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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情緒,隔著光年

超人也是有情緒的

讓-弗朗索瓦·卡瓦略(Jean-Fran?ois Clervoy)執行了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三次太空任務,其中最后一次是在1999年。他似乎很符合超人宇航員的形象,能夠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冷靜和分析力。

他向我解釋說:“對于新手來說,我們的工作環境簡直壓力爆棚。把一般人送到那么高的地方,就是災難,恐怖程度不亞于《女巫布萊爾》[8]。因為有很多奇怪的聲音、航天飛機里和空間站里到處都是閃著光的按鈕,容易讓人陷入焦慮。再加上失重、孤獨,且未經訓練很難在太空環境下入睡,這一切可能會變成一場噩夢……但這一切對訓練有素的宇航員來說就不一樣了!”

普通人和宇航員之間的差距就這樣拉開了……他繼續說:

“其實在宇宙中很少出現集體恐慌,因為宇航員都是訓練有素的、有思想的‘機器’。我們花了成千上萬個小時,考慮到了可能面臨的所有情況,包括最糟糕的災難,幾乎沒有不確定和存在懷疑的空間。即便是在發射時,在團結一心的團隊中,我們感到自己自信得就像‘超人’。因為我們知道,地面上的工作人員都是非常聰明的人,會細心盡責地控制一切。1986年爆炸的‘挑戰者’號航天飛機或其他宇宙飛船墜毀的畫面,不會進入我們的腦海。其實,我認為‘超人’的姿態是抵御恐懼、焦慮等消極情緒的一級防火墻。這些情緒可能會讓人動彈不得。我們對宇宙飛船上的一個小螺栓都了如指掌,在模擬器中的訓練也給了我們面對異常情況的底氣,保護我們免受負面情緒毒害。恐懼是因為未知,如果我們未經訓練就去執行任務,也會感到恐懼。”

他又思考了幾秒鐘,才說:

“我認為這種‘超人’姿態能把消極情緒過濾掉,把積極情緒留下來。讓人在宇宙中感覺很強大,感受到喜悅、自豪、驚嘆等積極情緒,這些對團隊的正常運轉至關重要。”

一扇門緩緩打開,于是宇航員可以在航行時感覺到和分享一點點積極的情緒。我不否認,在宇宙中積極情緒的傳染確實存在,且非常引人注目。但我不確定焦慮和恐懼等消極的情緒是否無法穿透某些“超人”宇航員厚重不適的宇航服。

帕特里克·博德里(Patrick Baudry)含蓄地說:

“我見到過有些試飛員或宇航員,他們非常情緒化,無論是地球上還是在太空里,都需要被安慰、支持、分享或好或壞的情緒。”

宇航服能在真空和極端溫度下保護宇航員,但不一定能保護他們免受其他因素的干擾。

讓我們嘗試對一名執行太空任務的航天員的心理軌跡進行跟蹤,按時間順序了解其情緒的變化,以便進一步深入挖掘超人宇航員的主要特征,也看看特定的環境是否多多少少會改變其心理。

為此,我采訪了讓-雅克·法維爾(Jean-Jacques Favier),他是進入太空的第6個法國宇航員。1996年,也就是被法國國家空間研究中心(CNES)選中后的第11年,他登上了從佛羅里達州肯尼迪航天中心發射執行STS-78任務的哥倫比亞號航天飛機。他與其他6名宇航員(5男1女)在太空中度過了16天21小時48分鐘。作為歐洲空間局評審委員會頗具聲望的委員,他同意讓我們感受一下宇航員的內心世界,了解他們為什么會在飛行前感到恐懼。這可是罕見的曝光。

情緒,觸不可及?

“經歷漫長的數月的高強度訓練后,宇航員們終于迎來了最后時刻。”讓-雅克·法維爾描述說,此時他和其他宇航員們被置于一個“氣泡”中,保護他們免受外界干擾。

“發射前15天,我們處于被隔離狀態,以防身體或心理上被其他人傳染。我強調這一點,因為我們必須完全避免他人把病毒或有害的‘波’傳給我們。于是我們在一個封閉的無菌保護罩中,盡可能與外界隔離開。有時我們會在技術設備上進行模擬操作,但身邊都有保鏢開道,工程師在10米之外。按NASA的話來說就是,讓全體宇航員處于‘不可觸碰’的模式下。”

