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那個中年男人,也就是林亦初的小叔又出現了,這一次他表情嚴肅,盯著夏百簡看了又看,最后吐出一句,“嫁給林亦初,不要嫁給喬布川,不然你會后悔的。”
夏百簡百思不得其解,“我嫁人,也要你管?”
中年男人回答,“你的命是我們一家人的命換來的,你說我該不該管?”
這話倒是真的,也提醒了夏百簡,她欠林家,三條命。
但是,為何要讓自己嫁給林亦初?
中年男人告訴她,“最愛你的是他,而且他是我侄兒,我不想他傷心?!?
“愛情不是買賣,也不能拿來報恩,憑什么因為他是你的侄子,我就要嫁給他?”
“你不信我?不聽我的?”中年男人似乎發了火,不知哪里來的一道電光石火,差點劈到夏百簡身上,嚇得她大叫一聲,醒了。
身旁,喬布川不在。
拿起手機,看一眼時間,夜里12點。
這個時間,她記得。
前兩次遇到游魂,也是這個時間,這一次,她相信了,游魂的存在,但夢里那些話,好生奇怪,為什么會這樣?
想不通,頭有些疼,夏百簡喚了兩聲“布川”,沒有應答,她不得不起身,自己倒水,趁機,開了所有燈,四下看看,喬布川竟然不在家。
去衛生間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過來,順手關燈的時候,夏百簡感覺自己抬起來右手生硬,發疼,好象有什么異物鉆在手掌里。強忍著,關上燈,屋子里光線暗下處的那刻,她分明看到手掌微微發著光。
“是你?”這一次,她真的清醒了,想起墳塋那夜,游魂就是這樣附著在自己手掌之中,如今,他竟然被帶了出來,“怎么會?”
“沒錯,是我,我現在就在你手掌里,確切地說,以后咱倆要朝夕相伴了?!敝心昴腥说穆曇繇懫穑澳氵€不相信,是嗎?”
這一次,夏百簡不得不信。
因為自己剛洗了臉,很是清醒,加上中年男人的聲音,她聽得也是異常清楚,仿佛就在耳邊。
“你別跟著我,我會害怕……”她小心地說,四處查看,不知中年男人是現了身,還是僅僅依然只是聲音。
“別怕,我早就說過,不會傷你害你?!敝心昴腥寺曇糨p柔起來,“但我剛才說的也是真的,你應該愛的人,是林亦初,我那個傻侄兒?!?
“我為什么一定要愛他?就因為他愛我,我就要拿愛情去回報他?”
“嫁給喬布川,你不會幸福,只會更傷更痛。我這是為你好?!敝心昴腥死^續游說,“我感恩你讓我重新入了林家墳冢,也感謝你帶我回了省城,這里也是我的家,所以,我說的話,你要聽。”
“我……你……”夏百簡開始混亂,“你是怎么被帶回省城的?”
“那天,你親手為我捧起墳冢時,我趁機鉆入你的手掌。”
“原來是這樣……”夏百簡記起來,父母百日祭祀那天,她確實為林亦初小叔起過墳冢,那心思,只有她懂,當時手掌確實疼了一下,那感覺至今還能記起來。
“既然回來,你應該回你家,為什么要跟著我?”夏百簡說道,“是不是,我該把你送還給林亦初?他家離這兒不遠……”
中年男人沉默了許久,夏百簡以為他走了,突然又聽到,“我何嘗不想回家看看,那里有我哥哥和嫂子……”
“我該如何把你送回去呢?”夏百簡急于擺脫。
中年男人想了想,說:“有個法子,不知道好不好用。”
只要能讓中年男人離開自己的手掌,不再做這樣的午夜之夢,夏百簡什么法子都會去嘗試,趕緊應承下來,“說,我一定幫?!?
中年男人當真告訴了她“回家”的法子。
按著中年男人的指引,夏百簡大半夜地出門,去敲林家門,林亦初睡眼惺忪開了門,見是夏百簡,還是大半夜前來,一臉驚訝,而夏百簡說出自己前來的目的,更讓他驚訝。
“找一件你小叔生前穿過的衣服,快?!毕陌俸喓苁侵?。
林亦初以為她生病了,伸手過來想摸她的額頭,“回了一趟老宅,你不會又中邪了吧?”
