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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獵豹人與回憶

奧斯里斯在目睹了清洗日的殘忍和來自黑桃時空回溯的絕望之后,陷入了沉默。

僅僅是一面之緣的老人,他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好端端一個人,怎么就死了?這也太突然了吧?

事實上,他根本不確定躺在老奶奶旁邊的老人就是老人本人。

老人留下戒指這個行為成功地告訴了奧斯里斯,赤紅之石中黑桃的真相。

在老人原本的猜想中,時間悖論不存在關鍵是命運一般的無法接觸,所以老人才會選擇和老奶奶分開后在確認了老奶奶死亡的原因后選擇回溯,這樣原時間線的老人就不會接觸到拯救命運中將要死亡的老奶奶和與她一起的奶奶。

有戒指的老人是誰?那張紅心十又有什么作用?

“這不符合能量守恒!連魔法也要講究個能量置換和元素汲取!”

在筋疲力盡的逃亡后,奧斯里斯乏力地在旅館地床上怒吼著。憑空出現的人或是至少憑空出現的戒指正在擊碎他關于世界理論的認知。

他暴怒著,憤怒帶動煩躁的情緒,奧斯里斯將房間的空調打開。

“壞了!”

他以為空調也是蒸汽驅動的,但是想了想這個東西好像并不是這么用的。實際上這個空調是魔法驅動的,而奧斯里斯因為恐懼導致的誤操作,在夏日炎炎的臨終之城中的小房間里,體驗了一回何為刺骨的寒冷。房間里的溫度因為法術空調的原因忽然驟降,在奧斯里斯剛剛打開空調時的瞬間,窗簾便附滿冰霜。

好在他反應迅速,被凍僵前將空調關閉,可劣質的床單一瞬間就被凍成了石塊。他意識到這可能是上個旅客的惡作劇,或者上個旅客本就是隱藏在城里的極地熊或者冰魂一族。

好惡心,怎么有人把空調開這么冷的呀?

房間是待不下去了。

頂著烈日,奧斯里斯在房間內凍成了冰塊,又接受了陽光的摧殘,皮膚的表皮脆弱得快要龜裂,已經發著紅,還要堅持著難以忍受的瘙癢。

屋子外邊這么熱,屋子里邊這么冷,活不下去了!

出了門,奧斯里斯如同昨日的清洗日一般遮掩,拉低帽檐。

今日的臨終之城,路人的行人都和氣極了,完全沒有昨日的痕跡。

地上的血已經被連夜清理干凈,尸體被運去了大墳墓,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路上除了人族,還有和人族交惡的獵豹族還有豪豬族的旅人。作為清洗日的優先目標對象之二,如此大搖大擺地上街,著實讓奧斯里斯對清洗日的存在原因產生好奇。

清洗日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天,除了殺戮,沒有任何意義。從人類的解釋上來說,清洗日只是個讓軟弱的人類在清洗日那天有個理由來兌現人性之惡的噱頭。清洗日,讓本身活在平凡的人類,頃刻間,完成了一次裁決。

作為親自目睹過悲慟的清洗日場景的奧斯里斯,昨日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他始終不敢放下防備,哪怕仿佛所有清洗日針對的目標都不再被記恨。無論如何,神族在人類的地盤里坐擁著長相相似的優勢,只要刻意不出現在顯眼的地方,便不會輕易像接待員一樣被認出身份。

真的惡心,難道我的偽裝就這么好認嗎?奧斯里斯這樣想。

從地上的石子中,奧斯里斯還能聽見隱約傳來的哀號,今日已經消失的昨日尸骨,依舊留存著難以被察覺的徹骨寒意,以及天空中淡淡突兀的陰霾。

“你需要我的幫助嗎?小伙子,你看起來憂心忡忡?!笨诖锏某嗉t寶石對奧斯里斯的意識作出了詢問。

“不需要,謝謝。”奧斯里斯習慣性地回應著赤紅寶石。

突然,他想起什么。

“等等,你是什么?”