讓宇航員待在與外界隔離的氣泡中是將其英雄化的開始。法維爾認為:“我們的處境有點兒奇怪,第一次感覺自己就像是拍攝記者無法靠近的好萊塢明星一般。無論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人群崇拜的目光,但他們距離我們相當遠,以保護我們的免疫系統和心理。很快,我們和其他人之間就豎起了物理和心理的壁壘。幾個月,甚至好幾年我們都見不到朋友親人。”

所以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走廊的墻壁上就張貼著團隊中7個宇航員的照片,下面用英語寫著“觸不可及”,意思再清楚不過。

但宇航員們的情緒真的是觸不可及嗎?

發射前夜

發射前夜,宇航員可以見家人和朋友最后一面。

法維爾說:“真的就像電影《阿波羅13號》里演的那樣,我們可以讓自己的家人、親友和珍愛的人來看我們。這很重要,特別是對我這樣的外國人來說。為了準備完成項目,我背井離鄉、遠離家人,在美國待了5年。”

但見面時有點兒奇怪,就在著名的39B發射臺。航天飛機就在宇航員身后,燃料倉已半滿,到處都是霧氣。身著藍色連體服的宇航員們乘坐小巴士到達現場并下車。法維爾如此描述此刻:

“你們對面有100多人,其中有5~7人是你邀請來的家人、朋友。他們在一條大溝的另一邊,你們之間的距離有20多米。你很難認出他們,也無法靠近。此時,大家的情緒都很激動。

然后你試著和他們說話,有點兒像在會客室一樣。7名宇航員一個挨一個站在一邊,只有喊得最大聲才能被聽見。

在你的對面,是那些你好幾年都沒見過面的家人。他們非常激動,你不知道要對他們說些什么,他們也不知道如何回應。但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身體的動作和幾乎看不清的面容,傳遞著情緒,讓你的心中激起千層浪。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情緒的影響非常大。很多宇航員都哭了。涌出的熱淚打濕了我的面頰。我們的情緒都是那樣激動,想要壓抑都是枉然。我還記得當時既因要離開親友而悲傷,又因即將完成兒時的夢想而喜悅,這種情緒的搖擺很奇怪。好在這種狀態很快就結束了,我也消除了不穩定情緒的感染,恢復了從容平靜。”

發射日

“這是事關重大的一天,稍有不慎就會釀成災難。”法維爾繼續說,語氣嚴肅。

其實在航天飛機發射前,一些宇航員的腦海中會閃過一些畫面。比如1986年“挑戰者號”航天飛機在升空后73秒時爆炸,機上的7名宇航員都在該次事故中喪生。不是所有人都承認會想起這場災難,他們會說現在航天飛機墜毀的風險幾乎為零。但很多人在第一次采訪結束后幾天悄悄對我說,他們在發射那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時還是會想到之前的事故。理性并非總是占上風。

一個刻薄的問卷似乎讓這值得慶賀的一天又蒙上了陰影:

“發射那天我們起得很早,NASA讓我們做測試。氣氛沉重。”法維爾對我說,“航天局讓我們填寫一張調查問卷,了解我們是不是交了稅,說不定我們再也回不來了。在幾個月前,他們還采集了我們腳掌的照片。腳趾尖的電子照片中含有腳趾表皮指紋的特征信息,如果我們和航天飛機一起燃為灰燼,電子指紋可以辨認出尸體殘骸。要知道,宇航員腳上穿的是堅固防火的太空靴,腳是他們全身上下武裝最嚴的地方。測試內容還包括填寫各種奇葩的行政類表格,采集掌紋等。這些肯定會讓人不時產生一些消極的想法。”

關于宇航員有個恐怖的傳言,宇航員的行話里幽默地把太空艙比作“棺材”,據他們說是因為“里面空間很小,萬一出了事故真可以當棺材用!”

