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是離謹地最近的,僅一柱香的時間就能到達,夜色深沉之際,南宮如煙一行人已經到達了安州。
南宮如煙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驛站,撇了撇嘴,卻沒下馬,對鐘離予道:“大人,天色不早了,你們先去休息吧。”
“娘娘……丞相大人不進去休息么?”鐘離予還是覺得喊一個女子丞相難開口。
南宮如煙道:“本官先去看看,地方在哪?”
“城西,段宅。”
說著不管后面的人,策馬而去。
“吁!”南宮如煙一挑身,下了馬。看著眼前這個小院,那書生在院子里種了許多竹子,綠意盎然卻讓人發寒。
她推開木門,往里面走去。
她走的極慢,因為這眼前的一幕,和所有的裝飾方式和那個人都是極其像的,她甚至不敢想。
突然她看見了一顆夜明珠,在黑夜中閃閃發光,她幾乎窒息,想要伸手探去,卻被人一攔,南宮如煙一驚,二人便開始打,幾招過后,雙方都知道對方不好惹,收了手。
那人極低的喘了口氣道:“沒有人跟你說過么,沒有經過別人允許,不要隨便碰別人的東西么?”
“這是你的東西?”南宮如煙試探性問。
“你啊?!蹦侨藰O低笑了一聲道:“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喜歡多管閑事,所以我才設局讓你來的?!?
南宮如煙心里咯噔一聲,無論什么變了,聲音或是容貌,但這聲徒兒,她是永遠不會聽錯的。那是他慣有的再說,你呀的時候夾雜著三分無奈。
她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沒有多管閑事?!?
“是替那人掃清障礙么?”他道。
下一秒,她提劍直指他的喉結處,冷道:“你究竟是誰?”
“看來煙兒還是和以前一樣,記性不好?下午不是剛見過么?”那人笑著說,可南宮如煙知道這人此刻一點都不開心。
他掌燈之下,摘下了自己的面紗,大致上是和今日下午的那個書生很像。
“你究竟是誰?”南宮如煙眉色婉轉,壓下自己心頭的愕然,看了看屋子中的的擺設道:“你和陸慕有什么關系?”
他微微一笑,伸出食指挑開她的劍,一轉身坐在椅子上道:“哈哈,不熟,他嘛,是一個比較丑的人?!?
南宮如煙爆喝一聲,提劍砍他道:“胡說!”
書生側首躲過,不惱怒,反而笑了幾聲道:“是真的很丑。”
他又從容的坐下道:“只不過再遇見你之前,而且心里黑暗?!?
“胡說八道!”南宮如煙怒道:“你什么都不懂,有什么資格詆毀我師傅!”
“你師傅已經死了,這個你是知道的呀?!睍f。
南宮如煙好像被澆了一盆冷水似的,剛剛的怒氣煙消云散,她頹廢的坐下來。
是啊,她師傅在她九歲離開了,后來發現他的畫出現在清嵐閣,那幅《百鳥歸巢度牡丹》。
她最愛的畫師,最仰慕的師傅。
“你可知道,那幅《百鳥歸巢度牡丹》上牡丹的著色?”書生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與他周身完全不符的氣場,但南宮如煙卻不知道為什么,她不怕他。
“朱紅,很鮮明卻黯淡的朱紅。”南宮如煙不假思索道,但南宮如煙有個不詳的預感。
果然,書生說出了她心中的答案道:“人血?!?
他哈哈一笑殘忍道:“那個……獵人的血,他的救命恩人的血?!?
“!”
南宮如煙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他笑了笑,道:“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南宮如煙也笑了,笑意深不見底,下一秒臉色一冷,飛快接著空檔撕下他的假皮。
“!”那臉龐,是了,是了,真的……是他。
下一秒,她喉頭一緊,他扼住了她的脖子,暴怒道:“是誰給你的膽子!”
