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官逼民反
- 不想造反的道士不是好修士
- 戲蝶嬌鶯啼
- 4700字
- 2021-05-17 10:00:00
“東方有紫氣,最適合吐納。”
將道袍披在身上,遙望東方巨日,風易安眼中紫光乍現,引得紫氣東來。
在他身后,盤溪村的稚子幼童跟著他的節奏,一同吐納著紫氣。
命到絕途乞天恩。(1)
縱橫四千里的乾地上,乾庭就是天,乾庭之恩就是天恩。
乾庭不施恩,風易安只能教導村中的幼童,讓他們將來有為自己爭命的本事。
雖然礙于宗門規矩,不能傳他們高深的法門。
但洛宗是道門大宗,風易安是其中天驕。
單是這個可以傳人的紫氣吐納之法,便勝過無數宗門與國家的修行法。
紫氣于鼻尖吐納之時,有絲絲縷縷的靈氣進入口鼻之間,被稚子煉化。
不一會,他們就到了自身極限,停止了吐納。
躡手躡腳地離開,遠遠地朝著風易安彎腰一拜,四散而去。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們深知風易安帶給了他們怎樣的機遇,因而心中滿是感激。
風易安仍在閉目修行,繼續著今日的早課。
早課完畢,風易安吐出一口濁氣,伸了個懶腰,起身往村內走去。
他與左光烈在村內有自己的屋子,是村民專門為他們兩人騰出來的。
“喲,回來了。”
左光烈箕坐在門檻上,黑色直刀靠在他懷里,散發著森然殺氣。
“嗯。”
風易安應了一聲,并不打擾左光烈的修行,繞過他走入內屋。
桌上放著溫熱的饅頭與清粥,恰好是風易安的飯量。
掰碎饅頭,泡在清粥里。
因為有從淳安縣搶來的糧食,村中的口糧暫時不成問題,甚至還有余糧分給附近其他的村子。
風易安打算常駐于此,幫著村民將稻谷種下,等到秋收之后,再繼續自己的歷練。
而左光烈則是打算這幾日就動身離開,他只懂殺人技,不會道法。
不像風易安,可以招來風雨,灌溉農田。即便留下,也只是一個免費勞動力。
左光烈猛地睜開眼,懷中黑刀長鳴一聲。
“去村口。”
在門口說了一聲,左光烈快步往村口而去,風易安仗劍隨后而來。
常年在刀尖上舔血,使得左光烈對煞氣的感知,要比風易安更加敏銳。
“沖鋒。”
來犯的是一隊騎兵,約摸有百人左右,裝備頗為精良。
人馬皆披甲,手中握著一柄長槍,馬腹旁還掛著一柄彎刀。
村中的莊稼漢,哪里是這些騎兵的對手?只能各自抱頭鼠竄,躲在角落路里瑟瑟發抖。
“嗖。”
發簪飛劍越過左光烈,擋住一名騎兵的長槍,救下了一名老人。
“你們為何無故殺人?”
風易安長發披在肩上,匆匆趕來。
“奉命殺賊。”
騎兵首領眉頭一皺,尤其是看到風易安身上的道袍后,更是覺著麻煩。
“哎!”
