,你心神被那個妖人擾亂了!”舅伯一聲怒吼。“我要你現在就把這些女孩子放了。如果你還是我家的子孫的話!”
“沒有用的,舅伯,我不會放她們出去,她們是我們的媳婦。就算我聽了你的話,放了她們出去,她們一樣會被捉回來的。整個巫馬村的男人都在想著她們做媳婦,你以為你斗得過整條村嗎?
“你不放我來放!”我那時候聽到一陣響聲,似乎有人強行想撞開大門。但很快就被一陣嘈雜的喝罵聲淹沒。然后聽到咕咚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春生又說話了,“”福哥,幸虧你趕到,我伯父就是老頑固。他竟然想把這些女娃放出來。腦袋有點傻了。”
有個尖如女人的聲音說,“這里我來看著。還有幾個時辰,祭祀就開始了。千萬不能再出亂子。”當時聽到祭祀這個名稱時候,我已經打了個激靈,我想起了那個老男人在祠堂外邊的古怪的動作。也聯想到春生口中的大師。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在我內心升騰。
接著下來這幾個時辰,義莊里面的女孩子對視著,眼神中都是恐懼、絕望,大家似乎都不敢說話,也想不出要說什么,只是突然間有人哭起來,然后跟著其他人就接著哭起來,義莊里面哭泣聲一片。
“咣當”一聲大門打開了,外邊應該已經是夜晚,一道月光跟著門打開射了出來,映出一個長長瘦瘦的黑影,一直延伸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