“寶石守護靈呀,有什么奇怪的嗎?我的任務是幫助你了解寶石的能力?!?

“所以你能告訴我寶石的原理是什么嗎?”

“恕難從命,這個得由你親自發掘出來?!?

“那沒事了?!?

他強忍著通過吼叫來發泄的欲望,只是不想鬧出動靜,活活憋了回去。

“你可以隨機召喚一張卡牌,你還沒有使用過這個力量,而且你使用了這個力量,你才能理清你的顧慮?!?

“我知道這些,但是我不理解你的力量,我害怕力量。若是我使用這份力量,我不明白后果?!?

說罷,奧斯里斯將赤紅寶石重新揣進了褲子右邊的口袋,打算自我欺騙般地不再聽寶石的叫囂。

“任何存在都有力量。你已經擁有力量,你永遠輕而易舉將螞蟻碾死的力量,而你從沒有恐懼過這份力量不是嗎。你擁有奪走別的存在生命的能力,但你依舊毫不費力地控制住了這股力量。”

赤紅寶石表達了關于力量的真理,奧斯里斯對此看似輕視,實則心照不宣,他已經全然忘記如何去反駁寶石。

不過,他的心像是被揪住了,眼前閃回了無數尸體,每一具尸體都死于昨日的清洗,其中就包括萍水相逢的老夫婦。

有的生命,是真的玩笑呀......

清洗日的邏輯是經不起推敲的,但是,所有在臨終之城的人類到了這天仿佛中了蠱,在光能見到的地方,捍衛他們自己的正義。

人類的敵人是有罪的,他也是有罪的,罪惡的源泉是他神族的身份,以及神族為了單純的統治實行侵略這個事實。大多人類是懦弱的,幾乎四分之三的人類手無縛雞之力,他們都是已經無法戰斗的老人、孩子、和個別的女人。

清洗日,是給所有人一個借口和動力,懲戒敵對的外族人。一開始的清洗日并不叫清洗日,大概也只是個大范圍找尋異族間諜的活動。

奧斯里斯裝作平常的口氣回答守護靈:“你是錯誤的,我無法控制除我以外的任何人、任何存在,不去奪走生命?!?

赤紅寶石只是淡淡地回應:“所以我覺得,你需要我。你需要我的時候,隨時找我?!?

前方是一座斷橋,橋的那邊是那座擋在降神戰區前的高塔。奧斯里斯似乎是被這番話打動,當他對力量產生好奇,他不禁懷疑剛剛不安的一切都是欲迎還拒。

他走上走不過去的橋,望向對岸,和那座高塔,心里滿是惆悵和悲天憫人的憂郁。

“我也許現在就可以嘗試?!?

奧斯里斯在作出這個決定前,已經斟酌很多。他太明白自己在踏入戰場前時的無助,還有近在眼前的人的魂飛魄散,像是重復的、繁復的呼喚。

“所以你要召喚一張卡牌嗎?”

“只有一次?!?

“不錯的選擇。召喚的過程并不復雜,你其實直接在空中作抓取裝,就可以見到你要召喚的卡牌?!?

奧斯里斯輕輕抬起手,空中浮現表示召喚的奧術印記,他隨即抓取那張卡牌??ㄅ圃谒佑|到奧術的法印前,絲毫不能被感知到它的真實存在。

“過程好像太簡單了,我還沒有什么感覺,就結束了。這股不明不白的力量,很有趣?!?

“運氣一般,第一次就是草花的厄運牌,牌面是三,霉運?!?

啥玩意兒?厄運牌?

“那我還不如不召喚,這次是厄運三,下一次豈不是厄運十三。”

“那不能怪我,只能說召喚牌預示了你盡管有個倒霉的未來,而且你并不需要怎樣的幫助?!?

