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偷龍轉鳳 起死回生
- 如夢不真實
- 古早冬瓜糖
- 4249字
- 2021-05-18 20:10:00
乾易二年十二月,南皇宮的封后大典當夜,許南煙卻面無喜色。
對王演行了跪拜禮后,許南煙并未起身,而是道“皇上,臣妾有話要說。”
王演便將宮人屏退,示意她說。
“您既查出南后與北國人書信相通,假傳圣旨,刺殺岑伯父,為何不昭告天下,賜死南后?”
許南煙一腔怒氣,昨日她在書房在聽到許瑕觀和王演議事,才知曉其中原委。
“南后是北國公主……”王演話未說完,就被紅衣女子打斷道,
“北國早就改朝換代,她算什么公主?”
若不是上次徹查宮圍,發現皇后宮人藏了參糕,與之前在蘭婕妤宮里查到的一模一樣,她也不會知道,人前賢良溫和的顧盼,一手操縱了大皇子被害之事。
“北國是換了皇帝,可顧盼依然是姜氏之后。”王演目不轉睛,面無波瀾。
顧邵稱帝后,并未急著清算姜氏黨羽,而是分封親王,就是顧厲,也安然坐著汝南王的位子。
一旦殺了顧盼,就等于給送去北國起兵的借口。
“皇上,是不是誰有權有勢,就不會死?”許南煙又改口道,“不,只要有利于朝政,誰都死不足惜。”
她神色黯然,后悔,痛心。
“你不是一個好皇帝。”說完,她自己起了身,取下鳳冠,走出了顯明殿。
乾易三年春,北帝領兵親征,分道攻打南國。顧邵領兵攻打忠州,又令齊王與燕王聯合倭國與高句麗攻打廣陵。
在忠州邊境,孫澄與裴允領著二十萬忠州軍,擂鼓吹角,臨陣以待。
在攻打忠州以前,顧邵已經將荊州舊部順利招降。因此,顧邵領著原荊州領將李常月、吳白等人于陣前招降裴允,請他放下長刀,歸順北國。
裴允在高臺上卻見到秦昭站在對面的高臺之上,忙令鼓兵停止擂鼓。他放下長刀,從高臺上踏梁而下,走進了南北兩軍中間的陣地。
孫澄未注意到秦昭,他以為裴允歸順北國,忙跟著放下長槍,在高臺上向北帝跪地拱手行禮。
眾將士見領將已經歸降,紛紛放下武器,跪地拜迎北帝。
“好。”顧邵也未料到招降如此順利,兵不血刃。
秦穆也飛身而下,跑到裴允身邊拉著他往北軍的陣營走去。
“怎么了?你拉我作甚!”裴允大驚,此時回頭才發覺忠州軍已經跪降,這才想到自己急著下來看秦昭,忘了和孫澄解釋。
“秦昭怎么還活著?”裴允只能硬著頭皮跟著秦穆往回走。
“不止他活著,岑素將軍也活著。”秦穆笑道。
裴允又呆住片刻,才忙接著問道,“是你們救了岑將軍?”
秦穆點點頭。
想到岑念白當日因為父親去世哭暈了數次,裴允此時也大喜過望。
李常月是裴允的舅父,裴允一上高臺便對他行了禮,又聽他細細講了岑素被陷害以及荊州老將都被削職奪權之事。裴允重情重義,感念岑素知遇之恩,又聽了秦昭和秦穆一番勸說,便下定決心歸降北國。
末了,秦昭道,“太好了,我們一齊為景兒報仇雪恨!”
聞言,裴允突然神色有異,猶豫了半晌才道,“可是景兒沒死啊。”
“什么?”顧邵和秦穆異口同聲道。
原來岑念景中毒之后,王演將計就計,和許南煙聯手演了一場戲,謊稱楚昭容毒發身亡,成功將岑念景送出宮,先是安置在了出云觀,后又擔心事發,便一路送她到了忠州裴允的府邸。
顧盼怎么也沒想到,最后竟栽在一樁和自己毫無關系的毒殺案上。她與沈宜欣不過一面之緣,卻被許南煙不知哪里找來的一堆妃嬪侍女指證,又查出什么砒霜的交易文書,事已至此,她又怎會不知后宮之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能自認倒霉,甘拜下風。
裴允帶著顧邵等人回到裴府,岑念白一早聽說他去迎戰北軍,卻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回來了,還把北帝和北國的將領也一齊帶了回府。
岑念白匆匆福身行禮,才問道,“這是怎么了?”
