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跪，跪進了柳苗苗心里，也跪進了未央心里。
“媽，不要趕我走。”
林木森像極了快要被拋棄的孩子，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木凳上，柳苗苗的心也像是被一把鋼刀給刺了進去，不見血，卻痛遍全身。
林木森就這樣跪著，低著頭，淚水滴落在膝蓋上，滴落在地上，滴落在柳苗苗和未央的心上。
他是孤兒，卻也不是孤兒。
記憶里，林木森一直都很堅強。
窗外，夜早已深了，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大地上。
夜靜的連微風吹過稻田帶起的“颯颯”聲都聽得清晰，忙碌了一天的蟬也伴著月光回了家。
農村的人都休息的早，只有未央家里還燈火通明著。
“森兒！”柳苗苗起身，佝僂著被歲月壓彎的身子，“你這是干嘛？快起來。”
沉默打破，柳苗苗伸手將林木森扶起。
“媽怎么舍得趕你走。”柳苗苗揉了揉眼睛，“媽不趕你走。”
銀行卡被林木森放在桌上，顯得格外刺眼。
未央將木桌收拾的干凈，翻來覆去擦了很多遍。
她想說點什么，卻不知道到底要說些什么。
她都強忍著淚水不要流出來，又有什么資格去安慰柳苗苗和林木森兩人呢？
只是不要離開，未央覺得所有都是幸福的。
她承受不了離別，永遠都承受不了。
“媽……”
林木森緊緊抱住柳苗苗，將腦袋埋進柳苗苗的懷里，雙膝又跪回了地上。
一起哭吧！
未央心里想。
她實在忍不住，將手里的抹布丟在桌上，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今晚不熱，夜里的微風吹在未央的臉上，身上，都帶著涼意。
“不想走就不想走，直接說不就好了。”
未央沒有走遠，就坐在屋外不遠處的田埂上。
回憶潮水般涌進未央腦海里，從四歲那年父親張默被埋進礦洞開始，從林木森出現在她生命里那一天開始，之后的每一天好像也并沒有那么難。
感情到了什么樣的地步才可以用下跪來挽留呢？
到了林木森與柳苗苗這一步，就可以！
“你去上大學，我們應該很久很久都不能見面了。”未央仰著頭，深邃的眼神望著深邃的夜空，“我應該……會想你吧。”
……
房間里，林木森久久沒有起身，安靜的伏在柳苗苗的懷里，像一個剛出生的孩子。
“這里永遠都是你的家。”柳苗苗摸著林木森的頭，眼神里母愛泛濫，“但是森兒，你要知道，你未來的路，不在這里。”
林木森從小就表現得超越常人，學習也好，做人做事也罷，都讓柳苗苗安心。
聰明的孩子不能一輩子待在農村，這是柳苗苗心里所想。
村里未央一家最不受待見，林木森與未央也就成了這一家在外面為數不多正向的話題。
林木森當初就這樣走進未央家里，旁人怎么可能沒有些閑言碎語。
“森兒無論走多遠，這里都是你最后的家。”
林木森擦拭掉眼角的淚，平復了心情。
現在的生活很好，以后會更好的。
林木森在心里告訴自己。
“媽，未央也會去清北大學，我在B市等她。”林木森說。
“嗯。”柳苗苗也笑著回答，“你得多督促她，她內心敏感，你比誰都清楚。”
聽柳苗苗的話，林木森點了點頭。
未央內心敏感，很多話，很多事都不能在未央面前提及。
人，總有自己不愿被人觸碰到的地方，未央心里那一方人跡罕至之地，幾乎沒有人能夠去涉及。
林木森知道，那些一碰就疼的傷口，都是因為他。
“那可是柳苗苗和外面男人生的孩子，真不要臉，張默剛死就帶回來……”
“不是吧，我可聽說那是柳苗苗撿回來的野種……”
“我是覺得柳苗苗不是什么好女人……”
……
這些痛，未央哪里能受得了。
可，未央卻受了下來。
未央回家已是半夜十一點，看著已經收拾干凈的廚房，未央進了臥室。
整夜，未央睡得都是昏昏沉沉的，時夢時醒。
做了夢，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凌晨六點，未央便起了床。
夏天的柏樹村沒有城里燥熱，清晨甚至還有些微微的涼意，讓人好不舒服。
喜歡一個地方的理由總是很簡單，拋去故鄉情節，夏天的涼意也算。
林木森三個月的假，再也沒有家庭作業束縛，像是敞放開的羊群，雖溫柔，卻也向往無邊草原。
未央倒是不覺有什么，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狀態。
不是幫著柳苗苗做家務，就是在學習，要么就是在去往學習的路上。
不一樣的是，未央學習時，身邊正式多了一個林木森。
一周下來，林木森內心的震驚不知被強行加了多少層。
“你這都高二下學期的科目了，你還是消化消化。”林木森微皺著眉頭。
未央是個天才，理科方面的天才，而且是數學和化學方面的天才。
“我就覺得挺簡單啊！”未央側過頭，笑著說。
清晨的陽光落在未央的臉上，林木森轉頭看過去就像是看著一副名家手底下勾勒出來的美人畫。
雙手捧著下巴，右手食指和中指還夾著簽字筆。
這是未央最美的樣子。
林木森入了迷，未央紅了臉。
“我自己消化消化。”未央重新將目光落在化學書上，“你去看媽在干嘛！”
林木森照做，離開時的模樣像極了得了糖吃的小孩子。
這段時間，柳苗苗格外開心，卻也格外的忙。
“媽，明天趕集，這些鞋墊應該夠賣。”林木森說。
院子里的木桌上，擺滿了柳苗苗不知用了多少時間做出來的鞋墊。
這樣的鞋墊林木森熟悉，只是每一次趕集的時候，數量都沒有這一次多。
“多做些，多賣些錢。”柳苗苗繼續著手里穿針引線的動作，沒有抬頭，“多賣一雙，你去B市就能吃的好一些。”
最普通的話，卻也最刺人心。
看著柳苗苗一針一線做出來的鞋墊，林木森告訴自己要回來，回到柳苗苗身邊，回到未央身旁。
活著，總得有個目標。
林木森的目標簡單，讓柳苗苗和未央余生幸福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