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塘歌』
?“善樂嬋,和聲蛙,一曲曠作月光下。清人婉,賞歌塘,一汪水鏡照銀裳。”
且說羅蘭舟發現端倪,帶人圍了花滿樓,華音公主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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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撫使,本公主未時起便聽外面吵鬧不已,原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在聚眾鬧事,沒想到!是羅大人一大早便帶人圍了花滿樓。怎么?羅大人位高權重,開始藐視皇家威嚴了?”華音公主身邊的婢子環兒轉達道。
知道公主氣極,拐著彎地罵自己,本無礙。但扣上藐視皇家的帽子,羅蘭舟就不能不吭聲了。
“公主息怒,蘭舟斷無不敬皇家,不尊公主之意,實在是職責所在,不得已而為之。”羅蘭舟道。
此時華音公主已梳妝完畢,從隔簾里緩緩走出。雖妝容濃重,但面上的倦怠之意是擋不住的。
“職責所在?羅撫使解開李榮的案子了?”華音公主神色一凝,道:“犯人在這樓里?”
羅蘭舟答“是”,又問:“公主,路將軍呢?”
華音公主的神色頓時有些不自在,道:“路松……他已經兩天沒回來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羅撫使,難不成你懷疑他?”
羅蘭舟笑而不答,他拿出一個小書冊呈給公主,而公主只看了一眼便將書冊放在了一旁,面上毫無波瀾。
“因路將軍與蘭舟提過《月塘歌》是公主所求,蘭舟便多留了個心眼。老天不負有心人,果然讓臣給找到了。”羅蘭舟瞄了一眼華音,道:“只是,公主似乎沒什么興趣啊。”
華音公主額角一跳,說:“這是從哪里尋到的?”
羅蘭舟回:“是前幾天抓的那個犯人從李榮房間里偷的,已經招認。
那犯人原來是花滿樓的工人,家境貧寒,又因老母重病無力醫治,不知從哪里聽聞《月塘歌》是無價之寶,在李榮醉酒后知曉他已尋到此譜且欲獻給公主,便見財起意趁夜盜取。
誰知正被李榮撞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仗著自己學了點功夫放倒李榮。可李榮是個嬌貴的人,一頭撞到桌角一命嗚呼。真是夠命薄的。”羅蘭舟嘆道。
華音公主:“繼續。”
“李榮死了后,犯人下了關鳩蠱。”羅蘭舟觀公主臉色,暗道果然有貓膩,又接著說:“此蠱可延續將死之日性命,亦可減緩已死之人的生命體征消失時間。這就是為什么仵作驗出李榮死亡時候在清晨,是錯的。”
華音公主的臉色愈發蒼白,“這蠱……倒是不曾聽聞。”
羅蘭舟頓了一下,道:“之后,犯人又來了一次,被微臣捉住了。公主,您看起來臉色不太好,蘭舟先退下了。”
得公主應允后,羅蘭舟退出房間。
羅蘭舟:“小楊!”
一名衙差應聲來到面前,遞給羅蘭舟一封加急信。
閱后,羅蘭舟帶了一隊人闖進了公主臥房。
“羅大人,本公主的臥房豈是你能闖的!”華音公主以身擋住房門,斥責道。
羅蘭舟輕笑,一揮手身后的兩名衙差上前架住了公主。她比不了手語,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在房里敲敲這個看看那個。
“找到了!”
應著話音,一扇暗門出現,眾人在羅蘭舟的帶領下往黑暗里走進去。
縱使腳步再輕,深道也有些回音,所幸,很快就到了。
暗道底,有一個大冰床,冰床上躺著人。羅蘭舟上前一看——那是路松!
見他身上還有東西在動,羅蘭舟一皺眉,掀開蓋布頓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將軍被黑蟲啃光了內臟!”離得近的衙差驚叫一聲。
羅蘭舟忍住惡心,順手蓋好白布卻聽到有異響,心下一驚——是那晚襲擊我的邪物!
“快跑!”
一陣黑風吹過,衙差們躲閃不及,已倒了一半。
突然,羅蘭舟手上的佛珠閃了光,黑風近不了他周身,剩下的人才得到喘息。
羅蘭舟推開護著他的衙差尸體,揮舞著劍與余下衙差共戰。
“大人,屬下們護送您出去!”
