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的冬日本是鮮少落雪的，偏這幾日竟飄起了細(xì)碎雪花，落在車窗上轉(zhuǎn)瞬化去，倒添了幾分難得的意趣。氣溫不算低，徘徊在十幾度上下，可傅思檸剛生產(chǎn)完，身子骨還虛，稍一吹風(fēng)就覺出些寒意，往顧桉染身邊靠了靠。機(jī)場暖氣開得足，驅(qū)散了那點冷意，幾人在出口處等著——顧桉染的表妹洛夢婷帶著男朋友許天，這趟是特地來舊金山玩的。
遠(yuǎn)遠(yuǎn)瞧見兩個身影，洛夢婷眼尖，揮著胳膊喊了聲“哥”，許天也跟著笑盈盈打招呼。顧桉染迎上去，先給了表妹一個擁抱，又和許天握了手，笑著解釋：“剛到家，沒來得及備什么大餐，今晚就先委屈你們，去花園里圍爐說說話，暖暖身子。等歇過來，明天再帶你們好好逛逛?！?
傅思檸也跟著笑，輕聲說“一路辛苦了”。顧桉染怕他們冷，轉(zhuǎn)身去機(jī)場的飲品店買了熱飲，拿鐵、熱可可，一一遞到手里，指尖碰著杯壁的溫度，暖得人心頭發(fā)軟。
從機(jī)場到家約莫一小時車程，車廂里熱鬧得很。洛夢婷性子活潑，嘰嘰喳喳說著路上的見聞，許天偶爾插句話，溫和又風(fēng)趣。傅思檸話不多，卻被這氛圍染得眉眼舒展，顧桉染握著方向盤，時不時側(cè)頭看她一眼，眼底藏著化不開的柔。
正說著，洛夢婷忽然瞥到后座安裝妥帖的嬰兒座椅，促狹地沖顧桉染挑眉：“哥，行啊，這剛有了小棉襖，裝備倒是置辦得挺快，以前可不屑這些‘麻煩事’的?！?
顧桉染失笑，瞥了眼身旁的傅思檸，語氣里帶著藏不住的笑意：“那不一樣，現(xiàn)在是有軟肋的人了?！?
傅思檸被他說得臉頰微紅，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背，車窗外的雪還在飄，車廂里卻暖融融的，滿是煙火氣的歡喜。
花園里的休閑區(qū)早早就鋪了地暖，腳踩上去暖烘烘的，頭頂小亭子遮著零星飄落的雪花，倒成了天然的暖房。傅思檸從廚房端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氖巢?，保鮮盒里碼著切好的肥牛卷、蝦滑，竹籃里裝著洗干凈的茼蒿、娃娃菜，旁邊還有穿好的羊肉串、雞翅，一半是準(zhǔn)備煮火鍋的，一半是要烤的，擺了小桌滿滿當(dāng)當(dāng)。
顧桉染在亭外點了堆篝火，木柴噼啪作響，火星偶爾往上竄，映得他側(cè)臉暖融融的。洛夢婷和許天站在旁邊看，忍不住感慨：“哥，嫂子，你們這院子也太舒服了吧？”眼瞧著旁邊菜畦里種著青蒜和小油菜，柵欄邊爬著月季藤蔓，不遠(yuǎn)處還有個小魚塘，水面結(jié)了層薄冰，角落里的狗窩旁，那只咖啡色的小狗正蜷著打盹，一派安逸景象。
“快進(jìn)來暖和著。”傅思檸笑著招呼，顧桉染已經(jīng)支起了烤爐，炭火慢慢旺起來。兩人一個負(fù)責(zé)涮火鍋，一個忙著翻烤串，煙氣混著肉香飄散開，熱鬧又溫馨。洛夢婷和許天也沒閑著，湊到嬰兒車旁看孩子——小林林裹在厚厚的襁褓里，只露出張肉嘟嘟的小臉，睫毛長長的，睡得正香，像個粉雕玉琢的奶團(tuán)子。
“這小模樣，跟嫂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洛夢婷輕輕戳了戳寶寶的小臉蛋，聲音放得極輕，“太可愛了，怪不得我哥現(xiàn)在走哪兒都惦記著?！?
許天也跟著笑，幫著添了塊木柴到篝火里：“等回頭我們也得整個這樣的院子，種點東西養(yǎng)只狗，多舒坦?！?