歷史上發生過的航空事故也會縈繞在宇航員腦際。1969年7月18日,距離尼爾·阿姆斯特朗(Neil Armstrong)和巴茲·奧爾德林(Buzz Aldrin)乘“鷹號”(執行“阿波羅11號”任務)登月艙在月球表面著陸的三天以前,美國總統尼克松考慮到宇航員們可能再也無法回到地球的情況,命人撰寫了一份悼詞。悼詞情真意切,引用如下:

命運注定這兩位登陸月球進行和平探險的人將在月球上安息;兩位勇者知道返航無望,但也知道其犧牲將為人類帶來希望。他們為人類探求真理的最崇高目標捐軀。他們將被親友、國家、世人哀悼,更會被敢于將子民送往未知境地探險的大地之母地球所哀悼;他們的探索,讓世界人民感覺親如一家;他們的犧牲,更加堅定了人類的兄弟情誼。在遠古時代,人們遙望星空,在星座中找到他們的英雄;在現代,我們同樣探索太空,但我們的英雄是有血有肉的偉大人物。其他人會繼續阿姆斯特朗和奧爾德林的腳步,并且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人類的探索不會停止,但他們兩位是先行者,也會是我們心中永遠的先行者。因為每個在夜空中遙望月亮的人都會知道,在另一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永遠有人類存在。

尼克松還想到,在演講前要先打電話給阿姆斯特朗和奧爾德林的妻子,緊接著NASA會切斷與困在月球宇航員的通信,隨后將宣一位牧師為他們誦讀主禱文,就像找不到尸體時的海葬一樣。

想到這兒,宇航員們面對命運考驗的時刻到了。法維爾敘述離太空艙還有幾百米時腎上腺素飆升,激動得就像體育評論員在播報最后一個山口彎道賽段的情況。

“我們終于獲準離開卡納維拉爾角航空基地。走出封閉基地時,最后一次受到人們列隊致敬的優待。所有人都穿著橘黃色的連體宇航服,手里拎著一個手提箱(宇航服的另一個溫度調節系統),就像倫敦金融城的銀行家,只是銀行家的西服沒有這么重,也不會是這個顏色。我們走向20世紀60年代生產的鋁制外殼小巴士(NASA最早開始航空發射時開始沿用至今),小巴士會把我們帶到火箭發射臺腳下。人們經常說有些地方是有故事的,讓人觸景生情,這個小巴士就是典型。

人類開始征服宇宙之初,所有我心中的偶像都曾坐在這個小巴士里。從美國首位環繞地球飛行的宇航員約翰·格倫(John Glenn)開始,我們所有人腦海中都浮現出很多前輩的樣子。坐在車里的前5—10分鐘,整個團隊都充滿了特別強烈的正面情緒。大家臉上帶著燦爛的微笑,到處回蕩著喜悅的尖叫。我已耐心等待了11年,終于等到了這一天。你們想象一下那種輕松的感覺吧。”

給我講這段的時候,我能感覺法維爾又體驗到了那種塵封的情緒。他連珠炮般的聲音完美地表現出他當時的感受。小巴士行駛了幾千米后,氣氛變了。下半段路上,大家的臉色變得陰沉。

“興奮、驕傲、驚奇變成了焦慮和壓力。有經驗的宇航員給需要安撫的新手一些建議。越是接近發射臺,大家就越緊張,手心出汗,心跳加快,憂郁的眼神不經意間交會……是的,焦慮正在車中迅速蔓延開來。從此刻開始就再沒有回頭路,必須集中精力了。”

巴士到了終點,司機打開門讓所有人下車。

“腳踩在發射臺下的土地上讓人激動不已:面前垂直聳立著的是航天飛機,下面是為助推器提供所需動力燃料的巨大外貯箱。平時模擬訓練的時候,這里總是人頭攢動。到了發射日,卻一個人影也見不到,真讓人忐忑。再加上考慮到航天飛機有爆炸的風險,而最近的營救站在5千米以外。也就是說,如果出現故障只能靠自己。無論訓練時研究過多少遍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特別是‘挑戰者號’的案例,一到現場情況還是不一樣。此刻,我們感到害怕。”

在登上火箭頂端之前,宇航員們還要進行一個小儀式。法維爾說:

“按照慣例,我們要在發射臺繞航天飛機一周,確認一切都好。認為這樣做會帶來好運。其實并沒有特別的原因,只是在心理上能讓大家團結一心,感覺到集體的力量。”

