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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足跡
  • 方言
  • 3536字
  • 2021-06-04 19:43:08

“土電話”避免了一場匪禍

事情發生在“小鼻子”日本投降前夕。那時候,到處兵荒馬亂,胡子(土匪)橫行,社會動蕩,民不聊生。

在大黑山東麓,有一個叫作姑子庵的小山溝。沿著彎彎曲曲的山溝,在密密匝匝的雜樹林的邊上,散落著四戶人家,就像一根藤上掛著的四個葫蘆。從山下往上排,依次是紀家、程家、楊家和山頂的汪家,每戶相隔一二百米。出了這條溝,是劉家屯。翻過這條溝的東坡是端午溝,翻過西坡是畢嵐子。這三個自然屯,都各有三十幾戶人家。

當年,在這四戶人家中,數紀家家口最多,三輩,共十三個人。正房是五間瓦房,坐北朝南。東側有三間瓦房和兩間泥土房,瓦房做倉庫,泥土房做馬廄,石頭砌的一丈多高的院墻連房子一起圍成一個大院。院子的街門較寬闊,便于馬車進出。格柵狀的兩扇院門是由粗壯的老槐木方子做成,院門上方裝滿鐵矛頭。因為家境比較殷實,為防備胡子,保護措施相對完善。院墻上面由插滿玻璃片的水泥封頂,同時壓滿向外探出的山棗樹枝。程家規模比紀家稍小,是叔伯弟兄八口家在居住,也是石頭圍墻,保護措施與紀家相似。再向上是楊家,三間草房,五六口人,周圍用木樁扎的籬笆做圍墻。山頂上住的是汪家,夫妻兩個帶著三個孩子。男人雖然讀了幾年書,無奈有病在身,干不了重活;女人啞巴,難以與人交流。汪家日子過得最緊巴,只有三間泥土房,禿溜溜地立在那里,沒有任何遮攔。

那時候的胡子,就像身上的虱子,抓不盡,驅不散,滅不了。今天聽說張三家進了胡子,明天又聽說李四家被洗劫一空。紛紛揚揚的傳說,搞得人心惶惶。大家紛紛想辦法自救,因為政府是指靠不上了,實際上早就沒有了政府。

紀家當家的叫紀慶文,那年六十歲,長方臉,中等身材,蓄著山羊胡子,腦后飄著一根小辮。常年與黃土地打交道,他練就了一身干巴勁兒。他腦袋好使,記性強,為人豪爽,專好交結南來北往的朋友。凡是能講故事的,必定請來家好酒好飯招待。進城下鄉,再忙,他也不會錯過去聽大鼓書。如此這般地長年積累,他雖然斗大的字不識一個,卻能上通天文,下識地理,扯起南朝北國,那更是滔滔不絕。于是,他在那一帶頗有些聲望。聽到外面風聲很緊,慶文見汪家毫無防范措施,便提議鄰居一起動手伐木,幫助他家建個籬笆圍墻。汪家男人不以為意,說我家已經是家徒四壁了,胡子看了我這樣的家也只能繞道走,不必如此麻煩。

可是不承想,此話說了沒過幾天,汪家就真的遭了胡子。幾個匪徒半夜破門而入,席卷了家中一切糧食、衣物,甚至連院子里放的兩個馬口鐵做的水桶也都拎走了。眼見得汪家日子沒法過了,慶文出面,憑著他的人緣和聲望,聯絡周圍幾個村子的人出手捐物捐糧,才幫助汪家渡過難關。

人們都知道胡子的習性。他們就跟黃鼠狼子一樣,盯住誰家的雞窩,不趕盡殺絕是不會放棄的。也就是說,胡子已經盯上了這一帶,指不定什么時候還會來。于是,這幾個村子便聯合起來,備好刀槍、鑼鼓、二踢腳,并安排了打更的人。一旦有匪情,便鳴鑼擊鼓放炮為號,大家合力自衛。但,姑子庵這幾戶住得分散,如何傳遞信息?大家頗費一番心思。

最后,還是紀慶文受到電話的啟發,想出制作“土電話”的辦法。

說干就干,大家一起動手,按照慶文的要求,用鐵絲做“電話線”,用大鈴鐺做“話機”,借助溝沿邊的樹木做“電線桿”,將這四戶連接起來。一旦遇有匪情,只要拉動“電話線”,掛在各家各戶的“話機”——鈴鐺就會鈴鈴作響報警。同時,他們還約定了暗號:不間斷地拉,是紀家求救;拉一下一停是程家,拉兩下一停是楊家,拉三下一停是汪家。得到求救“電話”后,大家便馬上出動:敲打鐵桶,燃放二踢腳。周圍三個村子的人就會聞聲而動,操起武器趕來營救。

慶文特別強調“電話線”的隱蔽性。借用各家各戶房前屋后的樹枝,將鐵絲遮蔽起來。就連溝邊上充當“電線桿子”的樹木也是經過精心挑選,使得走線隱藏在樹木的枝杈中,輕易不能被察覺。一切就緒后,慶文挨家檢查,反復試驗使用效果,直到滿意為止。

這年臘月的一天半夜時分,星稀夜黑,呼呼的北風打著旋瘋狂地撲打到門窗上,透過縫隙鉆進屋子,發出陣陣尖銳的呼哨。窗戶紙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似乎隨時都會被風撕裂。