顧桉染聽著，往傅思檸手里塞了杯熱奶茶，眼底笑意溫厚：“日子嘛，就得這么過才踏實?！被疱伖距矫芭?，烤串滋滋冒油，篝火映著幾張含笑的臉，連雪花落進(jìn)暖空氣里的聲音，都顯得格外溫柔。
食材在火上漸漸熟透，香氣漫得滿院子都是。傅思檸看了眼嬰兒車?yán)锼冒卜€(wěn)的小林林，又望了眼飄著細(xì)雪的天色，終究還是放不下心。
她轉(zhuǎn)身看向不遠(yuǎn)處的保姆，用流利的英文輕聲交代：“Heidi， could you please take Linlin inside to sleep? It's getting a bit chilly out here， don't want her to catch a cold.”（海蒂，麻煩你把林林推進(jìn)屋里睡好嗎？外面有點涼了，別凍著她。）
見海蒂應(yīng)下，她又補(bǔ)充道：“We've prepared a meal for you too， it's in the kitchen. You can eat inside—if you need more， just come out and get some. Let us have a nice chat out here for a while， okay?”（我們也給你備了晚餐，在廚房呢。你在屋里吃就好，不夠的話再出來盛。讓我們在外面好好聊會兒天，好嗎？）
海蒂笑著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推起嬰兒車往屋里去，腳步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孩子的好夢。傅思檸望著她們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門口，才轉(zhuǎn)過身朝亭子里的幾人笑了笑，攏了攏身上的披肩：“好了，這下能安心坐會兒了?！?
顧桉染往她手邊的烤爐上又放了兩串雞翅，炭火噼啪聲里，他揚(yáng)聲問：“火鍋要再加點湯嗎？”洛夢婷已經(jīng)拿起一串烤好的魷魚，邊吹涼邊接話：“嫂子就是心細(xì)，換我估計早顧著吃了?！币痪湓挾旱么蠹叶夹ζ饋恚艋鸬呐饫?，連空氣都染上了幾分松弛的甜。
席間聊起近況，聽顧桉染說洛夢婷是會計，許天做程序員，兩人打算在美國工作定居，傅思檸心里便有了計較。
“夢婷是會計?。空梦覀儗毼ü九f金山總部最近在招會計崗，我回頭幫你留意下，看能不能牽個線。”她看向洛夢婷，語氣誠懇，“許天要是找程序員的工作，有合適的機(jī)會我也幫著問問。”
說到定居，她又補(bǔ)充：“你們要是考慮買房，美國對外國人購房政策確實嚴(yán)些，我認(rèn)識幾個做房產(chǎn)經(jīng)紀(jì)的朋友，回頭可以幫你們問問具體政策。要是暫時不想買也不想租，就先住我們這兒，房子夠大，添兩雙碗筷的事。”
說著，她瞥見兩人穿的衣服不算厚實，想來是趕路沒帶夠，便從包里抽出一疊美刀遞給顧桉染：“明天你在家休息，陪他們?nèi)ベI幾件新衣服，自己也挑一件。我明天要去公司，就不陪了?！?
她又轉(zhuǎn)向洛夢婷：“剛忙忘了，還沒給你們備生活用品，正好明天一起買了。家里有電腦和打印機(jī)，你晚上打份簡歷給我，我?guī)湍憧纯从袥]有要刪減調(diào)整的，明天正好趁上班幫你問下招聘的事?！?
洛夢婷和許天聽得心里暖烘烘的，連聲道謝。顧桉染捏著那疊錢，指尖碰著溫?zé)岬募埥?，看傅思檸的眼神里滿是笑意——她總是這樣，看似輕聲細(xì)語，卻把方方面面都替人考慮得妥帖。
“行，都聽你的?！彼彦X揣進(jìn)兜里，往傅思檸碗里夾了塊烤得焦香的五花肉，“明天保證把人照顧好，東西買齊。”
篝火噼啪響著，把幾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細(xì)碎的雪花落在亭檐上，融成小小的水珠，倒像是為這份熱絡(luò)添了幾分溫柔的注腳。
第二天一早，傅思檸剛到公司，就拿著洛夢婷的簡歷找到了人事經(jīng)理艾瑞克。她用流利的英文說明來意，語氣認(rèn)真又懇切：“Eric， this is my cousin， a master's graduate from a top university in China， majoring in accounting. Her internship experience is quite impressive， and she's really capable.”（艾瑞克，這是我表妹，中國名牌大學(xué)的碩士，會計專業(yè)的，實習(xí)經(jīng)歷很出色，人也很能干。）
艾瑞克接過簡歷翻看了幾頁，抬頭沖她笑了笑，語氣十分信任：“Anyone you recommend， I trust. Let her come for a trial tomorrow， okay?”（你推薦的人我放心，明天讓她來試崗吧。）
