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我就是個孤兒

洪玥這沒頭沒腦來上這么一句，祝羨玉一時半會兒還沒法反應過來。

“留下來吧。”洪玥真誠失笑道：“我和古云，特別是她，特別特別需要你。”

洪玥沒敢立即說出讓他留下來的原因，她暗暗琢磨，萬一這哥們臉皮太薄，說不定人還得連夜離開古瀟城，而且是永遠也追不回來的那種。

“你們？”祝羨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們是正經人，祝公子你要不愿意，這邊也絕對不會為難你，”正經人說著，默默翻出賬單和一盒印泥貼到祝羨玉臉前：“咱們講究的就是一個你情我愿。”

祝羨玉：“……·”

“你看這樣成嗎，”洪玥見他沒說話，忙趁勝追擊：“你在我這至多做三個月的跑堂，就當是抵押你欠下的這些錢，來年開春了你想走就走，怎么樣。”

話是這么說，可洪玥看祝羨玉這粗衣麻布也蓋不住的高貴氣質，琢磨著怕是哪家的“失足少爺”，就怕他突然拍出袋銀子留句“爺有錢”后揚長而去……·

誰曉祝羨玉什么也沒說，就那么盯著臉前那張賬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唇角忽地一閃而過幾絲冷笑，竟就這般不反不亢地在賬單上摁了手印。

“不不考慮一下？”洪玥自個到吃驚了：“雖說咱都是正經人，可這玩意講究一個賣身契的功效啊……··”

“不了，”祝羨玉頓頓，道：“就這樣吧，反正我也沒地兒可去。”

望著他那一臉單純無害的模樣，洪玥總有一種“拐賣良家婦男”的罪惡感。

洪玥糾結地把賬單揣好：“那這個工錢……·”

“你看著給，”祝羨玉說：“我沒所謂。”

“哈？那行吧，”她也是頭一回遇見這么爽快的，腦子一時竟然還有些轉不過彎來：“那什么，你先去睡吧，明兒起早一點，我先帶你和云云去菜場買點材料。”

“嗯。”祝羨玉有些心不在焉應了一聲，須臾后忽地問：“楚生為什么會過來找你？”

洪玥正考慮著要怎么給祝羨玉安排往后的具體工作，一聽他問，登時愣了一下：“誰知道他的，多半是來興師問罪了吧。”

不知為何，洪玥腦中會無端彈跳到范盡給她說的那些話，不想沒事，一想就煩。

楚生這腹黑人設的王爺，究竟想干嘛……

“哦對了，”洪玥頓然道：“一說這事我就想問你，你和那楚生什么關系啊，你見著他時，干嘛得躲躲藏藏，甚至是扮成瘋子？”

“不知道怎么說，”祝羨玉的眼神在洪玥臉上瞟了瞟，頓頓淡聲道：“我和他有仇，幾句話說不清。”

洪玥有些懵：“看那反應，楚生那貨似乎都不認識你，你兩怎么結的仇？”

“我認識他就夠了，”祝羨玉原本還算平和淡然的眼神霎時宛若三九寒風般分外冷冽，像是在對洪玥說，又像是在自語：“總有一天，我要將他打回地獄，讓萬鬼一口一口撕扯干凈，連渣兒都不剩——”

洪玥緊緊注視著他，將他那眼底的瘋狂一覽無余，不知為何竟會覺得后背有些發涼。

“之前可能沒必要死追著問，”洪玥說：“但你現在在我手中做事，我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問清楚，你究竟是什么人。”

“孤兒，”祝羨玉不假思索道：“我連爹娘都沒見過，誰曉得我究竟是誰。”

洪玥愣住了：“那你之前住哪？”

“我呆的那個地方，”祝羨玉似乎是輕聲笑了一下：“環境其實還挺好的。”

洪玥憋著沒說話，一個孤兒的環境能有多好，說出來都是自欺欺人安慰別人。

祝羨玉似乎是沒看見洪玥眼底的同情，自顧自道，“幾乎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角色登臺，大有一種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味兒。”

洪玥瞪大了點眼睛，什么地兒這么有趣？

看小說時怎么沒見那辣雞作者描寫過？

“而且隔一段時間便要熱鬧一回，”祝羨玉微微垂了一下眼皮，“平常閑得無聊了，還能宰兩只畜生來解解悶兒。”

祝羨玉吐出最后這句話時，無端從他身上溢出來的冷厲氣場，是洪玥在此之前從未感受過的。

很壓抑，那莫名其妙的壓迫感也總讓人忍不住想逃離。

她迅速將看完的內容人物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就祝羨玉這氣場，即便是炮灰，那鐵定也得是每集都有幾句臺詞的那種“VIP炮灰”。