“既然我的運氣那么差,那你應該順帶著補償我;你告訴我,老人手中的戒指是哪里來的嗎?”

“這件事情要比你想象的簡單,你再召喚一次,召喚到方片四的‘占卜’不就能算出戒指的來由了。低強度的卡牌,當你需要特定力量的時候,是可以控制著召喚的?!?

“你知道現在的行為和那些老套的故事中,那個誘惑正面人物走向歧途的反派一樣嗎?”

“我是守護靈,不是惡靈,我從來不會對任何存在提出帶有惡意的提議。我只是覺得您擁有力量之后不去使用,未免有些浪費?!?

守護靈頓了一下,又問道:“對了,你想不想知道,紅心的......秘密。”

奧斯里斯回想起了昨日落在地上的那張紅心十的卡牌,在它掉落在地上前的最后一刻,被死死地攥在老奶奶的手中??ㄅ撇皇菬o暇的,在落到盡是塵埃的地面前,已經被揉得全是褶皺。他不知道紅心十的作用,但在他看見兩位老人的尸體時,心中不知為何被莫名的恨意充滿;除此之外,還有恐懼。

那可是太想了呀,我老好奇寶寶了。奧斯里斯心想,但也還是正經回道:

“我見到了紅心十,應該是一張強大的卡牌,但我還不知道紅心十的實質性能力,就化成灰消散了?!眾W斯解釋道。

寶石守護靈順著奧斯里斯的話繼續說道:“你有什么猜想?”

“紅心十導致了清洗日。”奧斯里斯說出猜想的時候,心中帶著憤怒和執著,篤定著清洗日的不凡起因和背后的陰謀。他覺得紅心的存在是一種高于厄運的存在,是一種恐懼與絕望的結合。

守護靈只是在除卻奧斯里斯,任何存在都無法察覺的地方,輕蔑一笑,并說道:“不能說猜得很爛,只能說沒啥關系。清洗日的戾氣來由另有原因,是一種比紅心十強大,但沒有紅心十偉大的力量?!?

說了和沒說一樣。

“你不要在這里打啞謎?!?

“其實,這一切都是宿命中的變數。紅心是被動的卡牌,是命運的一部分。就說這張草花三‘霉運’,就算是沒有召喚到草花三的霉運,你之后的遭遇也可以用不幸解釋?!?

“這可真是毫無意義?!?

“其實是有意義的,在你確認了你的生命的命運后,你就可以毫無顧慮地在這個期限之前,使用力量。在你確認過霉運后,你就會加倍小心,霉運也無法傷害到你?!?

奧斯里斯在聽到守護靈對宿命的詮釋后,明白了老人不懼怕這份力量的原因,也明白了老人主動找寶石知曉命運的原因。

奧斯里斯這才意識到事情的關鍵。他向守護靈問:“那個老人在什么時候知道了他的命運?”

“十七歲,他今年剛好兩百四十七歲,期間,他知道自己不會死這件事,持續了兩百三十年。在這段悠長的歷史,他使用了無數次卡牌的能力?!?

“那你是從什么時候就存在了?”

“我不知道,早忘了,或是什么力量讓我遺忘了。我只知道我現在是守護靈,但我根本就不想當守護靈。所以,你現在愿意知曉你的命運了嗎?”

奧斯里斯望了望天空,眼前的是一片不真實的云,還有發藍的天。他在想,想明白知曉命運究竟,也在思考死亡,和死亡之后的去向。他在想存在,他是否存在,是否會在死后依舊存在,此刻又是否存在。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知曉我的命運·?!?

“為什么?”

“我若是做了,我就是承認了我的宿命,我還沒有到那個落魄的時刻?!?

“那好,我等你平安度過這個充滿霉運的周末。”

“若是無事發生也能被稱作為霉運,我倒是很希望無事發生?!?

“無事發生在怎樣的情況都是一種好運?!?