傅思檸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真切的笑意，連忙道謝：“Thank you so much， Eric. I really appreciate it. Let's get dinner sometime soon.”（太感謝你了，艾瑞克。真的很感激，有空一起吃晚餐吧。）
“Sure， my treat.”（好啊，我來買單。）艾瑞克笑著應(yīng)下。
搞定了這事，傅思檸心里輕快了不少，拿出手機(jī)給顧桉染發(fā)了條消息：“夢婷的試崗安排好了，明天讓她直接去人事部找艾瑞克就行。”
處理完手頭的工作，傅思檸靠在辦公椅上緩了緩，隨即撥通了老同學(xué)朱麗娜的電話。朱麗娜如今在一家知名游戲公司擔(dān)任管理層，公司正缺技術(shù)過硬的程序員，許天的情況或許合適。
電話接通后，傅思檸用英文說明：“Juliana， I have a friend who's a programmer. He's quite experienced and is looking for a job in the U.S. I remember your company is expanding the tech team—would you be interested in taking a look at his resume?”（朱麗娜，我有個朋友是程序員，經(jīng)驗挺豐富的，正在美國找工作。我記得你們公司在擴(kuò)充技術(shù)團(tuán)隊，要不要看看他的簡歷？）
朱麗娜很快看完了許天的簡歷，在電話那頭笑道：“He looks great. When would he be available for an interview and trial?”（他看起來很優(yōu)秀，什么時候可以來面試試崗？）
“ He needs about a month to wrap up his work in China， but after that he'll be ready，”傅思檸連忙回應(yīng)，又誠懇地補(bǔ)充，“I'll bring him to treat you to dinner then—really appreciate your help.”（他需要大約一個月處理完國內(nèi)的工作，之后就能到位。到時候我?guī)埬燥垼煤弥x謝您。）
“Deal. Let me know when he's here.”（一言為定，他到了告訴我。）朱麗娜爽快應(yīng)下。
掛了電話，傅思檸輕輕舒了口氣，拿起手機(jī)給顧桉染發(fā)消息：“許天的事也有眉目了，朱麗娜那邊說等他處理完國內(nèi)的事就可以試崗，這下他們倆的工作都有著落了?！?
傅思檸忙完手頭的事，點開微信給顧桉染發(fā)了段語音，語氣里帶著細(xì)致的叮囑：“桉染，給夢婷買衣服可得注意，得挑些適合職場穿的時裝，顏色搭配得講究點——寶唯是服裝公司，對員工穿搭挺看重的，她自己帶來的那些衣服不太合適?！?
頓了頓，她又補(bǔ)充道：“還有許天，你也別忘了給他選選，美國這邊的程序員，都是要穿西裝革履、梳大背頭的，形象得跟上?！?
“另外，你看看他們的駕照，到美國能不能直接置換，要是不行就趕緊報個名考試。以后我就不開車了，我的車留給夢婷開，她上班也方便?！?
語音里的每一句都想得周到，帶著對晚輩實實在在的關(guān)照，末了還加了句：“買的時候多試幾件，別嫌麻煩啊?！?
傅思檸看著洛夢婷結(jié)束模擬面試的樣子，只覺得一股氣堵在喉嚨里，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扶著額頭揉了揉眉心，語氣里滿是無奈：“夢婷，你這面試答得……我都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
“你是應(yīng)聘專業(yè)會計，可從頭到尾沒提過自己的專業(yè)優(yōu)勢——做禮服設(shè)計公司的會計，你得說清能幫他們做什么：比如怎么結(jié)合行業(yè)特性做成本核算，怎么把控面料采購、定制訂單的財務(wù)流程，這些你一個字沒提?！?
“還有美國常用的財務(wù)軟件，你熟哪些？這是硬技能，不說對方怎么知道你能不能快速上手？你的專業(yè)能創(chuàng)造什么價值，是幫他們優(yōu)化現(xiàn)金流，還是做好稅務(wù)籌劃？這些核心的點全漏掉了?！?
傅思檸頓了頓，壓了壓語氣：“更關(guān)鍵的是，他們公司華人客戶和中國客戶占大頭，你作為中國人，語言優(yōu)勢是天然的——中英文無縫對接，能幫他們跟客戶順暢溝通財務(wù)問題，這點多重要？你提都沒提。”
“還有工作時間、加班、跨國出差這些實際問題，面試官肯定會問，你得主動表明態(tài)度。你是能適應(yīng)彈性工作，還是能接受出差？這些不說，對方怎么判斷你合不合適？”
她嘆了口氣：“你這不是在面試，是在念流水賬。再這么答，再好的條件也得被埋沒了?！?
