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地獄里有光

不知跟著楚魂在七錯八落、各種惡心又駭人的鬼玩意堆滿地的宮殿和甬道里走了多久，楚生總算看見他在一間石室里頓住了腳步。

“這是你的寢宮？”楚生有些難以置信地問。

楚魂略略點點頭：“嗯，王爺第一次來吧?！?

石室很窄小，全以厚硬石板作墻壁，里面除了幾盞鑲嵌在石壁里的石燈和一張不大不小的方石桌，可以說是空無一物。

就連空氣仿佛也不愿在此處逗留，只能任由石室被冰冷塞滿。

楚魂一揮衣袖，將石室里的六盞石燈全部點燃。

石室本來就不大，此下又有亮光，楚生便能將內部之景看得更加清楚。

原來石室里還是有點東西的，楚生看到正中央停放著一口貼滿各種符篆、破爛不堪甚至有好幾處裂了口子的棺樽。

“你……”楚生看著那口棺樽，忽地啞言了。

“這是我的床榻，”楚魂走近棺樽前，纖長手指輕輕摩擦著棺樽紋路，喃喃自語：“魑魅魍魎去地獄，魔頭應當棺樽困。”

楚魂話音剛落下，便走進來名黑色輕紗裹著曼妙身姿、容貌生得十分艷美的年輕女子，默不作聲走過來給石桌旁的楚生倒茶。

女子那雙柔夷抖得十分厲害，茶沒準確倒進杯內，盡數灑在了楚生腿上。

“主上饒命！”女子登時便如驚弓之鳥直直跪在地上，對著安安靜靜站在棺樽旁看著她的楚魂不住磕頭：“奴婢錯了，主上饒命——”

楚生皺了皺眉，剛想開口讓這女子退出去，她便已經給楚魂的隔空一掌碎成了肉沫。

“楚魂！”楚生怒而起身：“你殺她作甚？”

楚魂堪堪收回手，面具下的表情看不真切，眼眸卻分外冰冷戲謔：“王爺，我不該殺嗎？”

“你說呢！”楚生嗔目吼了一聲。

“我說應該殺?！背甑曅α艘幌?，“我討厭他們一個個的都那么怕我?！?

楚魂看著楚生的眼神莫名的很干凈清澈，卻又十分迷茫：“如果她能放聲罵我兩句，就像那個把我拖進屋的女孩一樣……”

“夠了，”楚生一刻也不想在這待下去，走近他身邊：“玄兔給我，我立馬走?！?

楚魂像是恍然回神：“王爺，你不坐坐再走？”

楚生生硬點了點頭：“嗯?！?

“那好吧。”楚魂緩緩走出了石室。

沒多久后再回來時，手里多了一只體如水晶般透明，生得格外漂亮的皓白兔子。

“這就是王爺你要的玄兔?！背暾f。

玄兔瞧著很乖，此下正安安靜靜盤踞在他手中微寐著。

“王爺，”將玄兔遞到楚生手中之前，楚魂問：“你想好了嗎，真的要把這小家伙帶出死血谷？”

“你今兒心情很不錯？”楚生忽地問。

楚魂莞爾挑眉道：“嗯？王爺如何看得出來？”

楚生嘆了口氣：“往常我過來看你時，你從來沒和我說過超出五個字的話，但是今天不一樣，話特別多，顯得很聒噪?！?

楚魂愣愣，片刻后仰頭哈哈笑了兩聲：“是嘛——”

“那大概是，”他緩緩呼出口氣，眼神在一瞬間分為溫和：“我發現地獄，似乎也有光的?！?

楚生沒說話。

“王爺我好高興啊哈哈。”楚魂手撐著棺樽笑得格外舒朗楚生甚至能想象得到他面具下該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那女孩，哎，還算是女孩吧，”楚魂嘆出口氣：“人特別明亮，可惜啊可惜……”

楚生默不作聲盯著他看了良久，已經習慣了他時不時便會精神錯亂的瘋癲：“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

抱著玄兔，楚生踩著不緊不慢的步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石室，離開了主殿，離開了表面生機勃勃實則卻是鬼混也不愿多作停留的死血谷。

步伐甚是匆忙。

·

洪玥靠在床榻上臨時補的這一覺并不踏實，一會兒是自己重新回到了現代但是遇上百年難見泥石流，沖到河底后氣兒都喘不上來。

一會兒是她與一飄飄忽忽看不真切的男子成親，轉頭卻又發現自己正站在城樓上，看著下方一片民生哀鴻遍野，心感無能為力至極。

那股無能為力感很真實，洪玥猛然驚醒時，還覺得大腦一片和胸口處抽疼。

云兒這小丫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此番正趴在床榻前的幾案上睡覺。

洪玥本不想吵醒她，可楚生設在四周的這片禁制好生厲害，而且維持期很長，眼見外頭日落西山了也沒什么閑散趨勢。

嘗試著去拿了一下云兒放在幾案邊角上的那只信封，無果后，洪玥只得把她叫醒了。

“姐你醒了?！痹苾翰亮瞬磷旖菈艨谒?

“嗯，”洪玥嘆了口氣：“把我讓你拿的東西給我吧?！?

