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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 歸羊
  • 汪軍
  • 6130字
  • 2021-05-08 11:29:11

第二天早晨,于質夫醒來時,已是半晌午了,頭微微有點痛。A城的天氣,到了秋季,幾乎日日都是高遠的藍天,有一種遼闊的寧靜,好像神靈在注視著這座城市。晴和的光線從窗戶射入,于質夫滿腦子又是海棠、碧桃。昨晚從大南門的牛肉館到金錢巷的路上,他以為在鹿和班能見上她們,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他有點惱怒吳風世和程叔和,他們似乎在誆騙他,說什么都是振振有詞,假使一直都不讓于質夫和她們見面,他們肯定也會說出一番理由。

于質夫決定自己到街上轉轉,A城并不大,市中心游樂的地方也就那么幾個,或許能夠與她們碰上面。他想起有次在御碑亭游樂場遇見了海棠和碧桃,還請她們在旁邊的海洞春酒樓吃廣東菜,那真是一個快樂的午后。

走到宿舍門外,于質夫發現吳風世、程叔和二人早就站在那里。吳風世對于質夫說:“我們早就來了,看你還沒起床,就沒叫醒你。”

于質夫心里有些感動,覺得錯怪了這兩個朋友。

“風世、叔和,謝謝你們。我昨晚臨睡前也想了很多,這次來A城是有些沖動,把妻子丟在上海不管。我沉迷于八年前年輕時的那些感覺,幻想時光能夠凝固,這是不切實際的想法。我已變了很多,像昨晚那種歡場,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了。我感覺自己回不去了,就算海棠、碧桃、荷珠她們一點也沒變,我也回不去了。”

吳風世習慣了于質夫的多愁善感,安慰道:“質夫,這些年我們都想著你,你有這份心意回到A城,我們就無比滿足了。我和叔和這兩天都在商量,一定要讓你滿意,讓我們的友誼和當年一樣充實飽滿。”

“也不能太麻煩你們了,我的許多要求也是無理的。我準備出門到御碑亭去,以前我在那里的游樂場遇見過海棠和碧桃,對那個午后一直印象很美好。”

程叔和與吳風世相互遞了一個眼色,然后說道:“那就這樣,我們陪你一起到御碑亭,中午就在海洞春酒樓吃飯。”

記憶牽引著于質夫,三人穿過彎彎曲曲的小巷,來到了城中心三牌樓與四牌樓之間的御碑亭游樂場。程叔和對于質夫說:“你和風世玩會兒,我回店里一趟,馬上就過來。”

天氣晴好,游樂場里有不少人,大多是母親帶著小孩。每當有女人從身邊經過時,于質夫就盯住看半天。吳風世知道他的心思,笑著說:“你放心,要是遇見了,她們會先認出你的。”

于質夫聽了有些困惑:“怎么,難道她們變化真的很大嗎?”

“女人嘛,不比男人。像你,和八年前相比,外表幾乎沒什么變化,不過你的心態變化還是很大的。”

“風世兄,你要理解,我想見她們,就像想見你和叔和一樣。都是刻骨銘心的老朋友。”

“她們和我們是不一樣的,我不認為男人和女人能做普通朋友。她們是你青春活力的燃燒劑,你幻想與她們重逢的瞬間,生命再度璀璨地綻放。而這正是我和叔和擔心的,怕不能如你所愿。”

于質夫隱隱也知道見面后的情形,不一定是他想象中的那樣,但好奇心占據了他的身體。這時程叔和來了,帶來了昨晚在鹿和班見到的幾個姑娘,在明媚的秋光中,她們顯現出驚人的美麗,與昨晚昏暗燈光下的感覺完全不同。于質夫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吳風世說:“叔和,原來你是去找這幾個姑娘了。”

程叔和對于質夫說:“昨晚喝多了,也沒好好玩,我再給你介紹一下這幾個姑娘。”

年紀大一點的昨晚陪于質夫的,叫春紅,比當年的海棠漂亮多了,身材也高大豐滿得多。另外兩個,一個叫月光,昨晚陪程叔和的,清純稚嫩,活脫脫碧桃的翻版;一個叫蓮霞,非常活潑,與荷珠的風格大不相同,她與吳風世很親昵。

于質夫情緒大好,幾個人一起坐旋轉木馬。他和春紅坐在一起,春紅坐在前面,他在后面緊緊抱住春紅的腰,感覺溫溫軟軟的,春紅身體散發的氣息又是纏纏綿綿的。于質夫閉上眼睛,靠在春紅背上,隨木馬旋轉,上下顛簸,廣播里音樂的節奏也很適宜,溫軟而纏綿,與春紅身體的氣息混合在一起,包圍在于質夫的四周。于質夫處在一種極其放松的狀態,對春紅說了很多情話,都是恰到好處。于質夫感覺自己每說一句,春紅的身體都在打開、膨脹,她轉過身對于質夫說:“昨晚你那么嚴肅,沒想到你也是一個感性的男人。”