“說什么胡話!咱們是兄弟!”羅蘭舟道,“同生共死。”
恰在此時,箏聲自耳邊響起。
羅蘭舟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大喜之余道:“兄弟們,有救了。”
不消時,黑風再次退走。眾人跟著它來到一處里室,這里也有一冰床,卻沒有人,只有血跡。
“華音公主,真正的華音公主!出來吧!你的婢女模仿得再像也終究不是華音。”
羅蘭舟指著被押著的“華音公主”繼續說道:“還不出來么?非要我推給你聽才認罪。”
靜——
羅蘭舟吸了一口氣,說:“據守夜人交代,公主初到花滿樓當晚李榮與路松有過口角,李榮甚至親口說要殺了路松,由此可見兩人積怨已深。蘭舟首次拜見公主后便由一小廝領著去了案發現場,現在想來那小廝應該是婢女環兒了,畢竟耳后朱砂痣樣式的胎記可騙不了人。至于那嫌犯,是公主派人告訴《月塘歌》的下落并誘使他去偷盜的?這樣的話關鳩蠱也是公主去補刀的。”
靜——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羅蘭舟道,“如此優美的詩句,可惜當愛成了毒,這詩便不美了。這關鳩蠱……”
“關鳩蠱!”一個人影在屏風后閃爍,聽聲音是個女子。
公主是不會說話的,此人是誰?
羅蘭舟小心翼翼走近,誰知剛一觸碰到屏風,一個黑蟲便爬上了他的手,而佛珠卻沒有半分反應。
“小哥哥還是別亂動的好,小黑是我特別煉制的,可不是外面那些普通貨,你的佛珠——沒、用!”
屏風后的人緩緩走出,卻不是華音公主。
少女一身苗疆裝扮,小巧的臉上有一雙誘惑人的眼眸。
她眨著眼看向眾人,“小衙差們,你們身上也有哦~”
“別動他們!”羅蘭舟僵這著手腳,道,“閣下是何人?有事好商量,收了這些……小黑吧。”
苗疆女子瞇了瞇眼,勾起羅蘭舟的下巴與他平視,說:“放了你們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們告訴我方才彈琴的人是誰,我還可以告訴你真相。”
這苗疆女子的眼睛美得詭異,就想要把羅蘭舟的神智吸進去一般,幸虧佛珠振動起來,把羅蘭舟給震回了神。
“看來動不了你呢。”苗疆女子撇了撇嘴,又望了一眼衙差們,“不過看你反應,他們也不能動。好吧,那就……”
什么?
“都制成傀儡,陪我玩!就像外面那個被掏空了內臟的人一樣!啊哈哈哈——”
尖笑聲在地下室里回蕩,充斥著房間的每個角落,眾人的耳膜快被刺破了。
羅蘭舟看著自己的兄弟們一個接著一個倒下,終于,他忍不了了:“我答應你!只要你幫助我們,放了我們!”
尖笑聲戛然而止。
“我就告訴你彈琴的人是誰!”羅蘭舟大口地喘氣,擦了從耳、眼、鼻流下的血,緩道:“但他是我的恩人,你要保證不傷害他。”
女子一吹口哨,黑蟲回到她的身邊縈繞著,然后她滿意地摸摸羅蘭舟的頭。
羅蘭舟:“……”
“我,艾凡夢,在此立誓絕不傷害艾凡夢口中的琴師!”艾凡夢一字一頓地說道,認真的樣子倒顯得有些可愛。
羅蘭舟整了整衣衫,看著這一覽無遺的地下室,又看了身后的人,道:“艾姑娘,既然如此,那我們上去說吧。”
“帶路!”艾凡夢再次摸了摸羅蘭舟的頭。
羅蘭舟“……”
算了,不和小姑娘計較。
回到地面上,艾凡夢就迫不及待地向羅蘭舟講述了一切。羅蘭舟梳理了一下,故事大概是這樣的:華音公主為博父親歡顏請旨花舫南下,傳散婉樂仙子以琴結緣的美名,博人關注,掩護尋《月塘歌》這一目的。
陛下派路松將軍護送,順便捎了一個世家公子,誰知這倆都因愛慕華音公主而互生仇怨,偏偏公主早在暗下與將軍私定終身,只待尋得樂譜邀功請婚。這樣一來李榮便沒了機會,就想著折中先一步尋得樂譜求歡。又因為公主將軍日漸親密,李榮急的竟以樂譜要挾公主。可公主也不像面上一般柔弱,誘使花滿樓伙計去偷樂譜,哪知出了人命,一不做二不休,用從母妃那里得來的關鳩蠱造了假死亡時間。之后,官府就來人了。
其實吧,李榮死后公主就把那小廝送出來城,誰知他財迷心竅又悄悄回來,才讓羅蘭舟捉了。然后,將軍就跳出來打掩護,告訴公主的目的也只是為了試探羅蘭舟的態度。見羅蘭舟勢要嚴查,欲殺了他又恐人起疑心,便派人去監牢處理了那小廝,留下一份半假半真的口供。
路松當時勸華音公主收手,可走到這份上,怎么收得了?