夏百簡不聽他的,跑進北邊小臥室開始翻箱倒柜,林亦初很是驚訝,“你怎么知道,這間屋子之前我小叔住過?”
夏百簡看看時間,中年男人說過,2點之前,衣服必須找到,這樣他才會離開她的手掌,還有半個小時,必須加快速度,所以來不及回答,一門心思尋找。
許是林亦初姥姥重情重義,打開衣柜,里面竟然還有小叔子生前所穿衣物,一套換下來的夏季睡衣,干凈,整齊,看得出來,是20年前的衣物,灰藍色的純棉,洗到發白,保存極好,這倒讓夏百簡吃驚。
“這是我小叔穿過的,我姥姥幫著保存的,還囑咐我,每年拿出來清洗一次,說是小叔可憐,除了我,沒什么親人,我不能忘了他……”
林亦初話沒說完,夏百簡已經抱著衣服沖回客廳。中年男人說過,2點之前,衣服要燒干凈,然后存進一個干凈的罐子里,把手伸進去,這樣他就會自己出來,然后永久封存在罐子里。
衣服找到了,夏百簡又開始尋找罐子,廚房里瓶瓶罐罐雖多,卻沒有一個看著能用的,最后她把目光投向林家的鹽罐子,白瓷的,有些年頭,小巧精致,里面的鹽也用得差不多快光了,夏百簡收拾出來,不顧林亦初在耳朵嘮叨,迅速清洗,又拿來毛巾擦干,這才算完成了罐子這個環節。
接下來,就是衣物焚燒。
想燒掉好不容易保存下來的小叔衣物,林亦初自然不愿意,百般阻攔,夏百簡眼見還剩下十分鐘時間,眼淚都下來了,哀求林亦初,“你信我的,好嗎?我先燒了,然后再全部告訴你,時間來不及了,信我,好嗎?”
眼淚,吧嗒一聲,掉下來,砸在地板上,林亦初的心突然就疼了,放了手,任由夏百簡折騰。
衣物燒了,灰燼悉數被收進罐子里,蓋上罐子,顧不得余溫尚存,夏百簡把右手伸進罐子里,只有她才能聽到的那一聲,“吧嗒”,仿佛真有東西掉進了罐子里,手當真也不疼了,心這才放松下來,抽出手,蓋好罐子,交給林亦初。
“把它放在桌上,以后祭拜你小叔,就是它了。”夏百簡一邊說,一邊想著如何編故事給林亦初聽,“我12點的時候,正好做了一個夢,夢到你小叔,他讓我這么做的,說是想省城的家,讓我這樣做,帶他回來。”
林亦初半信半疑,但也沒有深究,之前老宅子時,夏百簡就出現過這樣的夢境,非說她夢到了自己的小叔,今天又是這樣,他也只當是,小叔真的托了夢給夏百簡。
“行了,那我貼上小叔的名字,這三天,天天給他焚香禱告,也算是迎接他回來?!?
林亦初拿出紙筆,還有硯臺,寫出一手漂亮的毛筆小楷,夏百簡這才知道,原來他還會書法,寫得流暢,娟秀,更重要的,她也知道了林亦初小叔的名字,林石光。
怪不得,他說自己是塊石頭,原來名字就是塊石頭。夏百簡在心里嘀咕著,卻不敢明說,時間已是凌晨,為林石光上了頭香,這才匆匆地離開。
林亦初家離夏百簡租的房子,不過五六分鐘的距離,忙活了一圈,身心俱疲的夏百簡只想好好休息一下,進了門,卻發現衛生間流水聲嘩嘩地。
是喬布川回來了。
“布川,是你嗎?”
喬布川應聲,“親愛的,是我,你醒了嗎?”
夏百簡吃驚,喬布川竟然不知道自己不在家?且他明明剛剛不在家,卻告訴她,“怕影響你休息,我睡在客廳,這會醒了,有點熱,洗了個澡?!?
明顯是謊言。
夏百簡不在家,喬布川不知道。
喬布川沒有睡在客廳,夏百簡卻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