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中外文化交流(2)
- 中國歷史縱橫談:外交與商貿的歷史
- 蕭楓主編
- 4710字
- 2021-05-31 09:35:23
隨著世界資本主義的發展,各國之間的聯系日益密切,中國與各國的文化交流也不斷進展。清朝政府在鴉片戰爭之前基本上采取鎖國政策,并未能阻擋交流的勢頭。漢字文化圈中的日本、朝鮮、越南三國與清朝的文人學者之間在文字上的往來與友誼,留下了不少佳話。清朝的醫生、畫家們東渡日本,日本人的漢詩和有關中國古典文學的研究,受到清朝學者稱贊。越南著名文學家阮攸(1765~1820)長于漢詩,他用字喃所著、至今家喻戶曉的長詩《金云翹傳》淵源于同名的中國小說。大批華僑把中國的種植和手工業技術以及生活習俗等帶到東南亞,在那里生根開花。《三國演義》等著名古典小說,經華僑傳入泰國,譯成泰語,至今受到泰國人民的廣泛喜愛。東來的傳教士湯若望、南懷仁等,受到清廷重視,以外國人管理欽天監。他們根據科學測算,改訂歷法,傳播天文歷算等科學知識,繼承了明末耶穌會士的交流活動。還有的教士從事繪畫、園林建筑等,圓明園是他們融會了法國、意大利及東方園林藝術特征的精心之作,其“萬園之園”之稱,象征著東西文化交流的最高結晶。在歐洲,啟蒙運動者們初步接觸儒家學說,對于孔子倫理道德的主張和重視教育的思想,以及儒家的自然觀和政治理想如大一統及仁君統治,等等,都感到巨大吸引力,極為推崇,并力求為其所用。伏爾泰(1694~1778)曾贊美科舉考試制度。早已為朝鮮、越南所仿效的以考試選拔官吏的方式,18世紀末法國開始采用,以后英國繼之,成為沿襲至今的文官考試制度。物質文化方面,中國的瓷器、漆器、壁紙等,中國式的園林、家具,都很流行。畫家仿效中國畫的風格與題材,皇室從中國訂購特制圖案的瓷器,“中國風”蔚為風尚,盛極一時。歌德(1749~1832)接觸過極其有限的中國文學作品,便頗為傾倒,說:“他們開始創作的時候,我們的祖先還在樹林里生活呢”。
鴉片戰爭(1840)至1949年,中國國際地位淪落,與外國的交往也不如過去之自由、平等而廣泛。但由于振興中國的需要,近百年來,中國學習日本及歐美,文化交流不論主動或被動,仍然頗為密切、廣泛而深入,超過以往各個時期。日本明治維新后,中國曾有學習日本的高潮。康有為變法,即以日本為藍本。1905年廢科舉后,全國各地設立學堂,大都聘任日本人任教習,而赴日留學的青年更不計其數。他們通過日本學習西方的科學技術以及各種社會政治學說,馬克思主義最早就是通過日本刊物得知的。20世紀初中國的先進人物,幾乎都在日本受過教育,回國后在各領域發生很大影響。19世紀中國設立了同文館教授外文,翻譯西書。以后嚴復和林紓(1852~1924)所譯西方社會科學與文學名著風靡一時。西方基督教教士來華,布教之外也傳播西方文化。19世紀時,中國已有少數留學生派往美國,但赴歐美國家留學的高潮,是在進入20世紀以后。留學生學習內容,比以前赴日所學遠為廣泛,政治、經濟、法律和理工、農醫之外,不少人去學文學、哲學、歷史、教育以及繪畫、雕刻、戲劇、音樂等等,從歐美各國全面吸取西方文化。中國各級學校制度仿效西方,西方教會也在中國創辦各類學校,文化交流滲透社會的許多方面。五四運動提出“民主“科學”后,歐風美雨鋪天蓋地,馬克思主義的影響也日益擴大。若以20世紀40年代的中國與百年前鴉片戰爭前后相比較,思想、宗教、文學、藝術以及衣食住行、婚喪禮俗,等等,幾乎社會一切方面都發生了巨大變化。無論這些變化有利或不利于中國社會的發展,都是與外國(主要是歐美,先是通過日本,以后則直接)文化交流的結果。鴉片戰爭以后,西方對中國的觀感雖有變化,但對中國文化的研究則逐漸深入,對中國藝術的愛好不減當年。這一百年中外文化交流中占主導的,卻始終是中國接受西方的影響。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中外文化交流進入了新的階段。
先秦與秦漢外交