奧斯里斯從仰望天空變成了直視陽光,光線把他的眼睛刺得酸痛。他不知道是見到了恒星的耀斑,還是眼睛的負擔到了極限,他的眼前全是黑暗。他帶著嘆息與不甘,向赤紅寶石的守護靈說道:“我會在需要你的時候叫你。我的朋友。”

難得體驗了一把男人的浪漫。

守護靈“我不是你的朋友,我是守護靈?!?

“隨便你怎么說吧,我總覺得把我們的關系搞得冷冰冰的,我會無視你的存在。”

“你會這么想我很感激。對了,你不是想了解清洗日的真相嗎?你只需要抬頭看,你就能看見真相?!?

“看見什么?”

“那里。”

順著赤紅寶石說得方向,奧斯里斯從憂郁中醒來,眼前不遠處有位來自獵豹族的壯漢。毫無征兆,獵豹人忽然拎起了一個人族的平民,接著狠狠扔向一旁的街邊攤位,讓攤位上的布匹粘上了平民身上的泥土。

奧斯里斯認出了那個人族人;他繼續回憶起了昨日的動亂中,那個躲在游行人的最后,拿著一把發繡的鋤頭的年輕人。

“獵豹人和他有什么過節?”

“你繼續看。”

獵豹人亮出自己藏匿許久的利爪,將鋒利的爪尖將將刺進年輕人的脖子,流出了一滴穿透了皮膚而流出來的血液,質問道:“你為什么要殺他?”

“殺誰?我我我,我沒有?!?

“我看見你了昨天。就在隊伍的最后一個人?!?

“我我我,我不記得了?!蹦贻p人焦急地辯駁著,從小便養成的口吃暴露無遺,他被獵豹人突然的威脅,他的生命在此刻脆弱不堪,卻也不知如何脫身。

獵豹人接著指向了不遠處的人類女性,吼道:“還有你,我昨天也見到你,你本有能力阻止他們殺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是無辜,可你就在一旁,你卻沒有制止任何一個人殺死我的兒子。”

獵豹人說這話的時候指那個人沒有參與昨日的清洗,但卻是在現場一言不發地目睹了全過程,這些都是在奧斯里斯偶然間記下來的,這些都證明了那個獵豹人說得也許是真的。

“放下他!”臨終之城的執法者在知曉臨終之城中心變動的第一時間便使用傳送奧術來到現場。對人類來說,獵豹人的質問顯然是被理所應當地被當做對人族的挑釁,畢竟獵豹人自古以來都和人類是敵對的關系,也是清洗日所“清洗”的“間諜”異族之一。

守護靈看著目光專注的奧斯里斯,隨意地向他問道:“你不做點什么嗎?”

“我做不到任何事情?!眾W斯里斯接著說道,“我能做的和那個陌生人面對清洗日一樣,唯余沉默?!?

守護靈繼續說道:“那個獵豹人,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正對著清洗日進行控訴?!?

一個父親。奧斯里斯的眼前,變得虛幻,能見到的只有,一個朦朧的場景。

即使在多年以后,當牙牙學語的孩子已經交到了之心的朋友,自由地成行翱翔于世界的每個角落,那名獵豹人仍可記起那片草地。他是那個的父親。那時和現在都是夏日,和熙的暖陽照過了每一寸的草地;風,輕柔地撫過了他的臉,吹向西邊的森林,吹過富有生氣的葉片和低語的蟬。他聽聞孩子的哭泣,任由那股風從他肩膀與發梢邊錯過,吹向那棵腐朽且古老的那棵樹的樹梢。他不知是他撒著陽光,還是陽光在飛舞,此刻,他們是在互相分享彼此的快樂,而孩子在樹下乘涼,他的幸福,和這縷陽光毫無關系,只因為他的孩子正在他的身邊,他便無比幸福。鳥兒從森林的暗影處逃離,飛向天上的太陽,漸漸無了影蹤,這是這只鳥兒從見到第一眼太陽便決定的。父親的孩子在空曠的草地上奔跑,途徑父親躺下的那塊草地的附近,但沒有打擾他。孩子以為父親還在睡著,孩子的母親在為她的孩子畫著符號來祈福。