這時,紀家院子里的兩條狼狗突然發出低沉的叫聲,慶文聞聲醒來。根據經驗,這意味著有人朝這邊走來。果然,過了不一會兒,狗的叫聲加大,進而變成狂叫。“不好,有情況。”慶文翻身坐起來,推醒了身邊的老伴,吩咐她去叫醒全家人,穿好衣服,做好準備。他順手抓起身邊的扎槍,眼睛貼到紙窗中間的一小塊玻璃向外瞅。院子里有積雪,借助雪的映照,可以看到格柵狀大街門外,影影綽綽地有幾條人影在晃動。

“喂,當家的,我們是做小挑兒的,外面太冷,讓我們進去暖和暖和吧。”街門外有人在喊。

“小挑兒”是當時頗為流行的一門行當。一些做小買賣的人,秋冬季節到農村走街串巷收購花生,然后挑到城里販賣。那時節,日本人以低價強買花生,私下買賣花生犯法。他們在各個路口都設了關卡,凡是抓到有私販花生的,統統沒收,還要捆到看守所嚴刑拷打,逼交罰款。交不出,就要蹲笆籬子(監獄)。為躲過道道關卡,小挑兒們通常是白天收購,夜間挑著花生走山路抄小道回到城里。

這時,一家人都集中到慶文房間。大兒子豐令三十七歲,小兒子豐有二十三歲,豐令的大兒子富方十五歲,余下的都是女人和孩子。

慶文壓低聲音說:“大家不要慌。俗話說‘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什么小挑兒,純屬胡謅八扯來騙人。到了臘月,小挑兒早就歇業了。眼瞅要過年了,更不可能是小挑兒。”接著,慶文分派了任務:小兒子豐有最有力氣,負責守住房門;大兒子豐令負責把守西屋的兩個窗戶,他自己負責東面的兩個。所有的人都要躲在窗垛子后面,防止冷箭傷人。最后他吩咐長孫富方說:“你去負責掛在后窗上的‘電話’,聽我的號令拉動‘電話線’。”

見房屋里面沒有回聲,大門外的幾個人沉不住氣了,便露出了胡子的真實嘴臉。內中一個粗嗓子大喉嚨喊道:“當家的,聽好了。乖乖地開門讓我們進去,交出錢物也就罷了。否則,待俺們撞進去,手里的刀槍可是吃葷不吃素。想想吧,是要命還是要財。”

“拉動電話。”慶文下達命令。早已守候在“電話”拉桿前的富方,立即拉動起來。鐵絲與木質窗框上的穿線孔摩擦發出“吱吱”的響聲,求救信號發出去了。還好,多虧“電線”拉得很隱蔽,沒有被胡子發現。

見房子里沒有一點兒回音,兩條狗的狂吠已經引起周圍村子里的狗“汪汪”地叫起來,胡子急得在街門外身影亂竄,“砰砰”傳來砸大門鎖的聲音,胡子要強攻了。兩條狼狗更加瘋狂地撲向大門。

守在房門后的豐有身高一米八左右,肩寬腰細,一身子力氣,又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幾次吵著要拉開房門沖出去,都被老爹慶文喝住。突然,聽得其中一條狼狗發出“嗷嗷”的痛苦叫聲,顯然是受了傷。豐有終于按捺不住,猛地拉開房門,挺起手中的紅纓槍就要沖出去。說時遲,那時快,一只有力的大手從背后抓住他的衣裳領子。

“兔崽子,想找死啊!”慶文對著小兒子吼道。他怕豐有控制不住情緒,就跳下炕來趕到堂屋,正趕上豐有打開房門要沖出去拼命。于是急忙跨步向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給拽進門里,隨手關上房門。

就在房門剛關上的一剎那,只聽見“砰”的一聲響,門板上受到銳器打擊,隨之聽到“嗡嗡”的震動聲。

兩個人不由得同時驚呼:“好險!”聽聲音,這是一支箭,力道十足。再稍晚一點兒,豐有就別想囫圇個兒撤進來。

“傻小子,你沖出去,人家在暗處,你在明處,這是白白去送死。南泉眼王三怎么死的,難道你忘了嗎?”慶文怒聲責問。

說到南泉眼王三,豐有再熟悉不過。這人比他大六歲,長得人高馬大,身強體壯,還會點兒拳腳。因為同是趕大車的,他們倆經常在一起拉貨,說話投機,交往甚密。話說也就是在一個多月以前,有天晚上,王三家院子里進了胡子。王三不顧家人勸阻,順手拿起一個木頭鍋蓋,提了一把大砍刀,沖出家門與胡子廝殺。結果中了暗器倒地,被胡子亂刀砍死。

“誰都不準出去,守住房門和窗戶。胡子不明屋子里的情況,輕易不敢硬闖進來。”慶文壓低了嗓音,很威嚴地吩咐道。

院子里,一條狗受傷倒地,另一條不敢往上撲,只是遠遠地吼叫。沒有狗的攪擾,胡子毫無顧忌地在砸鎖。“砰、砰、砰”,這一聲聲,就像砸在屋里人的心頭上。眼瞅著大門鎖隨時都有可能被砸開,一家人的心急得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生怕“電話”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這時,“咚、咔”,幾枚二踢腳在漆黑的夜空中炸響,山谷震蕩,遠山回應。這是后面的程家、楊家和山上的汪家,接到報警“電話”后立即做出的反應。隨之,傳來“咚咚、嘡嘡”的響聲,這是他們在敲打水桶、鐵锨。緊接著,畢嵐子、劉家屯、端午溝響起急促的鑼鼓聲。工夫不大,漫山遍野就傳來喊殺聲:“抓胡子啦,別讓他們跑了……”眾多村民一路呼喊著向這邊趕來。

一聲犀利的呼哨劃破夜空,就像傳說中的泥鰍精發出的撤退口令,顯得格外刺耳。隨之,街門外的那幾條人影便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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