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來的時候,從二樓低矮的窗戶望上去,高高的四角天空瓦藍(lán)瓦藍(lán)的沒有一絲云彩,至少在這一瞬這一片天空是沒有的。朝霞穿過樓間的縫隙照在月桂樹上,泛著麥芽糖般油亮的光澤,在成都能有這樣這樣明亮的天氣很是少見。
成都的天總是陰沉沉霧蒙蒙的,自九月份開學(xué)至今,淅淅瀝瀝的雨就沒斷過。每天都是濕冷濕冷的,宿舍樓的過道里放滿雨傘,花花綠綠,雨傘上聚集的水珠順著傘面淌下來,沿著地面的凹處匯成無數(shù)交錯縱橫的細(xì)流,在燈光的照射下泛著瑩瑩的冷光。秋分還沒到,但絲絲的冷氣早已涌上膝頭,漫過心間,于是不由得便打了一個冷噤。
我便想起故鄉(xiāng)的秋天來,許多年前的秋天。那時候村子里的人還很多,家家戶戶都種著莊稼。秋天稻子熟了的時候,大家會輪流幫忙收割。于是秋天一到,滿村子都回蕩著稻谷機(jī)轟鳴的聲音,很遠(yuǎn)都聽得見。我們家稻田很多,每次都會找十幾個人幫忙。爸爸會提前幾天就做好準(zhǔn)備,買瓜果、煙酒,媽媽則會做很多好吃的東西。我們小孩子最盼望這個時節(jié)的到來,就像盼著過年一樣。
除了有吃的東西,還有其他好玩的事。那時候我們家附近有很多棗子樹、板栗樹、梨子樹。收稻谷的時候,這些果子都成熟了,我們常常拿著竹竿去打果子吃,我們最不喜歡板栗,板栗外邊硬硬的帶著刺的殼總讓人望而生畏,一不小心還會扎在手上腳上,那種刺的顏色接近肉色,于是往往痛到極致都找不到究竟扎在哪個地方。板栗樹和棗子樹現(xiàn)在都還在,只是那顆梨子樹早已死去化作塵灰。
然而我們最感興趣的還是稻谷機(jī),那時候還是很好奇,怎么那個東西就能把谷粒和稻草分開。但那時候小孩子是不被允許去收稻谷的田里面的,一方面是影響大人們的工作,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安全的考慮,畢竟對小孩子來說還是存在一定的危險。于是我們只能遠(yuǎn)遠(yuǎn)站在田埂上望著稻谷機(jī)發(fā)出嗡嗡的聲響,看著谷粒飛揚(yáng)。十歲那年我第一次被允許參與收稻谷,我心想我終于能去看看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了,但我還是未能去到最前面。我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我的工作就是把堆放在較遠(yuǎn)一點地方的谷穗挪到稻谷機(jī)的旁邊,方便脫粒。爸爸一開始就對我說,這是一整天的活計,你要做就不能半途而廢。不知自己當(dāng)時是出于什么樣的原因,或許是想要得到別人的夸獎,或許是由于好奇心。總之那是我第一次收稻谷,戴著草帽,汗水浸濕衣服,卻倔強(qiáng)的沒有喊一聲累,從早晨到傍晚。但我卻不記得自己究竟有沒有去看過稻谷機(jī)究竟怎樣該工作的。
稻谷機(jī)最開始還是人力的,后來換成電動的,再后來是汽油的,而如今那種很多人一起收稻谷的場景卻再也看不見。
前些年我在離家很近的地方工作,每每休假總要回家。卻再也沒有聽見過小時候那熟悉轟鳴聲,鳥雀倒是多起來了,荒草也早已鋪滿田野。
今年秋天我不在家鄉(xiāng),即使在也只是徒增傷感,那樣歡樂的時光再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