人終會死,他的孩子死了。

草地上的父親,緊憋著氣,感受窒息的痛苦,遠方的鐘聲在此刻被奏響。父親終于把口中的那口氣呼出,在他起身后,這片布滿充沛生命力原野,正在讓那個孩子放肆地奔跑。孩子終會有叛逆的那天,他在最后一天,對父親使用禁忌咒語,父親好像永遠,沉浸在了幸福之中。父親的身前,實際空無一人,卻全是犬吠和黎明,再也沒有黑夜。

這是一場謊言,一場永遠、永恒的幸福,他像是在那片草地上,活了幾個春秋,整日只有不算繁瑣的平常,整天漫無目的。這片原野不只有盛夏,還有大雷雨和幾道清晰劃破天空的電閃光。氣溫隨著雨水的降臨,變得低沉,在這之后大地已經被殘余的溫熱考得焦黃。

父親閉上雙眼,沒有發現真相,卻也沒有什么,可埋怨的。

那是一片原野,和過不完的夏,直到一場雷雨。他的孩子并不懼怕雷雨,可雷雨是他所恐懼的。

“醒醒?!笔刈o靈叫醒了奧斯里斯,讓奧斯里斯從不著邊際的回憶中抽離。

“這不是我的記憶,這應該是獵豹人的記憶?又......有點蹊蹺且奇怪,我見到的究竟是什么?你給我看的是那個獵豹人的記憶嗎?好奇怪。”

“不是,這是不屬于那個獵豹人的記憶,只是以獵豹人的形象出現了,它同時也不屬于你?!?

“所以你只是編造了這個記憶給我看,只是為了讓我同情他嗎?”

“你要清楚一件事情,不是我給你看的記憶?!?

“那這個關于魔法的記憶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因為我其實根本不知道你看見了什么,但我倒是能看見其他人看見了什么,這一切真心有趣?!笔刈o靈這樣說道。他的嘴上露著短暫消失過的笑容,好像看破了一切哀怨,卻無動于衷。

還在廣場中心的獵豹人,全然不知在場的群眾看見了什么。他左手的利爪將要刺穿人族青年脆弱的喉管,卻依舊遲遲不敢發力。獵豹人在等,在等待自己真正下定決心的一刻,或是放下一切的一刻。

獵豹人的眼中,忽然浮現的是一扇嬌小精致的風車玩具,正被他唯一孩子捧在手心,就在剛剛,他還沉睡在母親的懷中,呼吸。

“這是他看見的嗎?”

呼。

吸。

“對不起?!?

奧斯里斯看見了,獵豹人的眼淚,他的眼淚沒有帶著哪怕一絲的悔恨,就像天空的繁星,其中的一顆隕石,在玉石俱焚前,還留存著溫度,和毀滅行星的決心,而奧斯里斯只覺得殘忍。他的心像是被空調的制冷凍住一般,長了一層冰霜。

那顆隕石,最終成為了劃過的彗星,與毀滅擦肩而過,在見不到的地方燃燒殆盡。

孩子對父親說,他很抱歉,但是他,是正確的;因為他總會長大,但他不能保證,總是無恙。

孩子盡孝,能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讓父母少受折磨,就像是父母希望孩子的那樣。

獵豹人看著四周,沒有人敢于發出一絲聲音來擾亂這詭異的和諧。他松開了手上的利爪,這雙爪子從出生后不久,便長了出來,一直伴隨他到這一刻;雖說他總要修剪自己天生的武器,但他給自己準備的不是這個。

他從自己腋下的槍袋中取出了一把生銹的手槍,里邊,裝有兩顆子彈。

“清洗日是一場謊言!仇恨是謊言!戰爭是謊言!?!鲍C豹人怒吼著。

他繼續說:“和平神終會帶來和平,和平萬歲!”

