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淵齊在這個屋子里整整待了半個月，每日勤加修煉，才算是把自己的傷養好。這期間除了曉星一直給他送些飯，陪他說幾句有的沒的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人出現在他的視野里，更不要說有人來看守他。

他自己也不會出去的。

其實出去和不出去又有什么分別呢？

直到今天，許淵齊從腳步聲就能聽出來，來的絕對不是曉星。

林如楓提著飯籃子，腰間還別著那只白玉簫，臉上也仍然掛著溫和的笑容，一切都恍然如初，只不過他眉宇間有些蒼白的皺痕看不明顯。

許淵齊抬起眼來瞧著林如楓，他現在真覺得若不是中間出了那么多的岔子，若不是這里是暗影門，他現在絕對會跪下來拜林如楓當兄長。

林如楓看著他眼神沉著，雖然還是掛著些疲憊，但的確已經好的多了。林如楓笑道：“看來許小兄這半個月的確有了長進。”

許淵齊苦苦的一笑：“在這里待了這么長時間都沒有長進，豈不是太對不起門主栽培，更沒辦法為門主效忠了。”

林如楓一笑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許淵齊道：“是門主料事如神。”

“門主自然是慧眼如炬。”林如楓從腰間掏出一塊黑鐵做的腰牌，遞給許淵齊，“自此以后你就是暗影門的殺手了。從現在起你必須要完全服從圣門的安排，若有反叛之心，天誅地滅！”

許淵齊雙手接過腰牌，捧著看了一眼說道：“只是天誅地滅是不是太虛幻了些，林兄還有東西沒給我吧。”

林如楓看了他一眼，又從腰間掏出一顆黑色的藥丸道：“這是我門人必須服用的圣藥，可助長你的功力。但以后每個月都要記得向門主索取，不可輕視。”許淵齊眨眨眼，林如楓的意思算是很清楚了，這藥是秦玉城控制門人的毒藥，吃下去，這條命就是他秦玉城的了。

可許淵齊想也沒想，直接從他手里拿過來吞了下去，速度甚至比拿腰牌的時候還要果斷，就好像他真正要的并不是能保命的腰牌，而是這會送命的解藥一樣。

林如楓卻笑起來，拍拍他的肩膀道：“也許暗影門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你若肯踏實做事，也不說是沒有出頭之日。”

許淵齊看著他不說話，心里卻是極為嘲諷。

同樣都是賣命，這條命賣給誰又有什么區別呢？許淵齊已經走錯了關鍵的一步，以后他該怎么辦都不是他自己所能決定的了，決定這一切的是他肚子里的那顆毒藥。

許淵齊往口里塞著林如楓送給他的飯，吃的一點兒風度也沒有，就差把這菜籃子也給吃了。他現在覺得自己能吃飯都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所以一點飯都不能浪費。

林如楓看著他吃飯的樣子覺得很苦澀，他當時進暗影門的時候也跟現在的許淵齊差不多。

許淵齊扒完了飯，林如楓忽然問道：“看起來你吃誰送來的東西都是這個樣子。你可知這些天都是誰給你送吃的？”

許淵齊想了半天才說道：“是個女的。”

林如楓忍不住笑起來，說道：“她不止是個女的，她還是我們未來的門主夫人。”

許淵齊的臉上表現出了明顯的驚訝，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然后他就低下頭開始沉思起來，不斷地想這幾日兩個人的談話，思索是不是把什么馬腳暴露給了她。這個女人，還裝的一副小女孩的樣子，真夠陰險！

林如楓道：“你應該感謝她，至少她沒有說你的壞話，否則你現在早就是門主手下的又一例亡魂了。”

“她暗算我，我感謝她！”許淵齊若有所思，突然問道：“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當日骨臺之上，我記得除了……除了方重華、石一安一干九人去世之外，還有四人是活著的，他們現在怎么樣了。”

林如楓看了他一會兒，這才反問道：“你可知道‘點天燈’和‘放風箏’嗎？”

許淵齊眼睛一睜，原本還帶著些希望的眼神也變成了灰色。他喉結上下動了動，額頭上也冒出了涔涔的冷汗。

他說的的“點天燈”和“放風箏”絕不是兩種醉生夢死的玩樂，而是兩種極端痛苦的酷刑。

所謂的“點天燈”，即是讓犯人坐在削尖了的樹干上，人的重量即會壓著木頭的尖端從人的下體身慢慢刺入身體里。受刑者極端痛苦，甚至會哀嚎三天三夜，直到木頭從他的咽喉鉆出來。而那個時候犯人大多數都是頭仰著天死掉的，因而這種刑罰又叫做——“看天”

“放風箏”則要簡單的多。施行者用倒鉤或者其他的利刃刺入受刑者的肚子里翻攪，直到鉤子掛住犯人的肚腸，再講鉤子掛在受驚的馬上。馬一跑即會拉出犯人的肚腸內臟。屆時人就像是一根綁著線在地上翻飛的風箏……

其血腥之極難以言表。

許淵齊低下頭閉著眼睛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他真應該早些殺掉他們的，至少不用讓他們受這些苦難……

許淵齊含淚冷笑：“這兩種刑罰前朝的時候就廢止了，圣門倒還真是夠懷舊的。”

“是啊……他真夠懷舊的！暗影門刑罰豈止這些，也可能永遠都在增加之中。但這決不是真正的暗影。”林如楓的眼前浮現出楊崢的臉，他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猛地就站起來，提起地上的酒葫蘆朝著自己的喉嚨狠狠的灌了一下，然后背起手來，道：“淵齊，你跟我來，我現在就要告訴你什么是真正的暗影門，什么是我林如楓一手開創的暗影門！”

他大踏步走出去，身上的白色衣襟都要跟著他的動作飛起來，哪里還有平日里鎮定自若的樣子。

許淵齊在后面緊緊跟著，問道：“林兄，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你不懷疑我為什么要救你嗎？我要啟用你幫我重振暗影門，所以現在就告訴你我的過往。”林如楓邊走邊說道。

許淵齊急忙想要制止，必定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但是林如楓已經迫不及待地逼著他聽下去了。

他道：“你一直說我絕不是普通人家的兒子，問我一身本事從何而來。那我就告訴你。我林如楓少時的確生長在官宦之家，又是家中獨子，父親大人日日催促我勤加修習文武，期望我為國效忠。那時的我與你一般，做夢想的都是親赴疆場直到為國捐軀，馬革裹尸……但是所有事情在我四歲那年就全不一樣了！我至今還記得那個晚上每個人的絕望的呼喊聲還有在他們身上燃燒的鬼火！我全家在一夜之間便遭滅門，除我們一家三口在眾仆故友的保護下逃出之外，其他無一幸免，林家血流成河，父親百年基業毀于一旦！……幼時我不懂仇恨，只看父母健在，以為這樣就算了。但是我想要放過仇人，我的仇人卻不肯放過我們，他們血腥的手再一次伸向我們，在我八歲那年，我就被迫開始孤身一人……”

林如楓的話里有他少有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