面試結(jié)束的消息剛發(fā)過去，傅思檸的視頻電話就打了進(jìn)來。洛夢婷對著屏幕用力揮手，眼眶還紅著，聲音里全是抑制不住的雀躍：“表嫂！過了！真的過了！面試官最后笑著說‘期待合作’，我當(dāng)時腦子都懵了！”
她晃了晃手里攥皺的英文稿子，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傅思檸標(biāo)紅的重點和旁注：“你昨晚逐句幫我順的那些話，我居然全記住了！說自己熟QuickBooks的時候，面試官眼睛都亮了，還有你教我提怎么用中文跟客戶核對定制禮服尾款那塊，他直接跟旁邊的人說‘這正是我們需要的’！”
洛夢婷忽然沒了聲音，對著鏡頭用力眨了眨眼，才吸著鼻子說：“我剛才在樓下給你買了最喜歡的抹茶泡芙，等下就給你送過去。還有……表嫂，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謝你，你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優(yōu)勢都挖出來了，要是沒有你……”
傅思檸在那頭笑起來，指尖敲了敲屏幕：“謝什么，你本來就夠優(yōu)秀，我不過是幫你把閃光點擺到明面上。晚上想吃什么？我讓你表哥買菜，就當(dāng)提前慶祝了?！?
洛夢婷用力點頭，掛了電話才發(fā)現(xiàn)，手心的汗把那份面試稿浸得更皺了，可上面每一個字，都像是被陽光曬得暖烘烘的。
餐桌上的熱湯還冒著白氣，傅思檸給洛夢婷夾了一筷子清蒸魚，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開口：“對了夢婷，有件事忘了跟你說?！?
洛夢婷抬著筷子應(yīng)了聲：“表嫂你說?！?
“你面試不是過了嘛，我順便幫你申請了公司的公寓式宿舍。”傅思檸攪了攪碗里的湯，語氣輕快，“等許天過來這邊工作，你們倆正好能住進(jìn)去。那房子不要租金，每個月自己交水電費(fèi)就行?！?
她頓了頓，補(bǔ)充道：“這是寶唯公司獨有的福利，干滿十五年，那套公寓就正式歸個人了。我當(dāng)年也申請了一套，現(xiàn)在還有七年就能拿到手了。面積是不大，也就六十來平，但總比租房子強(qiáng)，省不少事呢。”
洛夢婷手里的筷子“當(dāng)啷”一聲碰到碗邊，眼睛瞪得圓圓的：“真的？還有這種好事？”
旁邊的顧桉染聞言，笑著拍了拍傅思檸的肩膀，語氣里滿是揶揄又藏不住的得意：“那可不，我娶到你表嫂，才真是撿到寶了。不光自己厲害，心思還細(xì)得很，什么都替人想到前頭?！?
傅思檸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轉(zhuǎn)向洛夢婷：“別聽他胡說。主要是這福利不用白不用，你們剛過來，能省點房租就省點，踏實?！?
洛夢婷扒拉著碗里的米飯，眼眶又有點發(fā)熱，嘴里含混地說：“表嫂，你對我也太好了吧……”
“一家人說這些干啥?！备邓紮幮χo她盛了碗湯，“快吃，菜要涼了?！?
房間里只留著一盞暖黃的落地?zé)?，傅思檸輕輕晃著嬰兒床的搖籃，林林閉著眼睛咂嘴，小拳頭攥得緊緊的。顧桉染從身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發(fā)頂，聽她輕聲嘆氣。
“你說，在美國扎根多不容易啊。”傅思檸的聲音很輕，怕吵醒孩子，“夢婷那孩子，爸媽走得早，什么都得自己扛。許天家也是農(nóng)村的，老兩口能顧好自己就不錯了，哪還有余力幫襯他們。”
她指尖劃過搖籃邊緣的刺繡，語氣里帶著過來人的通透：“小兩口結(jié)婚，婚禮、房子、裝修，將來生娃……哪一樣不要錢？就咱現(xiàn)在住的這房子，我婚前一個人拼了七八年才全款拿下，我這還是拿著高薪呢。換了他們，只會更難?！?
顧桉染收緊了手臂，沒說話，只靜靜聽著。
“夢婷明年不是要嫁了嗎？”傅思檸轉(zhuǎn)過身，眼眶在燈光下有點亮，“我想著，給她攢點嫁妝。不用多貴重，至少能讓她手里寬裕點，嫁過去腰桿也能挺得直些。”
顧桉染低頭吻了吻她的發(fā)旋，聲音溫厚：“你想做就做，我都聽你的?！彼宄男宰?，看似利落強(qiáng)勢，心里卻裝著一團(tuán)軟乎乎的火，見不得身邊人受委屈。
傅思檸笑了笑，重新轉(zhuǎn)回去看孩子，搖籃輕輕晃動，映著燈光在墻上投下細(xì)碎的影子?！岸际且患胰耍軒鸵r點是點。當(dāng)年我剛來時要是有人搭把手，也不至于……”話說到一半咽了回去，她拍了拍搖籃，“不說這個了，林林好像要醒了?！?
