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躍進國家安全文集(下冊)
- 劉躍進
- 10544字
- 2021-06-03 13:32:46
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豐富內容和實踐意義
(2014年11月)
總體國家安全觀是當前總體不安全狀態下的一種總體性國家安全訴求,是強調當代國家安全的整體性、全面性、持續性、系統性和民本性、民主性的國家安全觀,對我國當前的國家安全工作具有重要指導作用和實踐意義。
一、總體國家安全觀提出的時代背景
近年來的國內外安全形勢發展,使中國不僅需要比30年前更重視國家安全問題,把國家安全作為國家大戰略的重要內容給予比以往更多的關注,而且需要一種具有全面性、系統性、持續性的總體國家安全觀。
回顧新中國成立后的國家安全形勢,我們可以明晰看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前30年的國家安全形勢是比較嚴峻的,而后30年的國家安全形勢則是比較緩和的。無論是前30年比較嚴峻的國家安全形勢,還是后30年比較緩和的國家安全形勢,它們的形成,都既有國內外客觀原因,也有執政黨和最高領導人自身的主觀原因。但無論何種原因,在比較嚴峻的前30年中,國家安全形勢同時比較簡單,敵我友比較清晰,是非曲直比較明確,因而可以說是一種嚴峻而簡單的國家安全態勢;在比較緩和的后30年中,國家安全形勢同時變得復雜起來,敵我友開始模糊,是非曲直變得不那么明確,因而可以說是一種緩和而復雜的國家安全態勢。
但是,當第三個30年開始后,中國國家安全形勢重新變得嚴峻起來,因而呈現出一種復雜且嚴峻的國家安全態勢。當前中國國家安全形勢雖然并沒有達到前30年那種程度,但比起后30年的情況確實是重新嚴峻起來了,這其中既包括以美國戰略再平衡或戰略重心東移為主要標志的外部安全形勢的惡化,也包括以群體性事件為標志的內部安全形勢的惡化。總的來說,當前中國國家安全形勢是:內憂外患并存,外患日益加重,內憂甚于外患,社會矛盾升級,政治生態乖戾,危機險象四伏,形勢復雜嚴峻,應對措施乏力。對此,習近平總書記在2013年說明為什么要設立國家安全委員會時曾指出:“當前,我國面臨對外維護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對內維護政治安全和社會穩定的雙重壓力,各種可以預見和難以預見的風險因素明顯增多。”在2014年4月提出總體國家安全觀時,習近平又指出:“當前我國國家安全內涵和外延比歷史上任何時候都要豐富,時空領域比歷史上任何時候都要寬廣,內外因素比歷史上任何時候都要復雜。”這樣一種內外安全形勢,要求最高領導層必須對國家安全問題進行全方位的系統思考和布局。這正是總體國家安全觀提出的最重要的時代背景。
此外還必須看到,改革開放30多年后,中國經濟和社會發展都取得了巨大成就,30年多年前確立的“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基本路線,已經需要做出適當調整,應該把安全問題與發展問題放在同樣重要的地位上。這種客觀需要也是總體國家安全觀提出的重要背景。對此,習近平指出:“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是改革發展的前提。只有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改革發展才能不斷推進。”“既重視發展問題,又重視安全問題,發展是安全的基礎,安全是發展的條件,富國才能強兵,強兵才能衛國。”如果說30年前確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為中國經濟和社會發展指出了一條正確的道路,那么在經濟社會發展已經取得巨大成就、形成一定規模的今天,要保障經濟和社會發展成果的安全,保障經濟與社會能夠繼續穩步發展,就必須把安全問題提升到一個新高度,甚至提升到與經濟社會發展同等重要的地位。這就不能不把國家安全作為一重大問題提出來做系統思考、系統論證、系統安排。這種歷史發展呈現出的客觀需要,也是提出總體國家安全觀的重要前提。
