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祁紫萱回長公主府,兩人才慢慢往家中去。
傅景煙是乘祁紫萱的馬車出門,送了她后自然就沒了車騎。
即便如此,她也不愿和他共乘一騎。
她目送祁紫萱進了府邸,才轉身平靜地朝街尾走去。
祁子驥不動聲色地盯著她的背影,只寬袖一揮,宋青便牽馬追了上去。
祁子驥目視那個的背影在轉角不見,仍然佇立許久。
半晌,宋青空手回來復命,他才驅動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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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晚膳,夕輝便斂盡了最后的光芒,夜幕徐徐遮下。
祁子驥這才得了消息,說是王妃仍未回府。
他當即就后悔了,午間那陣兒曉得她心頭不大痛快,也就沒遣人隨著她,哪曉得她這個時辰都沒回府!
他立于階前深思,夜風襲來,他竟覺得遍體生涼。
這分明是仲夏時節!
他是何時變得這般患得患失的?
傅景煙分明不是個瓷娃娃,他卻總覺得她會消失。
尤其——
他曉得了她也是活了兩世之人。
他們之間的感情脆弱至斯,這一世其實只是靠著他一味的索求。其實她已經不愿再與他有干系了,他明白的。
雖向來不指望她能如上一世一般乖順聽話,但若她心中尚存了他幾分,至少應該來詢一詢他的難處。
思既此,他斂了心神去尋人,剛出府門,就見佳人。
睜眸看去,傅景煙正立于樹下,仰首看著。
一彎新月高高懸于天幕,星子稀疏閃耀,微風吹拂著,拂得樹梢輕輕搖晃。
很久不曾這般看星月,也很久不曾有過如此感受。
傅景煙輕輕合上眼,唇際微彎,一抹極淡的笑意浮上,淺淺的銀輝里,輕晃的樹梢上,那笑驀地透著幾分蒼涼。
耳邊聽得有輕悄的腳步聲,她將目光移向了他。
祁子驥此時望來的目光復雜之極。
她眉間升起一絲凝重,站在那兒,靜靜的看著他。
如不是祁子驥兩只手緊緊攥著,指甲都陷進了肉里,滲出血珠。
他想起上一世那句描摹了千百遍的話:“爭將世上無期別,換得年年一度來。”
他幾乎要以為她是個幻象。
像過去的許多年一般,他再靠近些,她就會煙消云散。
而傅景煙,她明明感覺到祁子驥的目光在探究著她,卻不加理會,轉眼遙遙看向天際。
祁子驥負手而立,也只是望著她,遙遙地望著。
直到她乏了,將手中韁繩交給門房小廝,徑自繞開他往里去,都沒發一言。
他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只是立于門口石階之上,靜默無言。
他心中的嘆息聲幽幽遠遠,仿佛嘆到了時光的那一邊。
這漫長的一天終于要接近尾聲,只盼明日的朝陽,能將今日的齟齬一并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