顧桉染從她手里接過搖柄，動作輕柔得像怕碰碎什么：“有我呢，你歇會兒。”
傅思檸正給林林換著小襪子，忽然“呀”了一聲，抬頭看向剛走進(jìn)來的顧桉染：“對了，早上哥發(fā)消息，你看了嗎？”
顧桉染剛洗了手，正用毛巾擦著：“還沒，什么事？”
“嫂子生了！龍鳳胎！”傅思檸眼睛亮晶晶的，把手機(jī)遞過去，“哥哥叫傅宥年，妹妹叫傅之言，你聽聽這名字，是不是特好聽？”
顧桉染看著照片里兩個皺巴巴的小家伙，忍不住笑起來：“真好，傅家這龍鳳胎基因果然厲害——想當(dāng)年你和思陽，可不就是一對活寶。”他說著捏了捏傅思檸的臉頰，“哥嫂這是盼了多久，終于得償所愿了?！?
傅思檸點頭，忽然又算起日子：“說起來嫂子還是早產(chǎn)呢，她比我晚懷三個月，按理說該再等陣子才對。你看咱們林林，這才剛滿月，那邊兩個小的就急著出來了?！?
她低頭戳了戳兒子軟乎乎的臉蛋，眼里滿是溫柔：“哥說讓咱們帶林林回國團(tuán)聚呢，正好讓孩子們認(rèn)認(rèn)親。你看什么時候方便？林林現(xiàn)在月份還小，路上得仔細(xì)些?！?
顧桉染湊過來，下巴輕輕擱在她肩上，看著搖籃里安睡的兒子，聲音放得極柔：“聽你的，你安排就行。正好借這個機(jī)會回去看看，也讓咱媽抱抱孫子，她念叨好一陣子了?！?
傅思檸笑著應(yīng)下，心里盤算著回國的瑣事，嘴角卻忍不住上揚(yáng)——一大家子添了三個小家伙，這往后的日子，怕是要熱鬧得很了。
飛機(jī)落地BJ時，二月的寒風(fēng)卷著細(xì)碎的雪沫子撲在車窗上，傅思檸裹緊了懷里的小被子，低頭看林林睡得安穩(wěn)，嘴角彎了彎。車拐進(jìn)胡同深處，灰墻灰瓦間露出一角朱漆大門，傅思陽已經(jīng)候在門口，搓著凍紅的手迎上來：“可算到了！”
推開四合院的門，暖意混著人聲一下子涌過來。正屋的八仙桌旁圍滿了人，爺爺奶奶戴著老花鏡，正湊在搖籃邊看那對龍鳳胎，嘴里不住念叨“這眉眼隨思陽”“丫頭片子俊得很”；外公外婆坐在炕沿，手里捏著小棉襖，正跟顧桉染的父母說笑，眼角的皺紋里全是笑意。
顧桉染把行李箱往廊下一放，先扶著傅思檸往里走，又轉(zhuǎn)身抱過林林遞給自己母親。顧媽媽接過孩子，稀罕地顛了顛：“我們星榆長這么壯實了，快讓奶奶看看?！闭f著又轉(zhuǎn)向傅家二老，笑著作揖，“恭喜恭喜啊，傅家一下子添倆寶貝，真是天大的喜事！”
傅思陽的媳婦剛坐完月子，披著厚披肩從里屋出來，懷里抱著個襁褓，見了傅思檸就笑：“快進(jìn)來暖和暖和，思檸你可算帶孩子回來了，爸媽天天數(shù)著日子呢。”
傅思檸湊過去看那對龍鳳胎，哥哥傅宥年正攥著妹妹傅之言的小手，兩個小家伙在襁褓里動來動去，惹得一屋子人低低地笑。她回頭看林林被一群長輩圍著逗弄，又看顧桉染正跟哥哥聊得起勁，忽然覺得這滿院的煙火氣，比舊金山的陽光還要暖。
“中午燉了老母雞，”奶奶顫巍巍地起身，拉著傅思檸的手，“還有你愛吃的炸咯吱，快坐下歇歇，一路累壞了吧？”
傅思檸笑著應(yīng)著，眼角掃過院里的石榴樹——雖然枝椏光禿禿的，可她仿佛已經(jīng)看見夏天滿樹的紅果子，和孩子們圍著樹跑的樣子。這大概就是家的模樣，熱熱鬧鬧，團(tuán)團(tuán)圓圓，連寒風(fēng)都吹不散里頭的溫煦。
傅思檸環(huán)顧著這古色古香的北京四合院，雕梁畫棟透著歲月沉淀的雅致，忍不住感慨道：“哥，嫂子，你們這院子可真不錯啊，處處都透著講究。”她伸手輕輕撫過廊下的木柱，語氣里帶著幾分艷羨，“這在京城，怕是不便宜吧？我跟顧桉染在美國那邊，天天忙得腳不沾地，累死累活打拼，估計這輩子也攢不夠錢買這么一處呢。”
文嘉聽了，嘴角彎起一抹了然的笑，伸手拍了拍傅思檸的胳膊：“你這丫頭，跟我還說這話。你是小有名氣的婚紗設(shè)計師，桉染是頂尖律所的律師，你婚前在舊金山那帶獨立院子和停車場的三層別墅，地段、格局樣樣拔尖，就憑你們倆這本事，將來還能愁買不起B(yǎng)J的四合院？”
她眼神清亮，帶著點“我還不知道你”的戲謔：“真要想買，也就是早晚的事。倒是我們這老院子，看著唬人，論起實用和現(xiàn)代設(shè)施，可比不上你們那別墅呢?！?