兩聲槍鳴。

一槍是吶喊,一槍是謝幕。

沒有發生什么,一切都沒有發生,又好像什么都發生了一樣。

眼前寂靜得像是止戰中陷入僵持的戰場,每個漫無目的的行人在這一刻的目光都在廣場的中心,那個獵豹人生事的地方。攤位上散落一地物品還未被老板收拾干凈,老板也在原地,望向了最顯眼的中央。

“你明白了嗎?”守護靈問道。

“更不解了。”

“清洗日到現在才正式結束了?!?

“所以呢?”

連同奧斯里斯的所有人都見到一位雌性獵豹人,在雄性獵豹人倒下的那一刻,從擁擠的人群中穿出,倒下,擁抱著雄性獵豹人的尸體,極度痛苦地哭泣。她一直哭到忘記怎么哭泣,可她依舊無能為力,只身祈禱,祈禱奇跡發生,而她剛剛失去了生命的所有倚靠。

她知道她將會獨自活下去,除此之外,只有沉默,嗓子也哭啞了。她沒有寶石,沒有奇跡,沒有稍縱即逝的光,祈禱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回報。這里的天空一下子暗下來,陽光剛好被高塔遮擋,而雌性獵豹人快要哭干的眼淚像黑暗中的星,生命之花在星辰下凋零。

地上只剩下一張,草花九的附魔牌。

守護靈解釋道:“這世上有因便有果,”守護靈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那張牌前,以一種虛幻般的形態,取走了那張附魔牌,“這是草花九,收好,雖然也已經毫無用處了,但清洗日也會結束吧;你大可以把這種牌當做一個紀念?!?

“紀念?紀念什么?”

“這是最無關緊要的部分?!?

在場的所有人,都見到了一個陌生的記憶,和一片陌生的原野。每一位父親,也曾經是位孩子;他現在為了說出和平,在眾人面前,如一顆流星;以他的方式讓所有人回想起,清洗日前的樣子,戰爭前的樣子。他還沒見到一切塵埃落定,眼睛瞪得大,恐怖得像一只將死的鯛魚。

“我們,不要維護這種正義了吧......好......可怕......”目睹一切的年輕人,被最純粹的沖擊,壓得喘不過氣;死亡,和目睹死亡。

“可我們的敵人,侵略者,由誰去審判?清洗日,是為了警醒我們,不要忘記了戰斗。”經歷過戰爭的老人,在人群中躲藏了許久,再也按捺不住,對著那個虛弱的年輕人怒吼道,接著輕聲且沉重地堅持著,“他們殺了......所有人?!崩先说纳硐履侵讳撹F做的假肢發出吱吱的聲響,還有一只空空的袖子,露著舒服的風。

“這不是理由,這不是我們互相殘殺的理由,我們都錯了,一開始就錯了?!?

槍鳴。

“對不起?!?

“我參與了昨日的清洗。殺害了無辜的異族,哪怕他們和敵人是同一個種族,但他們在這之前,先是位孩子。”

又一聲槍鳴。

“和平神終會帶來和平,和平萬歲!”

再一聲槍鳴。

在這之前從未開口的幾個路人在這一刻,眼睛沒有了光,子彈從他的太陽穴整個爆炸、貫穿,沒有給身邊人一刻阻止他的機會。

有的人開了第一槍,便有人開了第二槍、第三槍,但常態還是,無辜的人畏懼死亡和毫無意義,罪人畏懼坦白。

眼前的一切像是編排好的一樣,巧合卻振奮人心。若是清洗日的動員也是這樣,也只有這樣的死亡,才能喚醒麻木不仁的群眾,做些什么;然后,再忘記這種感覺,重新變回麻木的樣子。奧斯里斯決定不做任何事情,只是望向了......

創造陰影的烈陽,和那座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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