但是,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提出不僅有其現實需要,而且有其思想淵源和理論基礎,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點是“冷戰”后期由西方國家開始的對新安全模式的探索和各種非傳統安全觀的提出,以及中國思想理論界從20世紀90年代后期開始的對國家安全的理論探索。
事實上,習近平總體國家安全觀中對共同安全、綜合安全與合作安全的強調,就與國際上從“冷戰”后期開始的安全模式探索分不開,且充分吸納了這些不同形式的非傳統安全觀。
早在20世紀70年代末,日本政府在《國家綜合安全報告》中,就提出并系統闡述了“綜合安全觀”,后來在80年代初又提出了“綜合安全保障戰略”,認為要防止和對付諸如戰爭、能源危機、資源危機、自然災害等方面的威脅,必須將經濟、政治、軍事、外交等多種手段相結合,發揮其綜合作用。總體國家安全觀對安全總體性的強調,與這種綜合安全思維有著密不可分的內在聯系。
“共同安全”概念源于歐洲。1982年,瑞典首相帕爾梅主持的非政府組織“裁軍與安全問題獨立委員會”就全球安全提出了一份題為《共同安全:一種生存藍圖》的報告,第一次就共同安全要達成的目標、實現的途徑、應該遵循的原則等做了比較系統的分析研究,認為“避免戰爭,尤其是避免核戰爭,是一種共同的責任。世界各國的安全——甚至生存——是相互依賴的”。1983年,聯合國大會決定專門組建一個政府間的研究小組,重點研究共同安全,最后發表了《安全概念》的研究報告,使共同安全觀有了新發展。
“合作安全觀”是一種力求通過安全主體(包括國家主體和非國家主體)一定范圍內的合作來謀求國家安全、地區安全乃至全球安全的主張和觀念。1988年,美國的布魯金斯學會明確提出了“合作安全”概念;“冷戰”結束后的1992年,該學會對合作安全進行了更為系統的闡述,形成了合作安全理論和較完整的合作安全觀。在此期間,加拿大政府于1990年開始主張在亞太地區實行合作安全。從1990年到1993年,在加拿大約克大學的協調下,“北太平洋合作安全對話”舉行一系列的會議,出席者包括以個人身份參加的政府官員。
“冷戰”后期開始的新安全模式和安全觀念的探索,在“冷戰”后的世界范圍內都結出了豐碩的果實,其中也包括對中國學界和政界的積極影響。在中國學界介紹和研究國際上以綜合安全、共同安全、合作安全為代表的各種新安全觀或非傳統安全觀的同時,中國官方逐漸形成了一些新的安全觀念,并在20世紀90年代后期提出了“以互信、互利、平等、協作為核心的新安全觀”。雖說這一“新安全觀”由于只涉及對外安全、國際安全,因而不是完整意義上的國家安全觀,但它對“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提出也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總體國家安全觀的立足點雖然是“國家安全”,是“中國安全”,是一種既包括外部安全又包括內部安全、既重視本國自身安全又重視各國共同安全的國家安全觀,但正由于它把外部安全和內部安全都統一到了國家安全之中,在強調中國自身安全的同時也強調各國的共同安全,因而不僅容納了“以互信、互利、平等、協作為核心的新安全觀”,而且也吸納了包括綜合安全觀、共同安全觀、合作安全觀在內的當代世界范圍內的各種新的安全思想和觀念。
此外,以國際關系學院為主導的國家安全學理論研究和學科建設,對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提出也發揮了一定的積極作用,做出了一定的理論貢獻。
二、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豐富內容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并集中闡述“總體國家安全觀”雖然是在4月15日的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但理解總體國家安全觀的內容卻不應局限于這次會上的講話,而必須擴展到習近平總書記在其他場合關于國家安全的論述,特別是在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上關于設立國家安全委員會的說明,以及在第四次亞信峰會上關于“亞洲安全觀”的論述。顯然,我們在這里不可能全面總結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豐富內容,而只想把它的主要內容概括為事關中國國家安全全局的“四個頂層設計思路”“五個既重視……又重視……”的辯證論述、以“十二個安全”為主體的國家安全體系、以亞洲安全為重心的“四個國際安全理念”。
