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成川平日里與謝璋打鬧慣了，說起話來也是嘴比腦子快，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揶揄的話就已經說出了口。

他抬起頭，意識到自己和謝璋的聲音不小，前面的兩人已經聽到了他們的話，在謝瑜的目光下，他訕笑了一下，把謝璋往前推了一下。

“我今日只是來給阿璋送個小玩意兒的，現在東西已經送到了，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謝瑜朝著蕭成川微微點頭，看著走遠的蕭成川，謝璋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

她忙不迭地湊上去，努力的表達著自己對姜姒的親近。

“我以后叫你姜姊姊好不好？”

“姜姊姊，你頭上的珠花真好看?！?

“姜姊姊，你有妹妹嗎？”

“那我做你的妹妹好不好？”

姜姒現在有些窘迫，偏偏謝璋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個勁的往她跟前湊，她只能紅著臉小聲的應答。

“好。”

“你要是喜歡，可以送你。”

“沒有?！?

“好?！?

這下謝璋心滿意足了，她步履輕快的帶著姜姒往前走。

“姜姊姊，你的院子在我旁邊，是祖母精挑細選出來的。我帶你去看一看?！?

“好。”

謝瑜看著謝璋像只歡快的小鳥一樣，圍著姜姒不停的飛，嘰嘰喳喳，活潑可愛的模樣，唇邊的笑意深了幾分。

可惜這種和諧并沒有維持多久。

走進謝璋的院子，謝瑜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桃樹下的土坑，他走過去，發現了挖了一半的兩壇酒。

他微微側身擋住土坑，看著歡快的謝璋，語調平緩。

“阿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沒有告訴我？”

謝璋覺得莫名其妙，看著謝瑜好像溫潤如玉的神色，她忽然打了個機靈。

“我前日摔壞你那只玉石筆的事情你知道了？”

謝瑜挑了挑眉，依舊沒有說話。

“我在你書房吃東西，弄壞你字帖的事情你知道了？”

謝瑜還是不說話。

“那就是我前幾天和三哥偷偷出城的事情，你知道了？”

謝瑜差點被她氣笑，平日里她那些動靜不用旁人說自己也猜得到是她干的，但是沒想到她膽子居然那么大，敢偷偷出城。

“難道是我不小心弄死了祖父養的錦鯉的事情，你知道了？”

謝璋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這時一直站在她身側的姜姒突然出聲。

“你院子里居然有一顆那么大的桃樹啊?！?

“我出生那年，我爹種的，等到再過兩個月，桃子熟了，你可以來摘。我打算過幾日，讓祖父幫我弄一張石桌來，放在樹底下，夏日的時候在這里乘涼喝茶，一定很愜意。”

謝璋想象著自己以后在樹下乘涼，喝茶，睡懶覺的模樣...

等等，桃樹！

謝璋終于想起來了，她離開院子之前，打算把那兩壇酒挖出來喝，罪證還沒有銷毀呢！

看著她似乎是已經想起來了的模樣，謝瑜輕笑一聲。

“怎么，一個流云還看不住你，要不要我去向祖父借人？”

——

三更天，府中院落大多都已經熄燈，只有祠堂還亮著一點微弱的燭光。

這是謝璋這個月第七次，不，加上抄書應該是第八次受罰。

偷偷出城，弄死了老將軍的愛寵鸚鵡。偷喝桃花酒，抄書沒抄完，數罪并罰，謝璋不僅僅要跪祠堂，而且被罰不能吃晚飯，要在一夜之內重新抄30遍策論。

她跪在蒲團上，認認真真的謄抄著手里的策論，嘴上卻一點也不老實。

都怪自己，出去的時候應該把酒壇子埋好再出去的。

不，應該一不做二不休，把酒喝完了再去。

不過這樣可能真的會被爺爺打到屁股開花。

我也沒想到，大哥今天竟然送我回院子。

對，都怪他。莫名其妙突然送我回院子就算了，還不主動告訴我，害我坦白了那么多事情，被罰的更慘。

想到晌午時，祖父知道這些事情之后，震怒的模樣，謝璋后怕的縮了縮脖子。

看著自己面前散落一地的宣紙，不由得哭唧唧。

可是沒有辦法，書還是得抄的。

謝璋突然想到了姜姒。

她干脆書也不抄了，身子趴在地上，在宣紙上認認真真的畫起了畫像。

想起她傍晚的時候偷偷來給自己送荷花酥，謝璋無意識的彎了彎嘴角，卻又像是怕被誰發現一樣，小心翼翼的環視四周。

謝璋覺得，姜姊姊，真的很好很好。

祠堂的門突然被推開，謝璋依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等到來人走到她身邊時，她才笑著撲上去。

“哥！”

“好了，”謝瑜把她從自己身上拽下來，將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你的書抄完了嗎？”

謝璋不答話，打開食盒，就看見里面裝了幾個晶瑩剔透的——肉包。

但是這也并不妨礙她填飽自己的五臟廟，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謝璋輕笑。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他拿起地上的畫像。“你的畫工看起來倒是長進了不少?！?

謝璋嘿嘿一笑，不顧自己吃的滿手都是油，笑意盈盈的湊上來和謝瑜說話。

“這是姜姊姊，好看嗎？”末了，她又加了一句。

“你什么時候能把姜姊姊娶回家??？”

“你好像很喜歡她?！?

“姜姊姊是我見過除娘親以外最好看的人。”

謝夫人早年在京中也有不少追求者，長的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可惜的是，她的一兒一女，都面如冠玉，英姿勃發。

“只是因為長得好看就喜歡嗎？”

“不是，”謝璋咽下嘴里的包子，眼睛里亮晶晶的?！八湍镉H好像，很溫柔。娘親在家的時候，會握著我的手，教我習字，教我作畫，教我彈琴?！?

說著，她伸出手，從一堆宣紙之中翻出了幾張。

“這是姜姊姊教我寫的字?！?

謝瑜垂眸看去。

一手小楷寫的端端正正，可謂是字如其人。

可是到了后面，或許是因為某人的不配合，所以寫的竟有些歪歪扭扭，但無論如何，都比謝璋那一手狗爬字好多了。

“姜姊姊傍晚的時候來給我送荷花酥啦！”

“你不是說你不愛吃甜的嗎？”

“不一樣，這是姜姊姊送過來的?！?

謝璋還兀自在那里說著話，謝瑜看著手里的宣紙，想起了今日初見時的模樣。

小姑娘亭亭玉立，神色之中還帶著幾分羞澀，卻強硬的逼迫自己得體大方。

謝瑜又想起了祖母說過的話。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等到了秋日里，自己就要去邊關了，不知道阿璋會不會哭，到時候，千萬不要拿小姑娘撒氣才好。

他轉頭去看謝璋，可對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躺在地上睡著了。

他脫下外衫，蓋在謝璋身上?？粗掷锏漠嬒瘢p笑一聲，拿起筆，替謝璋繼續抄書。

“幸好，阿璋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