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雨婷說不想喝湯想換換口味,雨婷嫌棄陶楠手藝技窮,撅著嘴不高興,雨婷說想去路邊攤吃燒烤,陶楠擰著眉毛不太愿意,但是經不住雨婷軟磨硬泡只好從了她。
為什么要說這件事呢,因為他們將遇到一個關鍵的人物,跟雨婷有關。
那天晚上雨婷牽著陶楠胳膊壓著馬路,陶楠則是時時看著馬路來往的車和人,生怕有車和人把他家雨婷蹭壞擦壞。晚上人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直到雨婷和陶楠走得有些累了,他們才走進一家燒烤攤。雨婷想要點龍蝦,陶楠說雨婷例假剛過去,吃龍蝦不合適,最后陶楠還是讓步了,好男不跟女斗。陶楠要了一扎啤酒,雨婷也要了一扎啤酒。陶楠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雨婷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還把腿翹在板凳上,這粗獷的模樣實在把陶楠嚇了一跳,看著雨婷滿手是油,咕咚咕咚地喝酒,雨婷一巴掌把滿手是油的爪子拍在陶楠襯衣上,今晚我們不做戀人,今晚我們是兄弟,說完,繼續一把一把肉串往嘴里伺候,陶楠有些心疼他的衣服。
燒烤店里一直人來人往,兩男兩女入座,跟燒烤店老板要了一份菜單,陶楠不停地往嘴里送肉串,眼光掃到老板那邊,無意中看見了那人竟是……
趙凡?
這時候趙凡也看見了陶楠,伸手打了個招呼,見趙凡打招呼,陶楠學起了公司應酬的那一套,端著酒杯來到趙凡桌子邊上客套。兩人無非是說你今天怎么在這兒,我跟誰一起來的,這些朋友做什么的,我跟雨婷一塊兒來的,你在哪兒發財呢,我在哪兒上班,我們多少年沒見,記得那什么什么什么么?我記得,你知道那誰誰誰誰么?上學時候神氣得像條狗,現在吃土,哈哈哈!沒想到好多年了,對我們再見算是有緣吧,干杯,吃好喝好,結束,陶楠回座。
雨婷擦了擦手,把自己桌前的殘渣收拾得干干凈凈,甚至有些讓陶楠意外,說好今晚一起做土匪的呢,不好玩又坐回淑女了?
“我吃飽了!”
“嗯,還有四個生蠔,老板說才殺的,馬上就好。”
陶楠還在一個勁吃肉。
“我吃飽了!”
“等我把這幾串魷魚須吃完!”
“我不想吃了!”
“我媽說我們多晚回家都沒問題。”
陶楠還沒明白雨婷發生了什么。他覺得剛才雨婷做土匪的時候挺刺激的,以為雨婷現在還在玩發號施令的把戲。
“甘大人!還有四生蠔,我們一人兩個好不好。”
說完,陶楠悶了一大口啤酒。
雨婷一個勁戳陶楠,臉上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陶楠以為是雨婷吃了龍蝦身體不舒服,他有些埋怨雨婷的任性。
“讓你不要多吃龍蝦,肚子疼了吧。”
雨婷真的生氣了,憤而離席,留下陶楠匆忙付賬,然后不明所以地在后面追著雨婷。
你明白是怎么回事么?聰明的你一定明白,陶楠這個笨家伙還不明白。當然,你只明白一點點,雨婷不想看見趙凡,里面的故事,不止于此。
眼見已經到了上午十點了,“逃難”的故事還沒有講完,我很期待故事的結局,他說他一進死心塌地為加了的工作,為何現在出現在這個食品公司,他說得故事不符合現實,他說他以前的頭發很短,每次頭發一長陶媽就會提醒他該去剪頭了,可是現在已經都扎起了辮子,這里面的故事一定有趣,他必須要為現在眼前的事實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同時我期待著他的故事里面的破綻,等到我發現他的邏輯是錯的最后揭穿他,跟他說,你編的故事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有趣的事兒。
陶楠的故事沒有講完,他累了。他本可以講完,因為我在認真聽,沒有打擾他。
他強調說他累了。
我不相信一個成年人僅僅是說話三個小時就能把人累到虛脫,我看見過碼頭的重體力工人扛著遠超于自己體重數倍的貨物能在太陽底下干五個小時的活,即使是一場茶話會或者座談會,專家坐在臺前咋呼也能講三個小時以上,陶楠說他有點累,顯然是推辭。
“可是,你還沒告訴我,故事結局是什么,你還沒解釋你是怎么逃出來的呢。”我追著說。
“我現在這樣?你還沒發覺么?都是因為她!”
“雨婷?”
“不是!”
“你媽?”
“對!”
“我不相信。”我搖搖頭。
“不相信什么?”
“她還在關心你?”
“可能吧。”
“你們分開多久了?”
“三年九個月。”
“我靠!那你現在還愛她么?”
“嗯。”陶楠回答得聲音很小。
“她呢?”我問。
講到“她”這個字眼兒,陶楠稍微停頓了一會兒。
“我不知道。”
“聽著,我的朋友,雖然我不知道我們現在是不是朋友。我不相信你會為了這么一件小事,就像濟公和尚那樣舍家棄院,合著你就因為這么一件事,就選擇全部不要了?我打一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好像我們在樓下吃早點,早上桌子上放滿了一桌子的食物,有稀飯、有面包、有豆漿、有油條,你無意中在稀飯里面發現一根頭發,如果你不在乎,那你就當沒事發生,如果你在意,那你就不喝稀飯該吃面包算了,但是你如果因為發現一根頭發就連同面包豆漿都當做成被污染過的,還要把桌子砸了,那你絕對是瘋了。有些人確實有逆天改命的反骨,反對命運強加在他們身上的所有東西,但是這種行為有時候是非理性的,甚至有些事很蠢,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
我繼續說。
“我覺得既然你們心里還有溫度,那么應該還有回去的余地,你不是真的愛她,你說你可以為了她放棄一切,但是卻放不下嗟來之食的尊嚴,你還是太虛偽了。”
陶楠用一個非常理科生的方式,紅著眼睛對我說。
“第一,她是我最珍貴的東西,為了她我可以放棄所有,她在我心中是絕對的存在;第二,如果她受委屈,我會很傷心,那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所以我離開了那里。”
“雨婷不愛你?”
“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