傅思檸和顧桉染在顧家住了幾日，把小林林托付給奶奶照看，便依著先前的約定，陪洛夢婷去見許天的父母。許天家不在BJ，是河北鄉(xiāng)下的，兩人特意買了些水果點心上門拜訪。
車子駛進(jìn)村口時，路兩旁的土坯房和泥濘小道就讓她們心里咯噔一下。許天家是座舊磚房，院墻斑駁，院里堆著半枯的柴火，屋里陳設(shè)簡單甚至有些簡陋。思檸和桉染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幾分復(fù)雜，但面上依舊客氣周到，給長輩問好，坐下喝了杯粗瓷碗盛的熱茶。
眼看快到午飯時間，思檸笑著提議：“叔，嬸，咱們?nèi)T市里找家飯店吃飯吧，也清凈些，正好聊聊夢婷和許天的事?！痹S家父母沒推辭，一行人便往市區(qū)去了。
包廂里菜剛上齊，許天母親就打開了話匣，搓著手笑：“既然桉染和思檸是夢婷這邊主事的，那我們就直說了。倆孩子要結(jié)婚，按我們這兒的規(guī)矩，彩禮就意思意思，給個八千八?；榉柯铮覀兝蟽煽谧〉倪@房子騰一間出來，刷刷新就行，反正以后也是他們的。至于三金，夢婷是城里姑娘，不講究這些吧？省下來的錢還能添點家電?！?
話音剛落，包廂里霎時靜了。顧桉染握著茶杯的手猛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下去，眼底的寒意幾乎要溢出來。傅思檸更是氣得心口發(fā)堵，剛端起的水杯重重擱在桌上，發(fā)出“當(dāng)”的一聲脆響，她深吸一口氣才壓下翻涌的火氣，臉色早已經(jīng)青一陣白一陣——夢婷父母早逝，在這世上最親的就是桉染這個哥哥，他們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她受這種委屈？
顧桉染與傅思檸交換了個眼神，后者微微頷首，他便抬眼看向許家父母，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篤定：“我是婷婷的哥哥，她父母不在了，我們做親人的就得為她把好這關(guān)。彩禮十萬，見面禮五萬，四色禮四萬，這是規(guī)矩?，F(xiàn)在時興五金，足金一百五十克，不能少?！?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許父欲言又止的臉，繼續(xù)道：“房子我們也不逼你們在京買了，拿五十萬出來，幫他們在舊金山付個首付。婷婷父母早年在BJ留下套房子，我會幫她賣了，添進(jìn)去在那邊安家。這五十萬你們要是出，房產(chǎn)證上就加上你兒子的名字；不出，就只能寫婷婷的。”
許父剛要張嘴辯駁，顧桉染便抬手打斷：“洛夢婷嫁人，不是去扶貧的。我和思檸在美國的別墅，是她婚前自己買的，她當(dāng)年要加我名字，我都沒同意——婚姻不是算計，可該有的體面和保障，一分不能少?！?
“婚宴的錢，就從賣房剩下的錢里出，不夠的，我爸媽說了可以添補(bǔ)。但如果因為湊這些錢讓你們背了債，那是你們自己的事，跟婷婷沒關(guān)系。”他側(cè)頭往窗外瞥了眼，“您二位出門看看，現(xiàn)在這世道，我們這要求真不算多。婷婷是BJ姑娘，我們都沒逼著你們在BJ買房，已經(jīng)是退了大步了?！?
許家父母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原以為洛夢婷沒爹娘好拿捏，沒成想冒出這么兩個“硬茬”。他們其實并非拿不出這些錢，只是想著能省則省，此刻被戳破心思，又見顧桉染夫婦氣場懾人，知道再爭也討不到好，只能訕訕點頭應(yīng)了。
誰也沒注意，顧桉染放在桌下的手機(jī)一直亮著，屏幕上“錄音中”三個字悄然隱去。見對方松了口，他與傅思檸對視一眼，起身禮貌告辭，全程再沒多余的話。
回程的車上，傅思檸才蹙著眉問：“我怎么不知道夢婷父母留了房子？”
顧桉染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嘴角勾起抹淡笑：“那房子在我媽方文慧名下呢。夢婷這些年在顧家過活，那房子的房租一直存著當(dāng)她的嫁妝。再說，她爸爸以前開公司，留下的積蓄我爸媽幫著理著呢，別說舊金山一套房，就是買套大的都綽綽有余，哪用得著真賣房?！?
