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入殿，帝王看見她來，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

“把棋盤收下去吧，安德邦，上茶。”

“是。”

安德邦笑著應了一聲，將謝璋攙到一旁坐下，叫她要行禮也來不及。

帝王細細的打量了一下謝璋，見他面色蒼白，于是便開口詢問。

“身子可好些了，要不要讓齊太醫來給你看看？”

“好多了，之前請了齊太醫復診，他說恢復的很好，日后也不會落下病根。”

“那就好，”帝王的神色稍稍松懈，笑著開口。“一晃眼你都長那么大了。”

“那可不是，小公子第一次進宮的時候還是個小鬼頭呢，機靈的很。”正逢安德邦拿著茶和糕點進來，于是便搭了個話茬。

他輕輕的把茶和糕點放在謝璋身側的小幾上，謝璋側頭一看，心中滿是暖意。

“嘗嘗看，御膳房做的栗子糕，你素來喜歡的。”

“多謝陛下。”

“你說你一個女孩子怎么就不愛吃甜的東西呢？”

“甜的東西吃多了，便覺得膩的慌。”

謝璋放下手中咬了一口的糕點，安德邦見狀，連忙開口。

“怎么？是糕點做的不合胃口嗎？”

謝璋輕輕搖頭，坐直了身子，把視線投向高處的帝王。

“謝璋今日進宮，是有兩件事，一是來向陛下謝恩的。”

帝王依舊坐在高處，沒有說話。

謝璋頓了頓，“我聽說太子殿下要掌管詔獄。”

“這閑話既然能傳到你耳朵里。想必其他人也都知道了。”

謝璋搖頭，“阿璋這半月雖然閉門不出，但這段時間，太子殿下頻繁出入詔獄，想必很多人都猜到了。”

“陛下，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幫忙的嗎？”

帝王微微的嘆了口氣。

“阿璋，這件事情你不用管。他們那些陰謀陽謀你不必牽涉其中，要是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我看他這個太子也不用做了。”

說著，他話鋒一轉，聽起來像是要將這件事情就此揭過一樣。

“當年你娘要是不那么固執，答應把你接到宮里來...不過你現在這樣也很好。肆意灑脫，隨心所欲，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不必有后顧之憂，你要知道，朕和太子一直都站在你這邊。”

這是拒絕了，還是不希望自己知道？

謝璋抿唇，沒有再開口。

見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安德邦將謝璋手邊的茶拿開，命人換上別的。

“瞧我這記性，公子向來不喜歡甜的，還上了花茶，都怪老奴記性不好，小公子別和我一般見識。”

安德邦一邊告罪，一邊輕手輕腳的讓人撤下了謝璋身旁的茶點，在換了他素日喜歡的雨前龍井。

有安德邦那么一打岔，書房里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阿璋，你今后想做什么？”

做什么，謝璋一愣，她前些日子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父母出事那么久以來，她似乎從來都沒有認真的想過，以后怎么辦？

諾大的一個將軍府，她要怎么才能撐起來？

見謝璋不說話，帝王心下了然。

“秋日里的殿試，你敢不敢去試一試身手？”

“殿試？”

“朕今日給你一個特權，你若能考上功名，朕就讓你入朝為官。”

“阿璋是女子，女子怎可入朝為官？”

帝王輕笑一聲，朝安德邦遞了個眼色。

“你不如你娘灑脫，”看安德邦把一沓信封遞到謝璋手上，帝王輕抿了一口茶水，“看看吧，這是你娘從前給我寫的信。”

“我還記得，她說她要去戰場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問她的，她說：‘憑什么這世上建功立業的，都是男子，女子若有才能者也不絲毫遜色，女人難道就一定要待在深宅后院里相夫教子，這一生才算圓滿嗎？我不喜歡，既然從來沒有女子為官的先例，那我就來做這個先例。我不僅要上戰場，我還要拿軍功，我要做這世上第一個女將軍！’”

聞言，謝璋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后來你娘也的確做到了。”帝王看著謝璋，仿佛看到了笑意盈盈的謝夫人，后來她穿著盔甲站在他面前，得意洋洋的對他說，“看，我穿盔甲威不威風，不要小瞧我，我現在可是當今世上第一女將軍。”

他回過神來，目光慈愛地看著謝璋。

“你娘能做到的，朕相信你也能做到。”

“陛下。”謝璋動了動唇，最后還是什么也沒說。

“你回去好好準備殿試吧，朕等著你一鳴驚人。”

——

謝璋剛回府，便看見管家帶著一群人往外面搬東西。

“福叔，府里出了什么事嗎？”

“不是，”福叔放下手里的東西。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明日是佛祖誕辰，往年這個時候，老夫人都要去山上佛寺小住半月的，今年……我想著遣兩個人去添點香油錢，在佛前多點兩盞長明燈便罷了。”

“既然是往年慣例，那今年便我代祖母去吧。”謝璋回頭，吩咐流云把東西接過來。

“也好，公子這幾日悶悶不樂。去山上佛寺散散心也好。”福叔把東西遞給流云，“我叫流雨那丫頭也跟著去吧，不然沒人伺候你也不方便。”

“不用了，”謝璋轉身上了馬車“有流云在就夠了。”

流云將東西放上馬車，坐上車轅，“放心吧，爹，有我在呢，我會照顧好公子的。”

“路上注意安全，駕車穩當些，”福叔還要囑咐幾句，卻見那個臭小子架著車走了，只來得及囑咐一句，“照顧好公子啊。”

——

涼都佛教盛行，長云山上的護國寺更是香火鼎盛，人潮如織，謝璋在佛前上了一柱香，一旁的小沙彌合掌對他說了一聲阿彌陀佛。

“謝公子，為您準備的廂房在這邊，請隨我來。”

看著殿里的長明燈，謝璋動了動唇，卻只是道了聲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