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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十一)

派出所的車停在下山的一個岔路口,陳永剛?cè)齻€人在車里發(fā)生了分歧。

“咱們上稅務(wù)所,讓我再仔細查查后備箱。”陳永剛挺著急。

“查后備箱干嘛呀?車里你不都查了幾遍嗎?”王曉勇不解地問。

“因為那天發(fā)現(xiàn)車的時候車里并沒有雞和雞蛋,一種可能是這小子說謊了,他沒往車上放雞和雞蛋,那車上的雞屎味兒哪來的?那就是他身上的,那么晚上把車開到橋邊的就是他。如果后備箱里再找不到一點兒雞毛,那這就更明顯了!按他的說法,他放了兩只活雞,活雞在車里撲騰,能掉不下幾根雞毛來?我前邊聞不到雞屎味兒,查車的時候,重點看的是有沒有劃痕、血跡什么的。這回重點要看有沒有雞毛?!?

“那如果有呢?”

“有就說明這小子說的實話,還得在山上再找啊?!?

“如果吳旭輝下山后把雞送了人,或者賣了錢,又把車收拾干凈了呢?或者他連人帶雞都在山上讓人搶了呢?車上照樣有雞屎味兒呀!就算這小子沒說實話,你找沒找見雞毛,他都死不承認,就說把雞放后備箱了,你能把他怎么樣呢?雞是雞,雞毛是雞毛,兩個不能一定互相證明嘛。還有可能,你找見了了雞毛。難道吳旭輝從來沒有給后備箱放過雞嗎?你怎么斷定就是這個雞場的雞?根本不用搞那么復(fù)雜,把人帶走,上個銬子,先打一頓,什么都說了?!?

“你怎么能隨便抓人打人呢。他沒有前科,沒有明顯動機,憑什么?。俊?

“那憑你,憑你找個雞毛?哎呀,笑死人了!”

“你兩位別急,依我的鼻子,車上的雞屎味兒混合著汗味,這汗味不是吳旭輝也不是稅務(wù)所其他人的。這汗味沒有你倆的有陽剛氣,發(fā)咸,這樣味兒的人,膽小。我剛比對了,就是這個二梆子的。幸虧車一直封著,否則就不好判斷了?!?

“肖老伯,您說的再有理,我們到時侯寫證據(jù)材料,沒法寫啊,味道證明,他開過這輛車?這法官不接受啊。您說要是找見吳旭輝的尸首,手里有根他頭發(fā),或者指甲縫里有塊他的皮屑,都成啊。開過吳旭輝的車,這個他得自己先承認,我們再讓他往車里一坐,把指紋一取。后邊翻供就不怕?!?

“那他要是真沒開車,你這不成了栽贓了?”

“我栽什么贓啊,我說了他自己先承認再讓他進車呀,怕到時候辯護律師給他支招,他翻供??!肖老伯也聞出來了呀,只不過沒法作為證據(jù)。咱也不能都一廂情愿的,他要說他只是進車里坐了會,或者說他圖新鮮,跟吳旭輝套套近乎,開了半圈,你又怎么反駁?”

“二位不用著急論他開沒開車,二梆子剛才說謊,那是肯定了,說實話的人,膽氣正;說謊話的人,膽氣虛。無論其他方面再怎么掩飾,語調(diào)再怎么實在,這口氣,我說的說話時口里帶出來的氣味,含著膽氣的氣味是不一樣的?!?

“我的媽呀,肖老伯,這你都能聞出來?不愧是神仙鼻。問題是,你真還是沒法證明,我們辦案子,不用聞味,有人就是明打明的撒謊,你沒有實際證據(jù),干著急沒辦法啊。他隨便再撒一個慌,咱們就沒轍。我都能想來,比如說你問他開車沒?他說吳旭輝說他犯困,讓我?guī)退_到到山下?;蛘哒f,他讓我?guī)退缴缴戏N桃那家要一筐桃??傊裉爝@樣說,明天忘了又那樣說,沒有實際證據(jù),你真拿他沒辦法?!?