當2013年11月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做出設立國家安全委員會決定,習近平就此提出國家安全委員會“四大職責”時,本人曾發表《中國國家安全頂層設計新思路》一文,指出“設立國家安全委員會”“制定和實施國家安全戰略”“推進國家安全法治建設”,是有關中國國家安全全局的三個頂層設計新思路。經過幾個月的時間,中共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已經成立,制定國家安全戰略已經著手進行,推進國家安全法治建設已經開展調研,同時習近平又在2014年4月提出了“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要求。這樣一來,已初步形成關乎中國國家安全全局的四個戰略性頂層設計:(1)“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2)“設立國家安全委員會”;(3)“制定和實施國家安全戰略”;(4)“推進國家安全法治建設”。由于這四個方面都是關乎整個國家安全全局的戰略性問題,因而我們把其概括為當前中國國家安全的“四個頂層設計思路”。這四個頂層設計思路,既包括了“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同時又可以被視為“總體國家安全觀”的重要內容。
總體國家安全觀的第二方面的基本內容,也是總體國家安全觀的主要內容,則是習近平總書記在4月15日論述“貫徹落實總體國家安全觀”時提出的“五個既重視……又重視……”:(1)“既重視外部安全又重視內部安全”;(2)“既重視國土安全又重視國民安全”;(3)“既重視傳統安全又重視非傳統安全”;(4)“既重視發展問題又重視安全問題”;(5)“既重視自身安全又重視共同安全”。這“五個既重視……又重視……”,充分體現了唯物新方法兩點論與重點論的統一,體現了當代國家安全和國家安全工作的整體性與系統性,是當前大安全時代的一種國家安全大思路,對我國國家安全工作具有重要的戰略性指導作用。
總體國家安全觀的第三方面基本內容,是上述“五個既重視……又重視……”中的第三個“既重視……又重視……”所包含的具體內容:“既重視傳統安全,又重視非傳統安全,構建集政治安全、國土安全、軍事安全、經濟安全、文化安全、社會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態安全、資源安全、核安全等于一體的國家安全體系。”根據這段話,很多人認為總體國家安全觀包括了“十一個安全”。我們認為,這種理解并不全面,因為它沒有注意到習近平在前面論述中還分別提到了“人民安全”和“國民安全”兩個概念。對此,習近平分別指出:“必須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以人民安全為宗旨,以政治安全為根本,以經濟安全為基礎,以軍事、文化、社會安全為保障,以促進國際安全為依托,走出一條中國特色國家安全道路。”“既重視國土安全,又重視國民安全,堅持以民為本、以人為本,堅持國家安全一切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真正夯實國家安全的群眾基礎。”這里雖然用了“人民安全”和“國民安全”兩個不同概念,但這其實指的都是國家安全中的“人的安全”,因而可以統一用“國民安全”來指稱。這樣一來,便形成了國家安全體系中的“十二個安全構成要素”,即國民安全、政治安全、國土安全、軍事安全、經濟安全、文化安全、社會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態安全、資源安全、核安全。