像從前一樣,于質夫的話匣子終于打開了,滔滔不絕:“春紅,我原本從日本留學回來后就在A城教書,八年前了,那時才二十幾歲,薪水給得也很高。我比較害羞,性格也很孤僻,不善交往,見到女孩就臉紅,一直都很是性苦悶,還常常手淫,搞得自己很虛弱,天天擔心自己得了什么毛病。到了A城后,兩個大哥風世、叔和帶我出來玩,在鹿和班認識了好幾個姑娘,她們都對我特別好,我少年時期的很多心理問題,都開始好轉了。風世、叔和什么事情也都讓著我,就是我和他們喜歡的姑娘在一起,他們也都不介意。這一次重回A城,應聘到A省大學教書,其實我就是想再見到他們,和他們快樂地在一起。我結婚了,太太很漂亮,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步入中年后,我卻越來越惶惑,青春時代的感覺慢慢遲鈍,以前自己的生命和大自然是融為一體的,清新而熱烈,現在隔膜越來越深。我這次回來,就是想回到過去,讓昔日的活力灌注全身,大家開開心心地歡度時光。”

于質夫激情澎湃,說得太大聲了,雖然廣播里有音樂聲,但他們都聽見了。旋轉木馬慢慢停下來,眾人圍在于質夫身邊,春紅拉住他的手。程叔和對于質夫說:“質夫,我們一直都以有你這樣的朋友為榮,你就把春紅、月光、蓮霞當作海棠、碧桃、荷珠,當你做到了,你就真的回到了我們當年的時光。現在不早了,我們到海洞春酒樓吃飯去。”

中午酒樓客人不是很多,秋陽隔著西式的大窗戶照射進來,里面暖烘烘的。從游樂場出來后,于質夫全然像換了一個人,喝酒豪氣,說話滔滔不絕。而這正是過去的于質夫,吳風世、程叔和心里很歡喜,他們看到那個過去的于質夫已全然復活了。

程叔和笑著說:“質夫,過去我們在一起玩,你身邊有一個海棠了,還盯著我和風世的姑娘,現在可不許這樣了。”

吳風世也道:“我們第一次到鹿和班,那么多年輕漂亮的姑娘你不要,偏選了一個年紀最大、姿色又不怎樣的海棠,她還有一個小孩,你的癖好真是異于常人。”

程叔和聽了,表示反對:“絕對不是這樣,質夫一來,碧桃就把我拋在一邊,與質夫打情罵俏,質夫喜歡的是碧桃。你的荷珠,質夫也是喜歡的,他就是不喜歡海棠。”

兩人一唱一和。不知是喝了酒還是因為害羞,于質夫臉色變得酡紅,他站起來辯解道:“海棠在鹿和班客人少,又有小孩要養,我一開始是同情她的。時間久了,覺得海棠非常善良,又善解人意,其他姊妹也很尊重她,我也就慢慢喜歡她了。海棠愛熱鬧,有時我和碧桃、荷珠打打鬧鬧,她是不會介意的。”

于質夫盯著他倆:“你們不會小肚雞腸,懷恨在心到現在吧?”

程叔和連忙擺擺手:“質夫,開玩笑的,沒有你就不熱鬧了。你這次回來,我們一天比一天感覺到,那個熟悉的質夫已經回來了。”

在歡快的笑聲中,眾人喝了很多酒,都有些醉意。于質夫一會兒靠在身旁的春紅肩上,一會兒又搖搖晃晃站起來,發表起長篇大論:“風世、叔和,你們剛才說得好。和你們相比,我是有些虛偽。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明明看穿了我,還處處讓著我,像親哥哥一樣待我。我第一次到鹿和班,為了自命清高,裝作救世主一樣找海棠,其實又不喜歡她,總是與你們的姑娘逗樂。碧桃、荷珠都是好女孩,每次對我都是笑臉相迎,不知是真心的,還是你們在背后調教了她們。現在想想,當時我真不懂事,太自我了,從來不顧及朋友的感受。以后再不會這樣了,我有春紅就足夠了。”

于質夫接著說:“其實,我這次迫不及待地應聘到A省大學,想和海棠、碧桃、荷珠她們見面,也是想求證一件事情,這些年一直擱在我心頭,我必須做一個了斷。”

春紅端來一杯茶,對于質夫說:“你先喝杯水,歇歇再說。”

吳風世走過來扶住于質夫,坐在后面的沙發上休息。于質夫醉眼蒙眬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風世,這是個天大的秘密,你一定要幫我找到她們。”