中國同古代西方諸文明之間的交通與交流,源遠流長,甚至可追溯到遠古混沌時期。根據考古發掘,在我國遼寧省西部距今5000年的紅山文化遺址中,發現了一種陶制婦女裸體小塑像,其造型與西方稱作“早期的維納斯”類型的塑像頗有相似之處。此外,從中國和西方青銅器時代遺存下來的器物,如獸角刀把頭雙刃劍、環型刀把頭雙刃劍等,也似乎可以看到兩者之間存在著交流的痕跡。這些都提示我們:古代中國與西方諸文明的發展雖各有特色,但從來就不是絕對封閉或孤立的。
從我國古代神話傳說中,也可以尋覓到中西聯系的模糊蹤跡。據《穆天子傳》說,周穆王曾駕著八匹駿馬拉著的馬車西征昆侖,會見了西王母。在瑤池上,周穆王給西王母進酒,西王母作歌,穆王和之。《山海經》上說,西王母居住在玉山。她的模樣像人,卻長著豹尾和虎齒。周穆王的時代,距今已經近3000年了。而那位傳說中半人半獸的西王母,則代表著極遠的西方。對西王母的描述,反映了我國古代人民對遙遠而陌生的西方文明,懷著半是畏懼與好奇、半是欣羨與喜愛的興趣。后世的人們從神話中推測,穆天子所到的地方,可能遠及波斯,甚或印度。
古代中西文化交流可以給予比較科學的論斷時間,目前大致最早推定在公元前6世紀,即我國春秋、戰國之交。原來,早在公元前4000年前后,蘇美爾人肇建了兩河流域的古代文明。兩河流域又稱美索不達米亞(來自希臘文,意為“兩河之間的土地”),包括今天伊拉克境內的幼發拉底和底格里斯兩河中下游地區。此后,那里曾先后崛起著名的巴比倫王國、亞述帝國和新巴比倫王國。到公元前6世紀時,波斯帝國興起。大流士一世在位時期(前521~前486),帝國的版圖西起埃及、巴勒斯坦、小亞細亞,東抵中亞乃至印度河流域西北部。在帝國廣袤的疆域內,修筑了設有驛站的大道。盛極一時的波斯帝國,將古代希臘和印度等文明同中國的距離大大拉近了。
當時,歐亞草原上散居著許多游牧部落。波斯帝國的東北邊界和蔥嶺(帕米爾高原)以西塞人游牧諸部的地區接壤。在古代,希臘史家把散居在東歐、西伯利亞和中亞的北方部落泛稱作斯基泰人;波斯人稱他們為塞迦人,我國則把分布在河西走廊西端到天山南北麓的那一部分稱作塞人。正是塞人,在古代中國同西亞、南亞、北非,直至極西的希臘城邦之間,充當了早期交流的媒介。前蘇聯境內阿爾泰地區巴澤雷克古墓出土的我國精美絲織品和漆器、四山紋銅鏡,都是公元前5至前4世紀的遺物,幾乎在同一歷史時期,希臘巴特儂神廟中的命運女神雕像身著薄得透明的長袍,雅典紅花陶壺上的彩繪入物,也穿著這種細薄的衣衫。從上述情形推斷,當時中國的絲綢已經成為希臘上層社會的寵物。在我國,洛陽古墓中也發掘出來自地中海地區的玻璃制目珠(作裝飾品用);同時,戰國時期鐵制鎧甲與寫實動物紋圖案的出現,均有外來文化因素的明顯特征可循。無論是中亞、希臘發現的早期中國文物與文化影響,還是中國發現的早期西方文物與文化影響,都是經由中西交通歷史上那條最古老的通道,即斯基泰貿易通道,或稱“草原之路”而彼此進行交流的。
大約在公元前5世紀,波斯的費爾瓦丁神頌辭中就開始把中國稱作“支尼”。印度兩大著名史詩《摩訶婆羅多》和《羅摩衍那》中,將中國稱作“支那”。“支尼”和“支那”,可能是“秦”字的對音。這是因為,當時我國正處在戰國秦霸西戎的時期,距離西方較近的秦,很自然地作為中國的代表而聲名遠播西方。在古希臘的著作中,則把中國稱作“賽里斯”(意為“產絲之國”)。公元前416~前398年間在波斯宮廷供職的希臘人克泰夏斯,是見于文字記載的提到“賽里斯”這個產絲之國的第一人。
到了公元前4世紀下半葉,歷史上著名的亞歷山大東征,摧枯拉朽一般滅掉了波斯帝國,并直抵印度河,建立起一個地跨歐、亞、非三洲的大帝國。亞歷山大的東征,直接把希臘文明帶到中國西部邊陲鄰近的中亞地區,為此后的中西交通與文化交流的擴展創造了條件。亞歷山大死后,他所建立的帝國迅速瓦解。他的部將們彼此爭戰,各自為政,建立了幾個獨立的王國。其中,塞琉古王國(我國史書稱為條支,其中心地區位于今伊拉克、敘利亞一帶)成為聯系中國、印度、希臘、羅馬等文明的橋梁。亞歷山大另一名部將托勒密,割據在埃及和周邊地區,建立了托勒密王朝。公元前30年,托勒密王朝為歲馬人所滅。埃及又歸入羅馬帝國的版圖。