左光烈嘆息一聲,攔下還欲爭辯的風易安,開口說道:“殺良冒功而已。”
風易安眉頭緊皺,乾地之內已是反賊遍地。
這些騎兵不思如何平叛,反而殺良冒功,這是在將百姓往反賊那邊推啊。
這些貪官驕兵,為了乾庭的滅亡,還真是不留余力。
“道士,現在離開,我可以不殺你。”
風易安與左光烈的氣勢都是隱藏而不發,騎兵首領只當他們是普通的修士,才敢說這話。
風易安斬出一道劍氣,以此回應了騎兵統領的話。
騎兵統領眉頭一皺,隨即舒展開來。
既然這兩人不愿離去,一并殺了就是。
“結陣。”
騎兵統領大喝一聲,一眾騎兵結成兵家軍陣,宛若一體。
兵家軍陣之法,最是適合軍中作戰,也是以多戰少,以弱勝強最好的法門。
“倒霉勒。”
左光烈罵了一聲,持刀撞入軍陣之中,直沖統領而去。
漆黑的長刀上,刀氣吞吐不定,左光烈平平推出一刀。
刀名求俠,式名破陣。
此情此景,恰如其份,正是乾地輕俠左光烈,刀破乾國百人騎兵軍陣。
風易安緊隨其后,手握煌煌劍,遞出正氣一劍,卻平平無奇,拷問人心的正氣毫無用處。
在兵家煞氣面前,一切干擾心智的手段都是徒勞,哪怕是正氣也一樣。
無奈之下,風易安只得換了一式劍法,破入軍陣之中。
此一劍,滿是悲涼,滿是滄桑,宛若這一劍中有著一個人坎坷的一生。
正是道門之中,最為古老的道劍,亦是洛宗三劍之一。
相傳,在天地初開時,主宰天地的不是人族,而是天生地養的仙。
仙奴役生靈,動輒便打殺無數,屠戮生靈不知凡幾。
生靈開創修行法門,奮起反抗,才有了今日人族之昌盛。
道門,就是那時誕生的,比三教九流中任何一家都要古老。
而道劍,則是開創道門的道尊所創,遍傳天下。
此后,道劍一直傳承至今。
雖然時過境遷,被后人不斷改良,招法已經面目全非了,但那股劍意與意志卻傳承了下來。
以道劍破陣后,風易安收劍而立,操控著飛劍呼嘯殺人。
發簪飛劍呼嘯之間,從風易安的袖口又飛出一柄巴掌大小的飛劍,護衛在風易安身邊。
風易安拖住騎兵,不讓他們回援,而左光烈則持刀破陣殺往騎兵統領處。
乾國軍制,百人統領只是筑基之境,比開悟境界的左光烈要低一個等級。
但借著軍陣,騎兵統領還能暫時擋住左光烈的沖殺,使得其人無法突破到自己面前。
而騎兵統領本人,在感受到兩人全開的氣勢之后,就萌生了退意,只是尋不到機會罷了。
風易安捏了個印法,有層層道花鋪開,干擾著軍陣的運轉。
道花為猩紅之色,不僅可以阻礙軍陣的移動,還對左光烈有著增幅作用。
正是道門術法《道花》,自儒門神通《繁花似錦》演變而來。
有了風易安的幫助,左光烈終于破去了最后一層軍陣,直面騎兵統領。
揮動求俠,不顧其人的哀求與威脅,將他的腦袋斬了下來。
主官被殺,百人軍陣瞬間破碎,無法維持。
剩余的幾十騎,四散逃亡,沒有半點為主官報仇的心思。
淪落到來欺負百姓的軍隊,能有幾分武勇?
風易安褲腿中飛出一柄飛劍,與其余兩柄飛劍結成劍陣,追殺而去。
他本人與左光烈隨后掩殺,將百人騎兵悉數斬殺。
但想來百人騎兵出營時,有所報備,乾國軍方尋到此處并非難事。
“我們能一走了之,但村里的百姓就...”