“白姐兒。”秦昭本跟在后面,這時才跑上前來。
“秦昭,你還活著!”岑念白見了他也是欣喜,拉著他左看右看。
“我們進去說吧。”裴允將這一行人都帶進了花廳。
等他們將彼此都是如何救人之事說清了,岑念白才聽到忠州軍已經歸降北國了。
這不到一頓飯功夫,岑念白的心可算是上天入地,先聽到父親還活著,心中喜悅,又聽到裴允歸降,也不知自己該作何感想。
她初聞此言,卻面不改色,只是端坐不語。
裴允見了她的臉色,也不敢說話。
岑念白突然站起身道,“我去看看景兒。”顧邵聞言也跟著起來,見堂中之人都看向了他,自覺不妥,秦穆見狀忙站起來道,“我們也想去看看她。”
岑念白沒有說什么,只是快步走在前面,到了西廂房也是自己先進去了。顧邵和秦穆就站在院中。
沒多久,就聽到里面一陣咳嗽聲。
“什么!裴允歸降!”岑念景久病,還躺在床上,猛地聽到這消息,便連連咳嗽,等緩了過來就嘆氣道“君不以禮待臣,臣也無需事君以忠。南國亡矣。”
她記得北帝親征,裴允歸降在上一世應是一年后的事,也不知道為何會來得這么快。再活這一世,岑念景總算明白了,命數一事,非人力可改。
命中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自己苦苦掙扎,上下求索,依然是要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岑念白這時才又把父親未死的消息告知于她,一時間,岑念景還沒反應過來。
門外傳來云鳶的聲音道,“秦公子,顧公子,你們來了。”
岑念景往窗外一看,院中又是春桃盛放,綠意盎然,好像以前在舊宅時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酸酸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穿著綠衣綠裙的小丫頭端著藥碗從屏風后走來,見岑念景哭了,忙上前道,“小姐,是不是頭又疼了?我給你揉揉。”
岑念景抱著云鳶嗚嗚哭了起來,小丫頭拍了拍她的后背輕聲安慰著。
此時屏風后走來了烏泱泱一群人,岑念景淚眼朦朧,仿佛回到了自己這一世剛醒來時的樣子。
仔細一看,她才看清了來人,裴允和秦昭在前,秦穆和顧邵在后。孫澄去請了岑夫人,知道岑素還活著,她亦是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忙趕著要和岑念景說。他們一進門,就見到眾人也都在,岑念白在一旁默默擦著淚水,裴允見了忙過去拿出手帕給她。
“景兒,和我們一起去北國吧。”顧邵站在人群之中,岑念景看到了那雙眼睛,是許南煙和自己說過的,帶著后悔,遺憾,痛苦的眼睛,真的要看了才知道,那樣的眼睛多么懇切。
后來她問顧邵,你后悔什么?
顧邵說,他后悔當日把她交給裴允。
當時他只覺得北帝一旦崩逝,若有藩王起事,又有一陣腥風血雨,所以想把岑念景交給裴允帶回建康。卻不知她即使回去,還要繼續遭罪。
把她交給裴允,也是交給王演。因為顧邵也看過岑念景看向王演的眼神。
忠州領將攜二十萬兵馬歸降北國一事令南國朝野震蕩,緊接著荊州軍也走了一大半。
南國西北角全被吞入北國版圖,建康城內亂作一團,人人自危。按照這樣的局勢,北軍壓境,指日可待。可北帝卻遲遲按兵未動,不久竟傳來他們班師回朝的消息,連攻打廣陵的齊王和燕王也被一并召了回去。
顧邵令魏王與安王分別鎮守荊州與忠州,便回了長安。
李常月等降將紛紛領了官職,到各地上任,裴允被留在長安,封常勝將軍,統領都城騎兵。唯有岑素婉拒了高官俸祿,帶著岑夫人在長安城郊外買了一間宅邸,做起了生意。
岑念景則被帶到了北國皇宮,由御醫診治。她才住進明月閣,下午秦太后就來看她。
“別動別動,躺著就好。”秦太后一進門,見岑念景要起身行禮,便快步走到床前,讓她躺好,又坐在床邊細細打量了岑念景一番。
岑念景已經恢復了許多,尤其是前些日子見了父親安好,她也更能吃得下飯。
見秦太后一直盯著自己看,岑念景也抬眼看了看她,只覺得是個柳眉杏眼的美婦人,雍容華貴。
“好了,我可一飽眼福了。”秦太后笑著道,見岑念景一臉疑惑,她又道,“你的故事在北國是家喻戶曉,那本《岑氏烈女傳》我可是花了三千金才買到的。”
岑念景聽得一頭霧水,秦太后臨走前又道,“你可趕緊好起來,邵兒至今尚未娶妻,整個后宮一個人都沒有,太寂寞了。”
等秦太后走了,一直在旁邊侍奉的云鳶也瞪大了雙眼,忙問站在一旁的宮女道,“怎么你們北國皇宮沒有妃子?”