“別急啊,我也知道需要更多明顯的證據(jù)。我能聞出他撒謊的味兒,但我沒法確定是在他撒的謊話里具體哪一個詞啊。所以我還問他平常雞場幾個人,他說只有他一個,但是我隱隱能聞到,除了他,還有一種味兒,好像是一個人的氣息,好像又不是。那個氣息一直在那里,非常非常微弱,時隱時現(xiàn)的,若有若無的,幽幽淡淡的,很細很細很細的絲一樣,在雞場里纏繞著,飄散著,游走著·····這種味兒我的書架里還沒有,我說不清,但是,它在,在雞場里?!?

肖老頭說到這里說的很慢,陳永剛和王曉勇聽得瘆人得慌。老頭繼續(xù)道:

“還有,很奇怪,他院子里是不是有一大堆雞糞?那雞糞應(yīng)該是好長時間,一陣一層堆上去的,這堆雞糞,好幾種雞糞味兒?!?

“啊,人不會埋雞糞里了吧?”陳永剛問。

“沒有,雞糞里沒人,要有人,尸體味兒逃不過我的鼻子?!?

“那雞吃的飼料不一樣,雞糞味道也不一樣吧?”王曉勇問。

“你昨晚上吃紅苕,前天吃韭菜盒子,到早上拉屎,味兒一樣不?”陳永剛白了他一眼。

“不,農(nóng)村養(yǎng)雞的多,飼料味兒的不同我能分辨出來,包谷味兒的糞,麩子味兒的糞,谷糠味兒的糞,草料味兒的糞,還有飼料里加了營養(yǎng)素、抗生素的味兒,這些我都聞得出來??墒撬@兒有一層雞糞,不止是飼料味兒的不同。比較怪,我還沒法確認?!毙±项^陷入對味道的沉思之中。

“那老伯,依您的意思怎么辦呢?”陳永剛催問著肖老頭。

“咱們繼續(xù)在山上其他地方再找找,看還有沒有其他住戶,也許有新發(fā)現(xiàn)也不一定呢。你們領(lǐng)導(dǎo)說得對,不管怎么樣,關(guān)鍵是尸體。另外,最好哪天趁二梆子下山,我再到雞場詳細聞一聞?!?

“不用等,明天我叫他去所里做筆錄,你倆上來查。對了,咱們要不要再到河邊,讓老伯仔細,聞聞?”王曉勇征詢道。

于是三人到了甘河橋邊,陳永剛和肖老頭在河岸一側(cè),王曉勇在另一側(cè)。他們沿河岸往下游方向走著,王曉勇沖著對岸的陳永剛喊:“咱倆脫了鞋下水吧?要不然回去匯報,屈所老說咱不仔細!”

“你倆應(yīng)該下水探探,說不來會有收獲。”肖老頭對陳永剛笑著,臉上帶有一絲神秘。

陳永剛找根棍子,脫了鞋,把褲腿挽到大腿根兒,下水慢慢試探著。天氣轉(zhuǎn)涼了,河水感覺都能滲進肉里去。王曉勇嘴里也喊,“媽的,還沒入冬,河水怎么這么冰?”腳下并沒有停,慢慢摸索著。

“你小心有玻璃碴子!”陳永剛提醒著他。

“哎呦!”

“咋了,被扎了?”

“一只皮鞋!”

王曉勇也顧不得衣服,彎腰探下去,又站直腰身,右手高高舉起,手上多了一只鞋,正往下滴著水珠和沙粒。

“先扔到岸邊,再摸摸!”陳永剛受到鼓舞,也來了勁兒。

兩三個小時過去了,除了一些垃圾,再沒有什么收獲。兩人腿冰的快麻木了,只好回到岸邊,穿好鞋子整理收拾好,三人在橋上匯合。王曉勇手里拎著那只皮鞋。

“老伯,你能不能給,那個什么,聞聞?”王曉勇不好意思地探問著。陳永剛也期待地看著肖老頭。

“你倆真是西瓜地里的梨瓜子,瓜娃!拿回去讓他老婆認啊,水里泡這么久,我聞個什么?”老頭笑罵道。

這倆“瓜娃”一拍腦門,不好意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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