提出總體國家安全觀一個月后,習近平在第四屆亞信峰會上又針對亞洲范圍內的國際安全問題指出:“我們應該積極倡導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的亞洲安全觀,創新安全理念。”這種以共同安全、綜合安全、合作安全及可持續安全為主體的國際安全觀,不僅與總體國家安全觀密切相關,而且也是總體國家安全觀理應包括的“四個國際安全理念”。這是因為,在論述總體國家安全觀時,習近平已經指出,要“既重視自身安全,又重視共同安全,打造命運共同體,推動各方朝著互利互惠、共同安全的目標相向而行”。這就把國際安全問題包括在總體國家安全觀中了。亞信峰會上習近平對“共同安全”“綜合安全”“合作安全”和“可持續安全”的闡述,不過是在國際場合、針對國際安全對總體國家安全觀“既重視自身安全,又重視共同安全”的進一步具體化而已。
三、以民為本是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核心理念
“總體國家安全觀”具有豐富的內容,涵蓋了當代中國國家安全的諸多要素、諸多方面、諸多問題,因而是一種強調當代國家安全的整體性、系統性的國家安全觀。但是,在如上涉及多方面的豐富內容中,在整體性、系統性的國家安全體系中,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國家安全中人的安全,即國民安全,都是國家安全最核心的構成要素,是一切國家安全保障活動和國家安全工作的根本目的和宗旨。
首先,面對當前日益復雜嚴峻的國家安全形勢,習近平同志要求:“必須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以人民安全為宗旨,以政治安全為根本,以經濟安全為基礎,以軍事、文化、社會安全為保障,以促進國際安全為依托,走出一條中國特色國家安全道路。”
這段話中,習近平同志在與構成當代國家安全的不同要素比較中,也就是在與政治安全、經濟安全、軍事安全、文化安全和社會安全等的比較中,先通過“以人民安全為宗旨”的重要命題,強調了人民安全的宗旨性和目的性,又通過“以政治安全為根本,以經濟安全為基礎,以軍事、文化、社會安全為保障,以促進國際安全為依托”的論述,指出了其他方面安全相對人民安全而體現出不同方式的服務性和工具性。
其次,針對傳統安全觀和傳統安全實踐時常把國家領土安全作為國家安全重心的傾向,習近平同志強調:“既重視國土安全,又重視國民安全,堅持以民為本、以人為本,堅持國家安全一切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真正夯實國家安全的群眾基礎。”
表面上看,這段話僅僅是在與國土安全的比較中,強調和論述了國民安全的重要性,但是其包含的深刻思想卻是在與包括國土安全在內的所有“物的要素”或“物的安全”的比較中,從多方面論述了“人的安全”特別是“國民安全”的本原性、核心性、目的性和主體性。習近平同志之所以在“既……又”的表達格式中先列國土安全后列國民安全,深層用意就是通過一個“既”字指出傳統安全觀只重國土安全的局限,再通過一個“又”字強調總體國家安全觀對國民安全的重視,從而徹底超越了重國土安全而輕國民安全的傳統安全觀和傳統安全治理模式。更重要的是,講話在“既……又”的緊湊型表達之后,并沒有再講國土安全問題,而只對國民安全問題作了進一步深入論述,這就進一步說明,講話不僅要糾正傳統安全觀只講國土安全不講國民安全的傾向,而且還要糾正傳統安全觀在國土安全與國民安全問題上的主次不分,強調國民安全在整個國家安全體系中的核心性、目的性、宗旨性、主導性地位。
深入而具體地分析習近平同志的講話,我們認為:講話中的“以人民安全為宗旨”,是在為當代中國國家安全立心,是當代中國國家安全的總綱領;在與政治安全、經濟安全、軍事安全、文化安全、社會安全、國土安全等關系中講人民安全、國民安全,強調以“以民為本、以人為本”,對接了中國傳統文化及整個人類文明,指出了民與官關系中民的本原性,以及人與物關系中人的核心性;“國家安全一切為了人民”的命題,不僅進一步表達了人民安全或國民安全在國家安全構成要素中的核心性,以及在國家安全活動中的終極目的性,而且更強調了人民群眾在整個國家安全體系中的主體性;國家安全“一切依靠人民”,則繼承了中國共產黨群眾路線的傳統,蘊含了“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國家安全工作方針;“真正夯實國家安全的群眾基礎”一句出現在本段講話最后,無疑是對貫徹落實前述國家安全工作綱領、指導思想和方針政策后必然獲得群眾信任的自信,也是對整個國家安全工作必須奠定在民心基礎上的總體要求。