這時程叔和也過來坐在沙發上,他也越發糊涂了,本來以為于質夫要見海棠、碧桃,荷珠,只是為了重溫舊情,哪知于質夫與她們居然還有一個大秘密,而他卻一無所知。

春紅、月光、蓮霞也把椅子搬了過來。月光像孩子一樣拍手,神情越來越像當年的碧桃,她撒嬌一般地嚷嚷:“快說快說,我們想知道這個秘密。”

于質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眾人有些著急了。于質夫似乎在掙扎著,酒意讓他興奮得想說出壓在心頭的秘密,而殘存的理智又在暗示他不能說。于質夫嘴里嘟囔出一句:“我現在暫時還不能說,如果能夠見到海棠、碧桃、荷珠她們,秘密就自然解開了。”

吳風世和程叔和又坐回到飯桌旁,兩人商量了一會兒,決定還是由程叔和對于質夫說。

“質夫,你離開A城沒多久,一兩年時間,她們都先后從良了。海棠早就有老公的,這你也知道,她的孩子現在已十幾歲了。碧桃嫁給了一個報館記者,兩人很幸福的。荷珠的老公也是做文具生意的,和我在一個行會,彼此很熟悉。她們過得都很好,A城不大,我們也會經常碰面,但從來不提鹿和班的事情。你如果要見她們,也只能安排偶遇,不能太刻意。質夫你也是愛著她們的,希望她們過得好。”

于質夫聽了長舒一口氣,心里敞亮了很多。他有些激動地說:“叔和,你早該告訴我了,我不會那么自私的。我內心早就把她們當作我的朋友,是為數不多的能夠說知心話的朋友。我一直都祈禱她們過得好,得知了這個消息,就是明天回上海,心中都無遺憾。”

吳風世說:“碧桃特別崇拜你,她和我們說要找一個像你一樣有學問的人。那個報館記者樣子很像你,只是比你小一點。”

此刻于質夫臉上熠熠發光,他似乎從內到外都釋然了。

“我知道這個消息后,見不見她們都無所謂了。這些年我掛念她們,因為她們是我生命的引路人,這么說好像有點夸張,但事實就是如此。如果八年前我不在A城,而是在別的城市,我會遇見另外一群人,生命中會出現別的引路人。但偏偏是在A城,生命蘇醒的地方,我遇見了她們,也遇見了你們。我這次重回A城,就是要向她們、向你們,道一聲謝謝。這是遲來的感激,但是這些年一直埋在我心中。風世、叔和,謝謝你們!”

于質夫向吳風世、程叔和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轉眼于質夫到A城已是第四天了,他每晚睡得都特別香甜,起床時多半都是半晌午了。昨天下午在海洞春酒樓與吳風世、程叔和告別時,于質夫就叫他們今天不要陪他了,讓他自由活動。

“我現在特別輕松了,明天我一個人在小巷到處轉轉。我喜歡在A城蜘蛛網般的小巷里漫游,高高低低、寬寬窄窄,仿佛永遠走不到盡頭。有時還會迷路,在深巷里徘徊,那種陌生的感覺真好。還有的時候,走到了窮巷末路,想起少年時暗戀的女同學早已嫁人,就像阮籍一樣痛哭而歸。”

吳風世說:“我們還是有點不放心,就叫春紅一個人陪你吧,她是大南門土著,對A城的街巷比較熟。”

于質夫、春紅約好早晨在江邊三層樓茶餐廳碰面,一起喝早茶,然后逛街。三層樓就是鎮皖樓,在東門外江畔,緊鄰迎江寺,一共三層,二樓是大廳,三樓是包間。三層樓和迎江樓的早茶,一葷一素,在A城頗負盛名。于質夫和春紅在窗戶旁邊坐下,正對著長江,晨光中的江上風景像一幅圖畫,兩人沐浴在陽光與秋風中。

大廳里熙熙攘攘,茶博士過來給他們沏茶,香噴噴的。春紅埋頭點單,問于質夫可有愛吃的點心。

“我口味比較重,牛肉包子和重油燒賣這兩樣要點的,其他的你自己喜歡吃什么就點什么吧。”

“這真巧了,我住在大南門,從小愛吃大南門牛肉包子,重油燒賣也是大南門小蓬萊做得最好吃。”

兩人邊吃邊聊起A城的風土人情。于質夫依稀記得海棠也住在大南門,八年前他和她認識時,她已經有老公,孩子也六七歲了。有一次于質夫在鹿和班見過她的老公,相貌有點猥瑣,也很老氣。班里的姑娘說,海棠老公好賭,沒錢了就過來向海棠要錢,孩子也不管,海棠在鹿和班一直都把孩子帶在身邊。