左光烈看著遍地橫尸,他們能潛入縣城之中,逼迫縣令。
但是面對乾國大軍,他們連軍營都潛不進去。
“不如帶著他們落草吧。”
風易安綰好道髻,作為外來者的他,對乾庭沒有任何忠誠可言。
“還得和村里的長者商量。”
左光烈收刀入鞘,脫下外套,擦干凈臉上的血跡。
他對四千里乾地自然是極為熱愛的,但對于統治這片土地的乾庭卻半點好感都無。
干旱數年,乾庭未曾派一個修士行云布雨,苛捐雜稅更是層出不群。
這樣的朝廷很難讓人生出忠心。
但他們只能做自己的主,不能替村里的百姓做決定。
“不推翻乾庭,這四千里大地上的苦難就無法結束。”
風易安如是想著,“既然如此,就將推翻乾庭當做我的塵緣吧。”
道門修士講究清凈,風易安外出歷練的目的就是經歷塵緣,然后了卻塵緣。
乾國至正五年四月初,洛宗弟子及乾國輕俠左光烈,于盤溪村落草。
雖是落草為寇,但是并未遷移村子,仍舊留在原地。
村民壘起了石墻,又在石墻之外布置了陷阱。
淳安縣內倒是有險山,可以搬遷過去。
但是那樣的話,就不得不放棄村子里的耕地。
而險山之地,多半開墾不出來幾畝土地,屆時糧食就成了大問題。
在村內豎起“替天行道”的大旗后,左光烈暫時離開了村子。
既然決定起事,那就需要大量的幫手,左光烈便是去解決這個問題的。
其人是乾國赫赫有名的輕俠,拉攏一些人手,自然是不成問題的。
“來了。”
風易安盤溪坐在村口的土墻上,道袍隨意披在身上,煌煌劍橫放在膝上,看向遠方。
“乾國偏將布蘭,敢問道長尊號。”
布蘭身后跟著一隊騎兵,雖然只有幾十人,但都是精銳,人人都有修為在身。
“洛宗弟子。”
風易安只是報了家門,并未說自己的名姓。
至于乾國會不會向宗門問責,他完全不擔心。
如今天下宗國并行,宗門與國家之間,并無高低之分,只有強弱之別。
洛宗身為道門大宗,俯瞰何止萬里,豈會在乎一個小小乾國詰責?
“何以證明?”
布蘭握住長槍,神情嚴肅,出聲問道。
“你過來,我證明給你看。”
風易安輕笑一聲,衣袖之中飛出一柄飛劍,在掌心歡騰。
布蘭心中已是相信了,飛劍之術是道門秘傳,其本身就是最好的身份證明。
布蘭思索些許,并未下達進攻的命令,而是翻身下馬走向石墻。
“請賜教。”
在風易安展露身份的那一刻,他就不敢以多欺少了。
哪怕作為兵家修士,統御軍陣作戰,也是他的手段之一。
“嗖。”
飛劍飛出,直沖布蘭面門而去。
布蘭長槍一抖,打在飛劍的側面,將其磕到了一旁。
飛劍轉身再來,布蘭趁機朝著石墻踏出一步。
“不壞。”
風易安夸贊一聲,能擋住他的一柄飛劍,這個布蘭已經算是結丹修士之中的強者了。
腿邊褲腳之中,飛出一柄飛劍,兩柄飛劍結成簡易的劍陣,殺向布蘭。
布蘭腳下生根,長槍舞得呼呼作響,竟是在兩柄飛劍的劍陣之下,仍舊向著石墻前進。
“嗖。”
又是一柄飛劍自風易安衣袖中飛出,三柄飛劍結成劍陣,終于攔下了布蘭的腳步。
而藏在道髻之中的發簪飛劍,也是枕戈待旦,隨時準備出擊
布蘭硬生生受了一記飛劍,終于欺身上前,到了風易安的面前。
長槍宛如蛟龍一般,眨眼間就到了風易安的面前,刺向他的鼻尖。
“叮。”
發簪飛劍帶著幾縷斷發飛出,擋住長槍。
風易安拾起掉落在面前的斷發,嘆了一口氣。
發簪飛劍的隱蔽性在生嬰之前,都是有保證的,只是有些廢頭發,容易頭冷。
“四柄飛劍?”
布蘭大吃一驚,須知每一柄飛劍都要占去大量的心神。
在沒有突破到生嬰境界前,能掌控三柄飛劍已能稱得上天驕了。
“結陣。”
布蘭怒喝一聲,即便是掌控四柄飛劍的天驕又如何?