南宮如煙怔怔的看著他,如昔的臉龐,依舊光彩照人,若非要說和記憶有什么不同的話,那便是右發處的極小的刀疤,和蒼白的臉色。
南宮如煙顫顫巍巍想伸手撫摸一下他的臉,可還沒到達,卻聽見他冷冷一笑道:“我要是想殺你,你以為你反抗有用么?”隨即他一把甩開她,卻不是很痛的摔在地上。
“師傅想多了。”南宮如煙從地上爬起來,有些狼狽,卻擦掉了嘴角的鮮血,多了幾分勇敢。“師傅若是要我的命,盡管拿去就好了。”
“閉嘴!”他怒道:“我警告你,陸慕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段如慕?!?
南宮如煙眼神飄然道:“段如慕……斷,如,慕?!彼蛩溃骸皫煾的恪?
“是?!标懩降?。
“可師傅心中是記掛徒兒的不是么?否則為什么要設局引我前來?”
他嘆了口氣,不答反問道:“怎么猜到的?”
南宮如煙茫然,陸慕似乎又恢復到以往的耐心有度道:“我問你,怎么猜到我身份的。”
“破綻很多,”南宮如煙一分析問題就冷靜很多,道:“師傅說殺了那個獵人,是救命恩人,可這個書生卻也是因為獵人救了,后為他水葬,畫了名畫,名聲大噪的。太巧合了?!?
“那真的只是巧合呢?”陸慕蒼白一笑。
“我不敢確定,但若是千分之一的希望,和師傅有關,我也想去試試?!?
陸慕笑道:“可師傅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如此……也甘之如飴么?”
南宮如煙點頭,很誠摯的道:“再算在千萬人中,他是壞人,但他對我好,那么在我心中他就是好人,可是師傅,收手吧,我不想你被千夫所指,也不想你殺害千萬百姓?!?
“為什么呢?為了你心上的小郎君嗎?”陸慕問道。
聽到有人提到他,南宮如煙還是笑了一笑,陸慕怔了,隨即嘆了口氣。
“若我說不呢?你要為了天下來殺了我嗎?”
“不會?!蹦蠈m如煙斬釘截鐵道:“煙兒永遠不會殺了師傅,也不會與師傅為敵。”
“那我若是與你的小郎君為敵呢?”
南宮如煙被問住了,久久沒有說話。
陸慕一笑,隨即冷著眼道:“我所殺的人,沒有原因。才華橫溢無人解,欺世盜名卻名聲大噪,何其可笑?
一個畫家不是靠畫作被人所知,而是靠著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找我畫畫?殊不知找我等于找死!
所謂,預知未來,妄斷生死,就是這個人將這么死,那么我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會在這個畫上題詞,而我題詞這個人會這么死,然后他會過一段時間親手用這種方式弄死他。
所謂的妄斷生死不過就是一個賺名聲的幌子,如此,你怕了么?”
南宮如煙搖頭道:“不怕!那師傅去謹地告知鐘離予是……”
陸慕笑了笑道:“報應。”他訕訕一笑,不以為意道:“放心吧,我不會與你的小郎君為敵的,不會了……也沒機會了?!?
當南宮如煙想要問他什么的時候,他一笑,盯著她的肚子道:“照顧好你的孩子,龍鳳胎,那小子好生福氣啊?!?
南宮如煙略喜,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顫顫巍巍用手撫摸的上去,可下一秒,陸慕卻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血。
陸慕伸手擦去,有些無力道:“還是這么狼狽啊……哈哈哈哈,呃。”
笑聲未止,人聲已斷……
南宮如煙淚水滴答在他的臉上,突然覺得有光,側頭一看,那角落,夜明珠對著的地方,是一幅鳶尾花,
原是屋子太暗,導致她根本沒看清,如今看清了,上面寫著的題詞:昭昭若雪,魂斷三千,心悸如刀絞,舊病難醫。
心悸!
南宮如煙痛心疾首,為什么要活的這么累,去謹地除了引她前來,也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
妄斷生死,妄斷生死……斷的是……自己的生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