那宮女像被嚇到了似的,立刻跪在地上回話道,“小人才進宮不久,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岑念景見了便安慰道,“你別怕。我們沒有惡意的。你叫什么?”
“回娘子,小人紫宜。”宮女還跪著。
云鳶已經過去拉起她來,對她道,“我叫云鳶,我們小姐姓岑。”
紫宜點了點頭,依然有些怯生生的。
岑念景仔細一瞧,才發現這宮女生得一副俊模樣,真真是嬌花照水。
“你為什么這么怕我們呀?”云鳶面露疑色。
“云鳶小姐,小人是怕陛下。”紫宜哭喪著臉。接著在兩人的哄騙和逼問下,紫宜才告訴她們,顧邵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曾經在一個夜宴上斬殺了十個婢女。因此在平日里,沒有宮女敢近身伺候顧邵;這次從宮女署選侍女到明月閣伺候,也是沒人愿意來。更別說妃子侍妾了,就是他本家的秦氏也無人愿意把女兒送進宮,其他大臣就更不用提了,怕他喜怒無常,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女兒斬了。
等紫宜出了房門,云鳶忙坐到床上來,她與岑念景面面相覷,然后異口同聲道,“不會吧!”
可岑念景冷靜一想,這也不是全無可能啊!
想當年他治疫,不就是要見一個殺一個嗎?
正想著,外面就通傳道,“皇上駕到。”
顧邵提著一個食盒,走在前面,還沒見到他就聽到他的聲音道,“不用起來。”
云鳶從屏風后跑了出來,福身行了禮,見他從食盒里拿出的糕點,就道,“白姐兒做的五香糕!”
“嗯!”
他們一起端了糕點走到屏風后,顧邵坐下還沒說話,宮女紫宜正巧端了茶進來,見到顧邵嚇了一跳,把茶水都灑了出來。
“陛下饒命啊!”紫宜哆嗦著跪下。
顧邵看了一眼,問道,“你沒事吧?”
紫宜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云鳶走過去幫她把茶水收了起來,拉著她的手翻來看去,才道,“沒事兒,你下去吧。”
那宮女撒腿就跑。
“顧,陛下,看來宮人們都很怕你啊?”岑念景半分詢問,半分玩笑。
顧邵點頭道,“因為我斬殺婢女一事。”
“真有這回事啊!”云鳶聽了嚇了一跳,忙搬了椅子過來一旁坐著,問道,“我們可都覺得是旁人抹黑你的!”
顧邵正色道,“是有這么回事,只是那十個婢女都是顧厲的死士,所以當日夜宴,我特意選了這幾人,輪番向他獻酒,見他不喝,便以此名義斬殺婢女。”
“噢。”岑念景想起自己在徐州城也聽過此事,顧邵因此被治了一個暴虐罪,惡名昭著。
“怎么說...”岑念景本想說“人命貴重”,又想起自己在西南軍營被顧厲的軍士打斷了左腿,還有頭上一塊傷疤,見顧邵看向自己,心里一橫便道,“殺得好!”
云鳶和顧邵聽了,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了,我來是想和你們說,御醫有所囑咐,你早晚要多起來走走,左腿才能好得快。”顧邵憂慮地看了看越躺越瘦的女子。
岑念景嘆了口氣,道,“可我實在站不起來。”實則是偷懶又怕疼。
“這樣,我讓岑念白也來宮中住一段...”他話未說完,就聽屋里兩人異口同聲道,“不用了。”
岑念景訕訕一笑道,“長姐都成家了,還是不麻煩她了。”
云鳶忙附和道,“是呀,我和紫宜扶著小姐走也一樣的,對吧?”
顧邵知道岑念白治家有道,見這兩人的懼色,也覺得好笑,他又道,“岑念白十分牽掛你的病情,想著能多來看看你。”
“看看我當然歡迎,但是若讓她日日跟在我身邊,那倒不必麻煩。”岑念景見顧邵還想說什么,忙道,“行了,我一定每日早晚起來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