正是在托勒密王朝和羅馬人統治時期,埃及在古代世界中的地位和作用發生了重要變化。以從事航海和貿易著稱的希臘人和羅馬人來到埃及以后,把這里變成古代地中海——紅海——印度洋貿易的樞紐地區。為了使商船可以從地中海直接進入紅海,托勒密二世(前285~前246)修復了尼羅河至紅海的運河。到托勒密王朝后期,每年從曼德海峽駛出紅海的埃及船只已達20艘。公元初年,當羅馬人掌握了印度洋信風的秘密之后,更進一步打破南阿拉伯人對印度洋貿易的壟斷,大大增強了古代東西方直接貿易的勢頭。每年從埃及駛往印度洋的商船總數更增長到120艘。在繁榮的東西方貿易的刺激下,由亞歷山大于公元前332年建立的亞歷山大城迅速發展成為地中海地區的商業、文化中心,成為古代的一座世界性的城市。著名的希臘地理學家斯特拉波記載這座遐邇聞名的城市時說:“它有優良的海港,所以是埃及的惟一海上貿易地,而它之所以也是埃及的惟一的陸上貿易地,則因為一切貨物都方便地從河上運來,聚集到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市場。”
埃及和亞歷山大港的發展與繁榮,使它們作為西方地中海世界的代表,為古代中西交通與文化交流,在西方的一端準備了成熟的條件。
與此同時,中國也進入了自己歷史發展的新時期。在亞歷山大港建立前不久,戰國七雄之一——秦國進行了商鞅變法。在此后一個世紀中,秦國國勢日強,終于吞滅六國,建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統一的中央集權制封建帝國。秦帝國的威名遠播宇內,成為世界上其他民族最早稱呼我國的名稱。踵接其后的漢帝國,更加繁榮、強大。隨著封建經濟、文化的高漲和國力的強盛,漢代對外交流的興趣與要求也更加強烈。
秦漢帝國的強盛與繁榮,在古代中西交通與文化交流的另一端,準備了成熟的條件。
張騫鑿空
兩漢時期的中西交通與文化交流,經歷了一個生機勃勃的局面。從中國方面看,這一局面的形成,首推張騫通西域之功。
“西域”一詞,最早見于西漢,其涵蓋面則分狹義、廣義兩種。狹義的西域,是指玉門關(今甘肅敦煌西北)、陽關(今甘肅敦煌西南)以西、蔥嶺以東,即今天巴爾喀什湖東、南和新疆廣大地區。廣義的西域,則包括蔥嶺以西的中亞、西亞和南亞的一部分,乃至東歐、北非地區,是中國當時對西方的統稱。
西漢初年,西域共有36國,絕大多數分布在天山以南塔里木盆地南北邊緣的綠洲上。當時,北方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匈奴十分強盛,勢力伸展東達現在的東北,西至甘肅河西走廊和新疆,北抵漠北,南到河套,迫使原來生活在河西走廊的月氏人西遷伊犁河流域。月氏人的被迫西遷,又引起連鎖反應,迫使原在天山南北放牧的塞人也西遷到克什米爾及阿姆河以北的廣大草原地帶。
漢武帝劉徹(前140~前87)在位時期,西漢經過數十年休養生息,國力漸達巔峰狀態。武帝聽說匈奴擊敗月氏后,用月氏王的頭顱作飲酒的器具,認定月氏人一定對匈奴恨之入骨,因而計劃聯絡月氏,共擊匈奴。執行這一重大使命的任務,就落在張騫身上。
公元前138年,張騫奉武帝之命,從西漢首都長安出發,但剛到隴西,就被控制著河西走廊的匈奴人捉住,拘禁了10年。后來,他僥幸逃出,向西跋涉,越過蔥嶺,到達大宛(位于中亞的費爾干納一帶),由那里再經過康居(約在今巴爾喀什湖和咸海之間),才終于找到了月氏。但此時的月氏,已經征服了大夏,在媯水(今阿姆河流域)安居樂業了。他們早無意東返再同匈奴較量。張騫在月氏逗留年余,毫無結果,只得踏上歸程。歸途中又在羌中(今青海)被匈奴扣押了一年多,直到單于(匈奴君主的稱號)新死,匈奴內亂,張騫才乘機脫身,返回長安。出使時,張騫率領部屬100余人。經過整整13年的艱辛磨難,歸來時只剩下他和隨從甘父二人了。張騫出使西域,即歷史上有名的“張騫鑿空”,正式開通了走向西方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