春紅聽了于質夫對海棠的描述,皺著眉頭想了想,說:“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沒見過她。八年前你認識她時,她都有三十幾歲,孩子六七歲,現在年紀已經很大了。”春紅笑盈盈地看著于質夫,“而我,今年才二十歲。”

于質夫此次重回A城,顯然對時間的變化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他曾經幻想海棠、碧桃、荷珠還像以前一樣在鹿和班,現在逐漸開始接受現實,是因為他已在春紅、月光、蓮霞身上找到了她們的影子。

窗外江上秋景異常遼闊,偶爾傳來的汽笛聲讓于質夫感覺到熱血沸騰,產生一種要攜女伴遠行的沖動。他在桌上握住春紅的手,有些悲傷地說:“這樣的汽笛聲一直讓我不安,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對誰說過什么,而又沒有履行承諾。”

春紅內心也有些觸動,她對于質夫說:“等會我們在A城街巷漫步,或許會遇到你要想見的人。心誠則靈,緣分有時候就是不可思議。”

兩人從三層樓出來后,經過迎江寺時,于質夫到寺內燒香拜佛,一旁的春紅比于質夫更為虔誠。兩人又登上振風塔,俯瞰全城,于質夫覺得胸中越來越開朗,呼吸也越來越自由。從大東門進城后,火神廟、天后宮、藥王廟、城隍廟,于質夫逢廟宇必拜,一個菩薩都不錯過。當年A城是他人生啟航的地方,他這次重回A城,也是要汲取向前行進的信心和動力。

大南門胭脂巷很窄,兩邊店鋪林立,陽光明晃晃的,路人臉上閃爍著奇異的光澤,恍若神人。于質夫雙腿猛然發軟,他一下趴在春紅身上,身體在發顫,嘴里說不出話。他指著前面,憋了半天才說出口:“碧桃!”

逼仄的胭脂巷被洶涌的人流堵住,他們擠過去后,于質夫到處尋找,已不見人影,臉上露出失落和寂寥的神情。春紅問于質夫:“你剛才說誰?好像不是說海棠。”

“碧桃,鹿和班另外一個姑娘,當年比你如今還要小好幾歲。”

“你剛才那樣子,失魂落魄的,是不是很喜歡碧桃?”

“我也不知道,只不過方才看到碧桃,的確很激動,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也許碰見海棠和荷珠也會這樣,畢竟這么多年沒見了。”

A城有“九頭十三坡”之稱,高低起伏不平。于質夫看著坡下彎彎曲曲的石板路,感覺碧桃是在那里消失的,又拉住春紅下坡去找。向西走到南水關、軒轅廟、如來庵,到黃甲山、五垱坡,仍然不見蹤影。春紅走得有些氣喘吁吁,對于質夫說:“不用再找了,過兩天他們不是要帶你去見她?”

“那不一樣,在街上邂逅,那是緣分,天大的因緣。碧桃很相信緣分的,以前我追她,她都是說,等緣分。這么大的A城,這么多的人,如果遇見了,她還會說不是緣分嗎?”

于質夫突然痛哭失聲,啜泣聲帶著壓抑和滿腹委屈,他像孩子一樣哭得肆無忌憚。春紅不知所措,她幾乎被于質夫弄糊涂了,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是念叨著海棠,而街頭的偶遇卻暴露了他心里的真愛。

從大東門進城,現在走到了大西門,出城門后還有一個月城,一條繁華的西門大街,出月城的城門后,才算真正到了西門外。讓于質夫感受到生命原始活力的蘆葦蕩,就在西門外的沙洲。此刻,秋陽開始向西墜落,越來越紅,秋風陣陣,無邊的蘆葦搖曳,雄渾的聲音像是從地底發出的。于質夫和春紅手牽手,走向鍍著金光的蘆葦蕩。

春紅在A城居住了這么多年,還真不知道西門外有這么大面積的蘆葦蕩,在夕陽下泛著金光。她的手被于質夫攥住,鉆進了這片無邊無際的蘆葦中。

兩天前于質夫進來時踏出的那條小徑還很清晰。走到中間的那塊空地,蘆葦依然趴伏在那里,逐漸枯萎的蘆稈和葦葉厚厚的,在秋陽照耀下,躺在上面還是暖暖的。春紅躺在于質夫旁邊,她感覺太奇妙了,幾步之遙,這里和A城的市井就是兩個世界。她第一次這么看著天空,躺在那里,上面是澄碧的蒼穹,正在下墜的夕陽有無數條光線穿過蘆葦叢,相互交叉,不時變幻,像抖動的五線譜一樣彈奏悠揚的旋律。這是自然的和聲,這是日落的合唱,春紅沉浸在奇妙的樂聲中,臉上容光煥發。而她身邊的于質夫,也緊閉著雙眼,神情像是陷入了夢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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