繞完圈后,宇航員們進行最后一項儀式,認為“摸航天飛機的尾部可以帶來好運”。隨后他們乘坐高塔里的電梯,升至80米高的平臺上,進入航天飛機。

說起那天,法維爾仍然激動不已:“在那個高度,可以看到大海和發射指揮部。發射那天,天氣晴朗。在平臺上有3個我們熟悉的白衣工作人員。因為我們身上的裝備重達40千克,無法像舞蹈演員那般靈活,很難進入航天飛機內。我們在工作人員幫助下依次進入艙內,坐在和地面垂直的座位上。”

沒有一點兒聲音,所有人都集中精神,耐心等待。法維爾是有效載荷專家,最后一個進入艙內,坐在靠近艙門的地方。他等了足足一個多小時,在他之前入艙的人才緩慢進入中艙,被白衣工作人員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一個畫面閃過我的腦海,此情此景好像在精神病院里,醫生們把精神病人捆起來,關在獨立的房間里。我懷疑我們是不是都瘋了!”

法維爾繼續說:

“我突然發現在露天平臺上只剩下我一人,這個狀態持續了10多分鐘。當時時間和理智都開始模糊。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為了不讓大腦繼續放空,我注視著遠處的發射指揮部,試圖在那前面的空地中找到我家人的身影。我從高處看到冒煙的航天飛機,想到我的親人。我盯著背后的電梯一直看,腦中突然出現一句話:如果你想逃跑,現在就是最后的機會,后面可就太晚了!就像第一次蹦極的人在起跳前由于害怕,嚇出一身冷汗,恐慌不已。幾分鐘后,我對自己說:別胡思亂想了,不要向恐慌低頭!”

恐慌的情緒留在了地球上。

所有人都進入艙內坐好后,又等了一個多小時。但在這熬人的等待期內,NASA努力轉移我們的注意力,好讓我們忘記自己正坐在火藥桶上。我們一直和指揮部保持著聯系,他們讓我們一會兒檢查這個,一會兒檢查那個……我們都是控制程序里的一部分,要知道指揮部工程師們的電腦屏幕都可以遠程監控艙內的情況,并不需要通過我們來了解……

發射!

“發射!”

航天飛機在火箭的推動下即將升空。

在此階段,因為一切都是自動的,航天員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回憶在航天飛機出現故障時的8個逃生技巧。“我們早已熟記在心,盡管在訓練時已經重復過無數次,NASA還是給我們準備了逃生步驟小卡片,即便在有壓力時也不會忘記……最后一個逃生步驟讓人焦慮:如果出現‘挑戰者號’遇到的事故,我們要在航天飛機爆炸前跳傘。但我們很清楚,如果出現這種事故,我們連出都出不去!”

對于死亡的恐懼很快就被航天飛機升空帶來的刺激取代。火箭發動機釋放出所有的能量,讓這幾噸重的鐵家伙擺脫了地球引力。超重狀態下的宇航員被緊緊壓在座位上。升空時宇航員的負載稍高于1g[9],上升的某些階段達到3~4g,特別是各級火箭分離和燃料減少的時候。但因為宇航員身著抗荷服,超重對其身體的影響很小。法維爾告訴我們這也得益于宇航員平時的訓練:

“4g環境下就開始感覺相當重了。通過在離心機里的訓練,我們可以承受4g的負載并堅持幾分鐘,這可能已經是很長的時間了。人感覺要被壓碎一般,好像有兩個人坐在你的胸口。”

除了超重,發射時最讓法維爾驚奇的是“地球上的模擬器都不會產生振動”。

“在我們垂直的座位上,可以感覺到低頻的振動。我們的座位振動并移動了幾厘米,真令人震驚。從工程師的角度考慮,那是航天飛機在螺旋上升時在超重狀態下變形。此時你會對自己說:但愿一切順利!”

但和之前一樣,宇航員們還沒來得及焦慮,航天飛機就依次與推進器和外貯箱分離。又過了一段時間,飛行器被釋放。

“升空后8分鐘20秒,飛行器進入預定軌道。我們切斷動力,此時處于失重狀態。任務開始啦!”

失重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進入太空軌道!”

特倫斯·T.亨里克斯(Terence T. Henricks)[10]對進入太空的法維爾和其他宇航員說道。

“發自內心的歡呼聲在航天飛機內響起,歡樂的情緒蔓延開來。經過多年的等待,我們終于進入了太空軌道!指令長亨里克斯像乘務員一樣對我們說,可以解開安全帶了。一離開座位,我移向艙門的小舷窗,透過直徑約25厘米的防紫外線過濾鏡,從太空俯瞰地球。真是令人難忘的一刻。我記得非常清楚,我們當時在非洲上空,非洲大陸從我眼前劃過。我第一次對自己說:‘伙計!這次不再是模擬器,你在真的航天飛機里!’

