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諾推開家門時，玄關的感應燈應聲而亮。屋內傳來電視的聲音和“咔嚓咔嚓“嚼薯片的響動。

“球球，累死我了，求抱抱！“

她踢掉高跟鞋，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門廳的換鞋凳上。不到三秒，一個扎著丸子頭、穿著恐龍連體睡衣的女孩滋溜一下從客廳滑到她面前。

“乖乖，諾諾，乖～“球球一把抱住她，像搖晃果汁瓶一樣左右晃動著，“我們諾諾今天怎么了？不是跟江律師回家吃飯嗎？他們欺負你了？“

周言諾把臉埋在球球肩膀上，聞到她身上熟悉的草莓沐浴露香氣。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

“沒有，就是要應付一群長輩，腦細胞死光了。“她悶聲說。

球球松開她，瞇起眼睛：“一群？他帶你見親戚了？“她突然瞪圓眼睛，“你們速度這么快？我讓你同意他追求，沒讓你直接結婚啊！“

“胡說什么呢！“周言諾拍了下球球的恐龍尾巴，“就是幫他個忙，假裝女朋友應付相親。今天他也沒想到會來那么多人。“

“假女友？“球球歪著頭，丸子頭隨著動作晃了晃，“不是說他在追你嗎？這又是什么新套路？“

周言諾走到沙發邊，把自己摔進柔軟的靠墊里：“追求？一點兒都不正式，跟開玩笑似的。“

球球敏銳地察覺到閨蜜語氣中的異樣，立刻像只警覺的兔子豎起耳朵。她盤腿坐到周言諾對面，左手撐右肘，右手托下巴，擺出經典的名偵探柯南姿勢。

“親愛的，有我不知道的事發生了？“她眼睛閃閃發亮，“我錯過了什么精彩劇情？“

周言諾揪著抱枕上的流蘇，把江彥在車上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說到“我也不知道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時，她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差點扯下一撮流蘇。

“m~~~“球球發出長音，眉毛擰成八字，“根據我的專業分析——“她不知從哪摸出一副平光眼鏡戴上，“這家伙喜歡玩曖昧！含糊不清的表白，又好像很喜歡。諾諾，你可要當心，別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周言諾把抱枕砸向球球：“我有那么傻嗎？不確定的事情我才不會回應。“

球球接住抱枕，突然湊近她的臉：“不過話說回來，他父母人怎么樣？像電視劇里那種豪門惡公婆嗎？“

提到江彥家人，周言諾的眼睛不自覺地亮了起來。她坐直身體，手指在空中比劃著：“完全不一樣！他父親是江氏律師事務所創始人，他母親是零敗訴紀錄的大律師，我以為會很強勢，結果特別溫柔...“

她沒注意到自己越說越起勁，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球球盯著閨蜜眉飛色舞的樣子，若有所思地咬著薯片。

“聽起來，“球球突然打斷她，“江家大門已經為你敞開了。你是準備邁一步進去，還是坐著等江彥來牽你？“

周言諾像被按下暫停鍵，表情凝固了。她轉過頭，望向窗外閃爍的霓虹燈：“說什么呢...我又不喜歡他。再說，他怎么可能看上我這種...“

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個字幾乎消失在空氣中。球球看著閨蜜不自信的側臉，輕輕嘆了口氣。她太了解周言諾了——這丫頭明明已經心動，卻因為自卑而不敢承認。

“諾諾，“球球突然正色道，“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你自己的感受才最重要。“她眨眨眼，“要不要我幫你試探一下？“

“不要！“周言諾反應激烈，“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有什么好試探的？他要是真喜歡，自然會來找我。“

球球攤手：“我是怕你們錯過彼此。你不說，他不明，你懷疑他的表白，他不懂你的顧慮...“她做了個鬼臉，“你倆這是在玩'誰先動心誰就輸'的游戲嗎？“

周言諾突然沉默下來，手指無意識地繞著發尾打轉。球球識相地閉上嘴——這是閨蜜要發飆的前兆。果然，下一秒一個抱枕就精準地砸在她臉上。

“我去洗澡了。“周言諾站起身，語氣硬邦邦的。

球球看著閨蜜逃也似的背影，大聲補了一句：“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浴室里，周言諾把水溫調到最熱，任由蒸汽模糊了鏡子。她盯著鏡中自己模糊的輪廓，腦海中回放著江彥說“我也不知道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時的表情。

那雙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溫柔又困惑。

“騙子...“她對著鏡子喃喃自語，“明明自己都不確定...“

溫熱的水流沖刷著身體，卻沖不散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她想起江彥母親拉著她的手說“常來玩“時溫暖的眼神，想起江彥父親聽到她說“江彥打呼像小火車“時爽朗的大笑，更想起江彥在餐桌下悄悄握住她手時的溫度。

“周言諾，你清醒一點！“她突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那都是演戲！“

裹著浴巾出來時，球球已經貼心地熱好了牛奶放在她床頭。周言諾心頭一暖——這才是真實的、不會讓她患得患失的感情。

她鉆進被窩，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有一條未讀消息，來自一小時前：「到家了嗎？」——江彥。

簡單四個字，卻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周言諾盯著那條消息看了足足一分鐘，才慢吞吞地回復：「到了，剛洗完澡。」

幾乎是瞬間，對話框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然后又恢復平靜。過了幾秒，又變成“對方正在輸入...“。

周言諾的心跟著這個提示時起時落。最終，江彥只回了一句：「早點休息，周一見。」

她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把手機扔到一邊。床頭柜上，球球留了張便利貼：「PS：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恐龍小姐永遠支持你～」

周言諾微笑著關上臺燈。黑暗中，她想起球球的問題——是邁出一步，還是等待？

答案似乎清晰又模糊。唯一確定的是，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