乾國雖小,但一國尊嚴不容踐踏。
身后騎兵高舉兵器,怒聲應道:“諾。”
雖然本人不在軍陣之中,但布蘭還是借到了軍陣之力,實力向上躍了一個臺階。
借用軍陣之力,只是和道門使用飛劍法寶差不多,算不上以多欺少。
身處軍陣之中,才是真正的以多欺少,主陣之將,實力提高一個境界也不算離奇。
抖槍擊飛風易安的飛劍,直沖他本人而去。
“嗖。”
“嗖。”
“嗖。”
“嗖。”
四柄飛劍依次回返,布蘭不閃不躲,仍由它們刺入自己的體內。
手中長槍軌跡絲毫不變,往風易安咽喉而去。
若是自己退了,便無法維護乾國的尊嚴。
“止。”
風易安呵斥一聲,第五柄飛劍自褲腿之內飛出,抵在布蘭的腦門上。
布蘭顧不得驚訝,一咬牙,甩頭撞在飛劍的劍身上,頭盔被削斷,露處森白的頭骨。
“你贏了。”
風易安攤手苦笑一聲,無奈地看著面前的長槍。
他未曾想到,這個人會這般拼命,拼著身死也要贏得勝利。
“請向我乾國軍士道歉。”
布蘭雙眼漸漸迷糊,強撐著一口氣,槍尖又往風易安逼近了幾分。
洛宗畢竟是道門大宗,勝過乾國不知凡幾。
哪怕他勝過了風易安,也只能要一聲道歉,而不敢奢求其他。
“抱歉,我做不到。”
風易安伸手撥開長槍,但布蘭又移了回來,緩慢而堅定。
“屠婦孺百姓首級冒功,我不認為我殺錯了。”
風易安手掌一撮,掌心的斷發就成了飛灰,與布蘭相對而望。
“請離境。”
布蘭沉默些許,軍中冒功的不良風氣他自是知道的。
只是其中牽扯太多,即便他心中不滿,也只能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拒絕。”
風易安再度拒絕了布蘭,將其人作為勝者的訴求,當做了囈語。
“四千里乾地以亂,我想留下來,做些事。”
風易安看著面前的布蘭,有些不忍地解釋道。
“做何事?”
布蘭收槍而立,滿是撂倒。
拼死一戰,守住了乾國的尊嚴。
可這尊嚴,轉眼就被風易安的兩次拒絕,踩在了腳下。
自家軍隊,死在了自家領土,卻連一個道歉都討不來,甚至連將兇手驅逐出境都做不到。
因為風易安是洛宗弟子,布蘭可以勝他,卻不能殺他,亦不能逼他。
“還乾地百姓一個安寧。”
風易安起身,收回五柄飛劍,綰好道髻,向布蘭施了一個三教九流通用之禮,口中說道:“請道友見諒。”
布蘭苦笑一聲,轉身離去。
乾地之亂,因何而起?
數年大旱只是其一,關鍵還是那位貪得無厭的陛下和腐朽的乾庭。
“若你造反,我親自帶兵平了你。”
布蘭上馬離去之前,看著風易安說道。
風易安沉默不言,看著布蘭遠去,并不打算趁機留下此人的性命。
能勝過他的五柄飛劍,風易安想看看其人統兵而戰時,是怎樣的風采。
作為兵家修士,布蘭不用軍陣,只是借軍陣之力,是對自己的束縛。
可風易安盤膝而坐,煌煌劍橫于膝上而不出鞘,道術捏決而不發,何嘗不是對自己的束縛。
“宗門的名頭,還真是好用啊。”
風易安回頭走入村落中,隨意感嘆一聲。
若非有著洛宗弟子的身份,布蘭豈會自廢軍陣而不用?
而在布蘭將他的身份帶回去后,乾國軍方也只能偃旗息鼓,不敢繼續派兵前來。
當然,若是風易安擺明兵馬,要改朝換代,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為了維持社稷不失,想來乾庭不畏懼開罪洛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