“最初的幾分鐘,體驗失重狀態的喜悅喚醒了我們心中沉睡的小孩。很多人開始旋轉、扭腰,就像即興而起的狂歡派對,只是少了酒和電子音樂。頭一會兒朝上,一會兒朝下,手舞足蹈就像瘋小孩。但要小心‘暈太空’。一半宇航員都會暈太空,甚至最有經驗的宇航員也不例外。好多同伴很快就暈了!

“我知道自己不能被喜悅沖昏頭,壓住了自己想要嘗試三周跳的沖動,保持著頭在上、腳在下的姿勢。從中艙到駕駛艙時,我還是像在地球模擬器訓練時一樣,扶著梯子移動,避免頭朝下。我都沒想到自己能保持這種姿勢兩個小時,然后沒有暈太空的我就開始像其他人一樣在航天飛機里游來游去。這太棒了!”

法維爾乘坐的這艘著名的航天飛機現在已不復存在。和現在宇航員駐留的國際空間站相比,它的空間非常小,不可避免地增加了宇航員之間出現情緒摩擦的可能性。

“國際空間站非常大,增壓區有效容積400立方米。即便是有6個人在里面,每個人都可以在‘私密’的艙里單獨待上幾個小時。這種情況極少,但還是有的。在航天飛機里,就是一個人挨著一個人,在實驗艙、中艙、駕駛艙和主要通道之間移動。基本就像在一個能容納6人的房車里,只是我們當時有7個人。6男1女,整整3周都要每天24小時在一起!我們都有強烈的禁閉感。睡覺時,每個人都只有很小的一點兒地方。當然,進入太空的喜悅難以言表。但要承認,很快不方便之處就顯現了出來……”

為了說明這一點,法維爾給我舉了一個共用廁所的例子。

“上廁所時很難有一點兒私密性。中艙里的一個小簾子后面就是廁所,同時中艙也是我們吃飯、睡覺的地方。除了沒有隔音,航天飛機里的廁所令人不適之處在于臭味很快就會在艙內彌漫。而且在開始的幾天,一些人在失重狀態下打完滾就嘔吐。其他人一聞到嘔吐物的味道胃也開始翻江倒海。惡心也是會傳染的,我可算是體驗過了!所以開始我們都害怕廁所被堵。要是兩周都不能用廁所,那可真是災難。這種情況在其他任務中就出現過。”

除了和“后勤”問題有關的情緒,還有宇航員互相之間的人際關系及性格有關的“社會”情緒。法維爾經歷的此次太空任務相對簡單、安全,團隊成員比較團結,沒有大的爭吵。但他執行其他太空飛行任務時就出現過情緒沖突。

“當時航天員們需要解決重要的技術問題。不出幾分鐘,團隊成員間的平靜和默契就消失了,大家開始互相指責,憤怒和失望的情緒折磨著所有人,對任務的執行產生了非常消極的影響。再加上地球的指揮部也被卷了進來,雙方隔著太空吵吵嚷嚷。”法維爾接著說。

“宇航員團隊和地球指揮部之間的關系有時會變得緊張。我們也時不時會和休斯敦約翰遜航天中心有摩擦。我感覺不悅的情緒經常是自下而上的——負面情緒的源頭正是地球。

“原則上來說,沒有地球指揮部的同意,我們無權擅自改變操作程序。所有的程序都被嚴謹地寫在手冊上,很不靈活,就像不到17歲的青少年晚歸要經過家長同意一樣。地面指揮部觀察、監視、追蹤著宇航員的每一個動作,用遙測裝置實時測量所有的指標,可以看到宇航員的一舉一動,聽到宇航員的一言一語。如果比時間表晚了3分多鐘,指揮部就會提醒你聽從命令,而你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這讓人很不爽,而且還要不停地集中注意力聽耳機,好像聚精會神地聽一個至高無上的人物指揮發令。”

為了變成一個大人,青少年們會決定擺脫約束,反抗父母,和他們對著干。宇航員為了變成真正的太空冒險家,會違抗地面的命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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