由此,總體國家安全觀便把中國共產黨“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和“執政為民”的理念,全面貫徹到了國家安全領域,因而是一項重要的國家安全民心設計和民心工程。
四、總體國家安全觀的實踐意義和理論價值
總體國家安全觀是應對日益復雜嚴峻國家安全形勢的綱領和指導思想。只有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在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指導下,對國家安全進行總體性、系統性、全面性、持續性布局,處理好國家安全領域的各種關系和矛盾,才能有效應對當前日益復雜和嚴峻的國家安全形勢。
國家安全是一個全局性問題,國家安全工作是一項全局性工作,只有在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指導下,才能在空間構成上全面認識國家安全和國家安全工作的方方面面,既充分認識和高度重視國土安全、主權安全、政治安全、軍事安全等各種傳統安全問題,也充分認識和高度重視各種文化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態安全等各種非傳統安全問題;既科學把握大政方針、國民素質、時代主題、國際趨勢等社會因素對國家安全的影響,也科學把握國土面積、地緣環境、氣候變化、人口增減等自然因素對國家安全的影響;既有效應對威脅和危害國家安全的洪、澇、旱、震、蟲、疫、風、火等“天災”,也有效應對威脅和危害國家安全的戰爭風險、政治顛覆、情報竊密、分裂破壞、恐怖主義、文化滲透等“人禍”;既及時建立并不斷完善包括軍事、政治、外交、情報等在內的專職國家安全機構,也要能夠把經濟、文化、教育、社會等非專職國家安全機構有效組合到國家安全體制機制之內;既重視并充分發揮軍事攻防、情報保衛、外交活動等硬手段在保障國家安全中的重要作用,也重視并充分發揮經濟發展、社會和諧、文化交流、科技進步等軟手段在保障國家安全中的積極作用。顯然,從國家安全的這種復雜性、系統性空間分布看,沒有一個全面的、系統的、總體的國家安全觀,就很難有效統領全局,就難免顧東不顧西,顧前不顧后,就難免陷入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被動局面。為了有效應對當前日益復雜嚴峻的國家安全形勢,有效開展全方位的國家安全工作,就需要一種能夠統觀國家安全全局的國家安全觀,而總體國家安全觀正是這樣一種具有重要指導意義的國家安全觀。這可以說是總體國家安全觀提出的最重要的現實意義。
然而國家安全不僅僅是一個空間上具有多方面要素和因素的問題,而且還是一個時間上處于不斷變動和演進中的問題,是一個持續性問題,因而在處理國家安全事務時,就不能只看到今天的安全而不問明天的安全,不能只重視今天的安全工作而忽視明天的安全工作。要在國家安全領域統籌今天與明天、現在與未來,使國家安全成為可持續的安全,而不只是一時性安全,就需要一種能夠兼顧當前與長遠的國家安全觀。習近平總書記雖然在4月15日國安委第一次會議上專門論述總體國家安全觀時,沒有明確從時間維度上講,但后來在亞信峰會上卻明確提出了“可持續安全”的概念,這就使我們有理由認為,總體國家安全觀不僅僅是空間上的總體,而且也是時間上的總體;不僅僅是在空間上包括了國家安全的方方面面,而且也在時間上包括了、兼顧了國家安全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只有既具有空間全面性,又具有時間持久性的國家安全觀,才是完整的總體國家安全觀。在這種具有空時兩個維度的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指導下,才能在時間延展上不僅充分關照當前的國家安全,而且充分關照未來的國家安全,從而營造一種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的“可持續安全”。