他轉(zhuǎn)頭看了思檸一眼，眼神沉了沉：“有些家底，婚前不能露。真讓許家知道了，怕是一分錢都不想出，就等著白嫖了。對付這種人，就得把底線亮出來，讓他們知道婷婷不是沒人疼的?！?
傅思檸這才恍然，心里那點納悶散了，只剩對顧桉染心思縝密的佩服——他不僅護(hù)著夢婷，更把所有可能的算計都堵死了。
車子堵在路上挪了許久，等顧桉染和傅思檸回到家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顧爸爸顧媽媽早把晚飯擺上桌，小林林不知怎么鬧起了脾氣，正趴在奶奶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爸，媽，我們回來了?！辫袢緞倱Q了鞋，聽見孩子哭就快步走過去，從母親懷里接過小林林，“怎么了這是？想爸爸了？”他把小家伙抱在懷里輕輕顛著，又用胡茬蹭了蹭孩子軟乎乎的臉蛋，小林林抽噎著往他頸窩里鉆，哭聲果然小了些。
顧爸爸端著碗湯從廚房出來，看見他們便問：“許家那邊談得怎么樣？沒出什么岔子吧？”
傅思檸一邊洗手一邊嘆氣，搖搖頭：“唉，說起來就氣人。許家那算盤打得，隔著三里地都能聽見響。還好桉染把話都挑明了，他們總算應(yīng)了。就是可憐夢婷，還沒進(jìn)門就遇上這么算計的婆家。”她轉(zhuǎn)頭看向顧爸爸顧媽媽，語氣真誠，“還是我運(yùn)氣好，遇上您二老這樣的公婆，哪兒哪兒都貼心?！?
顧媽媽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夢婷那孩子命苦，咱們不護(hù)著她誰護(hù)著？”
這時顧爸爸從里屋拿出一張銀行卡，走到顧桉染面前遞過去：“這是夢婷那房子賣的錢。你們拿著，給她在舊金山也置一套像樣的大別墅，就按你們住的那標(biāo)準(zhǔn)來。”他頓了頓，又道，“剩下的錢你先收著，別告訴夢婷。等她以后真有需要了再給，平時別讓她知道手里有這么多活錢，省得被人惦記。”
“還有嫁妝，”顧媽媽補(bǔ)充道，“我跟你爸都商量好了，這錢我們自己出，不能讓孩子受半點委屈。”
顧桉染抱著小林林，接過銀行卡攥在手里，心里一陣暖。他知道父母的心思，是怕夢婷手里錢太多，被許家那邊當(dāng)成“搖錢樹”。他點了點頭：“爸，媽，我知道該怎么做。您二老放心，我不會讓夢婷受委屈的?！?
小林林在爸爸懷里打了個哈欠，小腦袋歪著蹭了蹭，早已沒了方才的哭鬧勁兒。飯桌上的燈光暖融融的，映著一家人的臉，倒讓白日里那些糟心事，都淡了幾分。
飯桌上，顧桉染的爸媽琢磨著開口，問起小兩口往后的打算：“桉染，思檸，你們倆打算一直待在美國？還是等小林林上學(xué)了回BJ？”老人看著襁褓里剛滿月的小家伙，忍不住操心，“雖說林林還小，但BJ這邊上學(xué)麻煩，學(xué)區(qū)啊、各種手續(xù)都得提前準(zhǔn)備，要不先把材料交了排著隊？”
他們不知道的是，舊金山那邊，孩子上學(xué)的隊早就排上了。傅思檸聽著，沒把話說死，笑著應(yīng)道：“那BJ這邊也排上吧，兩手準(zhǔn)備總沒錯。幼兒園肯定是在舊金山讀的，說不定小學(xué)、初中就回來了呢。”她頓了頓，又開解道，“其實HD區(qū)多少家長擠破頭想送孩子出國，我和桉染正好有這條件，讓孩子在國外讀書也有優(yōu)勢。等他上學(xué)了，寒暑假就送回BJ，多陪陪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我們倆也能趁機(jī)清閑幾個月。”
這話把二老說得舒心不少，臉上的褶子都松快了些。只是話題一轉(zhuǎn)，又念叨起來：“過幾年還是再要個二寶吧，一個孩子太孤單了，倆孩子作伴多好。”
這話一出，顧桉染和傅思檸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顧桉染心里清楚，思檸生林林時大出血，差點就沒救回來，那場面想起來就后怕。更別說懷林林那陣子，孕吐折騰到生產(chǎn)，罪受了個遍。真要再生一個，思檸的工作得停滯多久？從懷孕到生產(chǎn)，醫(yī)院、月嫂各種開銷也不是小數(shù)目。他們早就打定主意不再要了。
對視一眼，兩人還是直接搖了頭：“爸媽，不打算再要了?！?