云兒點點頭，將信封遞給了洪玥后，帶門出去洗臉了。

洪玥拿到信封后便迫不及待拆開了，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差點哭死她。

原來祝羨玉現下用著的這把軟劍，名叫惦薇，乃是一把有著凄美愛情故事背景的上古神劍。

便是這故事……也不知是不是鑒古齋老板敘述故事的能力太強，自己太感性，洪玥只看了一遍，重新回過神時便已經是淚流滿面。

淚流滿面中又抽空琢磨，祝羨玉是哪弄來的這把感人至極的寶貝……

“見過王爺——”正琢磨間，房外傳進來云兒緊張兮兮的聲音。

與此同時，腳邊那圈沒完沒了的禁制總算消去，房間門讓人推開，楚生走了進來。

“哭什么？”楚生看見洪玥滿臉淚痕直接將臉上胭脂水粉沖得花里胡哨時，表情還有些滯然了。

“我又不是徐芊芊，”洪玥狠狠擦了兩把臉，像是要搓下一層皮：“我就是要哭要笑也輪不著你管?！?

楚生嘆口氣，扭頭朝門外云兒吩咐：“打盆洗臉水來?！?

云兒不敢怠慢，連忙去張羅了。

“你是哭那祝羨玉還沒回來？”楚生走進來，兀自在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你還怕他死了不成?！?

“你要不會說話就別瞎聊天，”洪玥剜了他一眼：“死直男?！?

旋即走過來搶了楚生還沒來得及喝的茶水，一口灌掉半杯，問：“你說你早上來客棧找我，你想干嘛你？”

楚生莞爾片刻，又倒了杯茶，順便將洪玥的那杯添滿了：“張旺財四人死了。”

洪玥愣了愣：“怎么回事？”

“砒霜中毒?！背f。

砒霜中毒……

不過吃驚歸吃驚，洪玥還是有些納悶，然后呢，這關她什么事……

“你不會懷疑是我下毒的吧，”洪玥皺眉問他：“所以像上回那樣，來找我興師問罪？”

“我沒懷疑你，”楚生微微蹙了蹙眉：“懷疑你的是張叢森?！?

“張叢森？”洪玥猛地激動起來，“他丫的吃錯藥了吧！我什么也沒做，他憑啥懷疑我！”

“你冷靜點，”楚生道，“他這個人一向處事廉明公正，在沒有什么證據之前也不會為難你，到時候要店里那些來吃東西的人議論，你也別跟人家急，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啊，”洪玥低頭抿了一口茶，十分不敢相信地問：“那這么說，宣王你是來通風報信了？”

楚生沒說話，半晌才忽地出聲問：“洪玥，你認識一個吃包子只吃皮的女孩嗎？”

“??？”洪玥愣怔了。

“其實我總覺得，”楚生輕咳兩聲：“你和她很像?！?

“什么？”吃包子什么都吃，不過喝茶愛嚼茶葉皮的洪玥一臉問號：“我和誰很像？”

“可你又不是她?！背鷩@了口氣。

到底是研究生畢業的高材生，洪玥腦子轉得飛快，很快就想明白了。

“你的心上人？”洪玥不怎么痛快地問。

楚生側首看著她，半晌后微微點下了頭。

“操，你別拿老娘和徐芊芊那盛世白蓮花比，”洪玥悶悶喝了口茶：“否則你立刻滾?！?

“你能不能別隨隨便便爆粗口。”楚生嘆了口氣。

以前留在府上的日子少之又少，加之心中有芥蒂，前前后后的三年夫妻關系里，算上最后婚期結束遞給洪玥休書那一次，他籠統見過她也不過三四次。

兩人雖沒怎么說過話，可他也記得洪玥是個似乎就連呼吸也是輕輕飄飄的溫婉女子，怎么一離開王府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你要不拿我和徐芊芊比我就不爆粗口，”洪玥嘖了一聲：“什么毛病。”

和徐芊芊比較……

楚生忽然有些迷茫了。

其實說來，徐芊芊把好多他們小時候一起經歷的事忘得也差不多時，楚生心底還是挺失落的。

他有時候就在想，自己對她的喜歡，究竟是因為她這個人，還是僅僅因為她拿給自己看的那根白玉簪子……

正惆悵間，云兒端著洗臉水進來了。

“把臉擦擦?！背f給洪玥擰干凈了水的毛巾。

洪玥三下五除二搞定后，云兒端著臉盆出去，剛走到門口便發出了聲驚喜輕笑：“祝大哥回來了？”

“嗯。”祝羨玉淡聲回了一句。．

休舍在洪玥隔壁，要回房就得經過洪玥休舍，透過大敞開的房門看見楚生時，祝羨玉整個人面具下的表情是有些不好的。

“見過王爺。”折騰得一臉狼狽的祝羨玉站在門口，躬身給楚生行了一禮后便晃悠著回了房。

房門死死鎖緊。

楚生將目光收回來，發現洪玥目光有些渙散地還盯著門口看，便問：“好看嗎？”

“看什么？”洪玥回過神來，一臉莫名其妙。

楚生自己也恍然反應過來，是啊，自己這是要問她好看什么呢……

咳咳，總之不可能是要問她，祝羨玉有那么好看嗎？

“沒什么?！背煽葍陕暎瑥男奘繉ｉT用于儲藏用物的火門中取出了還在呼呼大睡的玄兔，放到洪玥面前：“你要的兔子，我給谷主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