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可持續安全,是著眼未來的安全,因而只能是適度安全,而不可能是絕對安全。歷史進程某一時期的適度不安全,是未來適度安全的需要。追求一時的絕對安全,很可能造成未來的不安全。因此,我們需要在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指導下,根據“可持續安全”的要求,很好處理當前安全與未來安全的關系,追求一種能夠兼顧未來安全的適度安全,而不能追求那種不顧未來安全的絕對安全。
安全在客觀上是一個持續性問題,只要安全主體存在,安全問題就會一直存在,安全主體持續到什么時候,安全問題就持續到什么時候。但是,安全在客觀上的持續性,并不等于能夠無條件地必然獲得持續性安全,即不等于能夠無條件獲得可持續安全。然而任何在安全問題上具有科學頭腦和理性思維的人,都會積極主動追求一種持續性安全或可持續安全,而要避免沒有持續性或不可持續的安全。這就要求人們合理地處理當前安全與未來安全的關系,在當下營造一個能夠最好兼顧未來安全的適度安全,而不是可能甚至必然給未來帶來更大不安全的不適度安全。這就需要一個比較恰當的安全度。當下的過度不安全和過度安全,都會給未來安全造成負性影響,給未來造成超出合理性的不安全。在各種能夠給未來安全造成不適當負面影響同時也使當下安全不適度的因素中,發展是一個重要因素。這就需要處理好安全與發展的關系,形成一種適度安全與合理發展。
因此,在認識和保障“可持續安全”時,不僅需要關注到過去安全對當前安全的作用,以及當前安全對未來安全的影響,而且還要關注那些處于國家安全概念之外但與國家安全密切相關的問題,特別是國家發展問題,因為只有處理好安全與發展的關系,才能保障國家安全的可持續性。對此,習近平總書記在亞信峰會上闡述“可持續安全”時曾明確指出:“可持續,就是要發展和安全并重以實現持久安全。‘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發展是安全的基礎,安全是發展的條件。貧瘠的土地上長不成和平的大樹,連天的烽火中結不出發展的碩果。對亞洲大多數國家來說,發展就是最大安全,也是解決地區安全問題的‘總鑰匙’。要建造經得起風雨考驗的亞洲安全大廈,就應該聚焦發展主題,積極改善民生,縮小貧富差距,不斷夯實安全的根基。要推動共同發展和區域一體化進程,努力形成區域經濟合作和安全合作良性互動、齊頭并進的大好局面,以可持續發展促進可持續安全。”
由此來看,總體國家安全觀不僅對當前中國國家安全具有重要指導意義,而且對未來中國國家安全具有指導意義;不僅對國家安全工作具有指導意義,而且對經濟社會發展具有指導意義。
在強調總體國家安全觀對國家安全工作和經濟社會發展的指導作用的同時,還應看到總體國家安全觀對國家安全理論研究的重要價值。
雖然國家安全是一個與國家產生同時存在的古老問題,國家安全思想也是人類思想史上的一個重要方面,但真正的國家安全理論和國家安全學科卻是一個至今還沒有形成完整體系與學科群的領域。這一點,與國家安全在現實中的地位及其重要性極不相配。為了給當代國家安全工作一個科學的理論和指導,我們十多年前就提出了進行國家安全理論研究和建立國家安全學科的問題,并且編寫出版了我國第一本《國家安全學》,開設了國家安全學課程。經過多年努力,雖然以國際關系學院為首的國家安全理論研究和學科建設取得了比較突出的成績,但迄今依然還沒有建立起真正的國家安全學科體系,高校也沒有設立國家安全專業。這一點,已經不能夠適應當前的國家安全工作實際。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提出和貫徹落實,不僅為我們提出了國家安全學科建設和理論研究的新任務,而且為今后的國家安全學科建設和理論研究提供了重要指導。
五、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貫徹落實
在說明設立國家安全委員會的決定時,習近平曾明確指出:“國家安全委員會主要職責是制定和實施國家安全戰略,推進國家安全法治建設,制定國家安全工作方針政策,研究解決國家安全工作中的重大問題。”毫無疑問,國家安全委員會在履行這四大職責時,既需要在總體上貫徹落實總體國家安全觀,以總體國家安全觀為指導,同時也需要在每一項工作職責中貫徹落實總體國家安全觀,以總體國家安全觀為指導。