二老臉上的笑容僵住，臉色沉了沉。本來就對兒子兒媳長期留美的打算有些不痛快——就這么一個兒子，總盼著能在身邊——眼下連“兒孫滿堂”的指望也落了空，心里頭那點別扭更明顯了。但看著小兩口堅決的樣子，也知道多說無益，只能把話咽回去，默默接受了這個事實。
晨曦微露時，傅思檸將小林林托付給姥姥，獨自攥著一束白菊出門。墓碑前的風(fēng)帶著涼意，她輕聲絮叨這六年——在美國做婚紗設(shè)計師拿下的那些獎項，成功背后藏著的坎坷，還有前幾年無數(shù)個念著彭暢的夜晚。
她說起遇見顧桉染后的安穩(wěn)，說起女兒小林林的笑，語氣里裹著歉疚：“要是你沒走，一定也會有這樣的日子?！?
離開墓園，她去銀行取了五萬元現(xiàn)金，用信封裝好，寫上自己的名字。彭暢家的密碼鎖依舊是她的生日，她輕輕推門，將信封放在玄關(guān)，像放下一樁壓了多年的心事。
回家時，姥姥正抱著小林林在院子里曬太陽。小家伙伸著小手撲向她，傅思檸接過女兒，鼻尖的酸楚忽然淡了。陽光落在小林林的笑臉上，她想，彭暢若知道她如今這般幸福，一定也會笑著祝福吧。
律所門口的風(fēng)帶著些燥熱，顧桉染撞見江妍兒時，對方手里還捏著剛?cè)〉奈募！昂镁貌灰姟！苯麅旱穆曇舯扔洃浝锶嵝?，順勢邀他去隔壁咖啡館坐坐。
寒暄間，顧桉染隨口提了句，自己早已在美國成家，女兒都能蹣跚走路了。江妍兒握著咖啡杯的手頓了頓，杯沿的熱氣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緒，好半天才扯出個笑：“真快啊。”
顧桉染沒察覺異樣，問起她的近況?！皽?zhǔn)備去舊金山工作了。”江妍兒說得輕描淡寫，指尖卻無意識摩挲著杯壁——這話半真半假，她是今早才從旁人那里聽說他定居美國，臨時改了出國的目的地。
她望著顧桉染眉飛色舞講著妻女的模樣，忽然想起讀碩士時，總趁他去圖書館占座時，悄悄在他書里夾塊巧克力。那時的心事藏得密不透風(fēng)，如今卻像杯冷掉的咖啡，澀得人喉頭發(fā)緊。
告別時，顧桉染笑著揮手：“到了那邊聯(lián)系?！苯麅狐c頭應(yīng)著，轉(zhuǎn)身時才后知后覺地紅了眼——她哪里是想去舊金山，不過是想再靠近他一點，卻忘了，他的人生里，早已沒有能讓她插足的縫隙。
飛機(jī)引擎的轟鳴漸輕，機(jī)身貼著舊金山灣的水面掠過。傅思檸的目光透過舷窗，落在那片粼粼的藍(lán)上，懷里的林林咂了咂嘴，小腦袋往她頸窩里蹭了蹭。身旁的顧桉染也正望著窗外，指尖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點，側(cè)臉的輪廓在云層折射的光里顯得有些模糊。
傅思檸忽然就看怔了。結(jié)婚一年，他跟著她在這片陌生的土地待了一年。她見過他對著中國地圖出神的樣子，指尖劃過BJ的位置，能愣神半晌；也聽過他打電話時，跟舊友聊起B(yǎng)J的胡同和秋天的銀杏，語氣里藏著她沒讀懂的悵然。
心頭莫名一緊。她是不是錯了？總想著這里的設(shè)計資源更好，總說著要給林林不一樣的成長環(huán)境，卻好像忘了問他，是不是真的喜歡這里。
顧桉染轉(zhuǎn)過頭時，正撞見她眼底的茫然。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指尖帶著熟悉的溫度：“在想什么？”
傅思檸搖搖頭，低頭吻了吻林林柔軟的發(fā)頂。舷窗外的灣區(qū)漸漸清晰，可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卻越來越沉——是錯了嗎？如果錯了，是錯在太想往前走，還是錯在忘了回頭看看他落在身后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