可她將腦袋都想破了，就是記不起有個叫“祝羨玉”的。

沒準是出現在小說下冊？

可若是在下冊，辣雞作者不可能在前面時只字不提地就莫名安插進這么一個“有幾句臺詞”的炮灰吧……

“洪姑娘……”祝羨玉出口打斷了她的思路。

“叫我洪玥就行。”洪玥脫口而道。

祝羨玉垂首莞爾：“好——洪姑娘，謝謝你，幫了我兩次。”

“……一次吧，”洪玥失笑道：“你也幫過我的，抵消一次。”

祝羨玉笑了笑，沒說話。

·

仵作那邊很快拿到了齙牙漢子四人的死因結果。

“砒霜中毒？”端坐于公堂之上的張叢森登時有些無語了，怎么又是這毒藥……

“不錯，就是死于砒霜中毒，”那名身材嬌小的女仵作朝張叢森拱手行了一個禮：“死亡時間大致也能劃下范圍，乃是昨夜戌時時分。”

戌時？

張叢森回想了一下，這不正是他下令把四人一塊押去牢房后，兩炷香內所發生的事嗎？

旁邊師爺提了一嘴：“大人，戌時正是給囚犯們放飯的時辰。”

男仵作道：“我們對尸體胃容物做了檢查，入食飯菜很簡單，除卻清粥外，只有一點素炒青菜和幾塊南瓜。”

不消說了，這幾道菜也是昨夜發放給囚犯的吃食種類。

·

送走兩名仵作后，張叢森讓師爺把昨天負責關押齙牙漢子的一號牢房伙食的胖廚子和兩名送飯獄卒，共計三個人一塊叫到了后院。

都知道昨天的飯菜一下吃死了四個囚犯，身寬體胖的廚子和那兩名獄卒從跟著師爺過來面見張叢森來的路上，胸腔里便早已經跳成一片。

此下見到張叢森，三人更是直接埋首跪在地上，連大氣兒也沒敢出。

張叢森坐在石桌前，身旁師爺問：“都知道叫你們過來是為了何事吧？”

三人整齊劃一點頭。

“那你們就得老老實實回答問題，”師爺揮了揮手里皮鞭：“要敢作假一字一句，當心我找你們麻煩。”

“不敢不敢。”三人忙賠笑著點頭如搗蒜。

“昨天可有閑雜人等進入過廚房？”張叢森問這話時，看著的是那名胖廚子。

胖廚子擦擦額上汗滴：“回大人，當時廚房里就我一個人。”

胖廚子擦了擦額上汗滴，“廚房地兒本來就小，嫌礙事，我那小徒弟都是被我攆了出去的，當時若真是闖進來任何一個人，那么一塊地兒，小的不至于看不見。”

“你自始至終沒離開過灶臺？”張叢森又問。

“沒有啊大人，”胖廚子情緒很是激動：“天地良心可鑒，小的每日勤勤懇懇守著那一方灶臺，可是半點懶都不曾偷過啊……·”

話鋒一轉，胖廚子忽地恍道：“哦小的想起來了，中途熬湯時，我那小徒弟上茅廁說是忘帶紙，讓我給他送去來著……”

“親眼見著他人了嗎？”張叢森緊聲問。

胖廚子愣愣：“那別人拉屎又不是娘們兒洗澡，我也不能直接推門就進吧。”

話音剛落，旁邊兩名獄卒差點笑出聲。

“做什么！”師爺將皮鞭往地上砸了一下，瞪著那兩名獄卒：“都嚴肅點，也不看什么場合！”

那兩名獄卒忙收掉笑意，老老實實跪地上不敢再有其他動作。

“還有你，”師爺皮鞭指著胖廚子：“好好回答張大人問題。”

“是是——”胖廚子連連賠了一下笑。

略略思酌片刻，張叢森蹙了蹙眉，問廚子：“既然連人都沒見到，你又如何判定當時蹲在茅廁里的，一定就是你徒弟？或者換句話說，那里面可還有人？”

“這……·”胖廚子吭吭聲聲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話說回來，這事他還真沒考慮過。

畢竟又不是去看女人洗澡，灶上還熬著鍋湯，誰想那么多……·

見他這反應，張叢森也不多問些別的了，當下蹙眉道：“師爺，你去把他口中的小徒弟一并找來問話。”

“是。”師爺轉身離開了。

師爺去叫人這期間，張叢森又盤問了一番兩名獄卒。

兩人皆是一口咬定拿到飯菜后，便直接送去了牢房，中途別說打開來做事，就是那飯盒他們壓根也沒去注意過是什么樣子。

這兩人說得分外篤定，甚至朝天發誓若是張叢森不相信，可以讓他們去找兩個證人過來。

證人沒找到，倒是師爺先過來了，面色很難看。

“如何，”張叢森問：“人呢，怎么沒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