首先,在“制定和實施國家安全戰略”時,需要貫徹落實總體國家安全觀,以總體國家安全觀為指導。對于制定國家安全戰略,學界在20世紀90年代就有過議論,2004年的《中共中央關于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決定》在官方文件中首次提出“完善國家安全戰略”的任務。此后,2006年的《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2007年的十七大報告、2012年的十八大報告、2013年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公報,一直都有“完善國家安全戰略”的要求。“完善國家安全戰略”雖然提出已近10年,但完整的國家安全戰略文本至今仍未出臺。如今可以預期的是,在習近平總書記把“制定和實施國家安全戰略”作為國家安全委員會的職責,且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已經在2014年1月成立的背景下,國家安全戰略的制定應該已經進入了快車道,有望在一兩年內出臺。同時可以肯定的是,國家安全戰略的制定,必將以總體國家安全觀為指導,把當前中國國家安全的方方面面都包括進去,并根據輕重緩急給予恰當布局和安排。我們不僅認為將來出臺的國家安全戰略應是一個全方位的總體國家安全戰略,而且認為總體國家安全戰略的實施也必須全面貫徹落實總體國家安全觀。
其次,在“推進國家安全法治建設”過程中,要始終貫徹落實總體國家安全觀,以總體國家安全觀為指導。我國雖然在1993年就出臺了一部《國家安全法》,但這是一部名實不符的法律,其名有“國家安全”一詞,其實只涉及反間諜偵查問題。為此,我們2006年就提出應制定一部名副其實的《國家安全法》,并把現行《國家安全法》修訂為《反間諜法》。目前,根據現行《國家安全法》修訂的《反間諜法》已經交由全國人大常委會討論,新的《國家安全法》也在起草之中。我們認為,無論是專門性《反間諜法》,還是總體性《國家安全法》,以及此后還要修訂或新頒的其他國家安全類法律或法條,都應充分體現總體國家安全觀。更重要的是,僅僅“有法可依”遠遠達不到“國家安全法治”的要求,要實現“國家安全法治”,還要做到“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這是推進國家安全法治建設更加艱巨的任務,也是需要在總體國家安全觀指導下積極完成的重大任務。
再次,總體國家安全觀還需要更具體地貫徹落實到“制定國家安全工作方針政策和研究解決國家安全工作中的重大問題”中。長期以來,“國家安全工作”在我國是一個狹義概念,特指以反間諜和情報為主的隱蔽戰線工作。然而,根據語詞含義,“國家安全工作”這個概念不應局限于上述領域。顯然,習近平總書記這里所說的“國家安全工作”,已經不是局限于隱蔽戰線的國家安全工作了,而是一個與“國家安全”當代含義完全匹配的國家安全工作,其中包括軍事、情報、反間諜、保密、保衛等傳統的國家安全工作,也包括文化安全工作、生態安全工作、信息網絡安全工作等非傳統的國家安全工作,因而是與總體國家安全觀相適應的總體國家安全工作。面對這樣的總體國家安全工作,無論是制定方針政策,還是研究解決重大問題,都必然需要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支撐和指導。因此,無論是“制定國家安全工作方針政策”,還是“研究解決國家安全工作中的重大問題”,都需要把總體國家安全觀作為總的指導方針,并全面貫徹落實總體國家安全觀。
雖然我們必須在國家安全領域貫徹落實總體國家安全觀,必須在制定實施國家安全戰略、推進國家安全法治建設、制定國家安全工作方針政策、研究解決國家安全工作中的重大問題時貫徹落實總體國家安全觀,但總體國家安全觀的實踐意義和指導作用卻遠遠超出了國家安全領域,在包括經濟和社會在內的各方面發展領域也有其重要的指導意義,特別是對今后處理好經濟社會發展與國家安全的關系,更具有深遠的指導作用和實踐意義。對此,還需要我們進一步深入研究和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