見勸說無果,路松就經常去找羅蘭舟一起飲酒,探口風。公主以為將軍要叛變,放了蠱蟲在他身上監視。那晚羅蘭舟差點掉下河、深夜遭“黑風”襲擊,便是公主的杰作。
也就是那晚將軍回來又與公主爆發了爭吵,惶恐壓抑了十多天的公主失手推倒了將軍,一下磕到木桌角,當場只剩一口氣。
公主用關鳩蠱延續了將軍的命,將他藏到密室。
可關鳩蠱也不能讓路松起死回生,加上公主技藝不精,將軍的身體急速衰敗。情急之下,公主找到了四處游歷的艾凡夢,知她尤其擅長巫蠱便請其幫忙。艾凡夢稀里糊涂地被帶到密室開始了密室生活,并與公主養在這里的蠱蟲建立了友誼。
華音公主從艾凡夢那里得知,關鳩蠱除了續命之用外,還有一個不傳之秘——“若兩人真心相愛,便可以關鳩蠱為媒介連接雙方的生命,但消耗的壽命是成倍的。”
公主同意了。
羅蘭舟帶隊包圍花滿樓那時,公主已是強弩之末,強撐羅蘭舟離開后就不行了。
公主留下環兒假扮她,自己回了密室看路松最后一眼,倒在了艾凡夢的懷里。
良久,羅蘭舟坐著說不出話來。
這都什么事啊……
“好了,故事講完了,樂師呢?”艾凡夢道。
羅蘭舟:“他在……”
“施主都沒講實話,怎好意思?”一個和尚走了進來,笑瞇瞇的看著兩人。
羅蘭舟施禮道:“恩公。”
艾凡夢嘖了一聲,“喂!小蘭,你怎么那么多恩公?你好弱啊。小蘭你行不行啊?”
羅蘭舟:“……”
“漂亮和尚,那佛珠是你的吧?那樂師呢?還有,你怎么知道我沒講實話?”艾凡夢拋出了一大堆問題。
了緣一指外面,一個白帷帽白衣白琴袋的人就出來了,一進門一揮手,艾凡夢就動不了也說不了話了。
羅蘭舟心里暗道:看來我想多了。
白夭徑直走過大堂,去了藏蠱密室,路松的尸體已經抬走。
眾人跟去。
又是揮手間,里間的冰床被翻倒,才看見冰床下有個隔間,隔間里躺著華音公主。
羅蘭舟上前背起公主,把公主放到了繡床上。
“叫公主的丫頭環兒來,公主還有救。”白夭淡道。
羅蘭舟:“是,恩公。”
一盞茶后,環兒來了。
“《月塘歌》何在?”白夭問。
環兒呆呆地望著他,突然瘋了一般往地上磕頭,被羅蘭舟阻止。
“施主,我們不會傷害你的。要這樂譜也是為了就你家公主的命。”了緣解釋道。
“公主,公主還有救?”環兒渙散的眼神開始聚焦,“樂譜……在,在公主枕頭底下!求大人們救救公主。她人很好的,她很愛路將軍。公主知道那樂譜可以救自己……可是路將軍死了,公主的心也死了啊!而且公主早就知道《月塘歌》的下落了!她不回去只是想和將軍多待一會兒。皇上怎么可能會答應他們在一起?羅大人,救救公主吧!”
環兒跪在地上聲嘶力竭,哭累了,羅蘭舟便命人將她帶去醫館看大夫。
“恩公,救與不救在您。”羅蘭舟道。
白夭:“……算本,算我多管閑事一回。”
然后,白夭就為華音公主一連彈了七天的《月塘歌》。
七天后。
“此番多謝二位了,”羅蘭舟道,“恩公,真的不再多留幾日?”
了緣望了眼遠處的白夭,搖搖頭,辭了羅蘭舟,跟了上去。
“貧僧還得陪一個倔強的熊孩子繼續走下去啊……”
『后:
白夭:“了緣,《月塘歌》拿了嗎?玉龍的線索是有用的。”
了緣:“……”
白夭:“嗯?”
了緣:“好像……沒……”
白夭:“……”
了緣:“白夭!小白你下手輕點!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回去拿,等我!”
白夭:“成事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