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時間剛過半，林曉的精力幾乎就已經(jīng)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直播的工作乍一眼看起輕松，想象中不過只是站在鏡頭前說說話，講解下衣服的版型材質(zhì)，或者直接上身試穿就行。比起很多工作來，尤其像是林曉上一個工作那樣，似乎都要輕松簡單很多。

從每天早上一睜眼開始，就必須得神經(jīng)緊繃，去思考當天需要處理的事情。以及上班過程中，還要不斷應對各種突發(fā)/情況，并且根據(jù)突發(fā)情/況來進行適當?shù)陌才拧?

上午處理前一天晚上客人發(fā)過來的消息，以及前一天所處理的每一件事情的后續(xù)。而下午，等客人開始陸陸續(xù)續(xù)上班后，再次進行反饋對接。等到了晚上，對方當天的工作幾乎告了一段落，接著又會開始和林曉打電話。內(nèi)容無非是當前訂單的進程，以及流行趨勢和開發(fā)方向。

業(yè)務部里一個部門負責的客人，大大小小加起來將近二十個。大的客人可能同時有二三十個訂單在做，小客人一般也有四五個訂單同時進行。即使每天只用處理幾個訂單的事情，從早上到晚上的工作就已經(jīng)被安排得滿滿當當了。

一天忙十幾個小時是常事，但工作都被流程化后，林曉無時無刻都是清晰的。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也知道接下去能夠做什么。

對比起來，直播滿打滿算加起來不過也才五六個小時。

可是等自己經(jīng)歷之后才意識到，在這五個小時里，每一刻都度日如年。

五個小時里，即使現(xiàn)在直播間流量低迷幾乎沒有太多觀眾，但一舉一動無一不在聚光燈之下。這一秒可能還沒有人關注，說不定就在你松懈之后的下一秒，就會有人路過并且點進來。

所以必須讓自己每時每刻看起來都精神充沛笑容滿面，張揚自信。

這行的工作方式，和之前完全不可類比。

林曉覺得自己臉都快笑得僵掉了，趁著轉(zhuǎn)身在旁邊衣桿上拿衣服的時候，才看松懈下來，表情瞬間垮掉，不動聲色地用手揉了揉兩側臉頰。

直播室的門被敲響了兩下，隨即便聽到外面?zhèn)鱽砬卦皆降穆曇簦暗溃骸靶×纸悖饷嬗腥苏遥　?

這個時候有人找？

林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鏡頭的方向，直播并不能夠暫停。

畢竟是商業(yè)性質(zhì)的直播。

在正式來上班之前，林曉特地找過從事電商方面的朋友，簡單地了解些下淘寶直播相關的事情。

和專業(yè)的娛樂直播平臺不同。

淘寶上的直播分為兩種形式。

第一種和其他平臺的直播類似，屬于個人直播。可以根據(jù)各自直播的內(nèi)容來進行商業(yè)推廣，同時時間也相對比較自由。

另一種，則是店鋪直播。

線上店鋪數(shù)量不少，即使現(xiàn)在開啟直播的店家寥寥無幾，但同樣也需要和平臺方提前申請報備，開始和結束的大概時間。

同時，這類直播的人氣和觀看人數(shù)都是從開始一直累積計算的。直播時間越長，觀看的人氣就會被累積得越多。同理亦然，直播時間越短，人氣和流量都會比較低，從而不能隨意停止。

林曉下意識地看了眼屏幕，上面的觀看人數(shù)顯示有20，但代表的是累積進入直播間的人數(shù)。當前公屏上并沒有人發(fā)問，現(xiàn)在的直播間很大概率沒有觀眾。

林曉略微地猶豫了下，還是倒回了直播的位置，對著鏡頭說了聲“抱歉，先走開五分鐘”，這才走過去開門。

外面工作間靜悄悄的，有些安靜。秦越越站在門口，斜跨著背包，估計是準備下班。她主動側了下身，讓出位置來，往旁邊的方向指了下，說：“喏，徐遠航來找你。”

徐遠航正在把兩袋夜宵往工作桌上放，聽到動靜轉(zhuǎn)過頭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林曉笑了笑，說：“誒，我都讓秦越越不要喊你了。”

“這有什么，”秦越越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說：“反正直播間應該也沒幾個人。”

“這是……”林曉環(huán)顧了下四周，有些不可置信地開口：“吃夜宵？”

直播前是歡迎會也就算了，怎么直播中途都還能……？

這里不像是個淘寶店鋪，倒更像是一個小飯館兒。

徐遠航：“我就無聊過來串串門兒，你要是忙的話繼續(xù)去忙你的唄。”

林放估計是已經(jīng)下班走人了，幾人說話的這會兒功夫，沒見黃祿出來搭茬說話，再加上秦越越還那么“囂張”，林曉估計這人應該是又出去抽煙了。

果不其然，林曉剛這樣想著，下一秒就看到黃祿低著頭走進來。抬頭看到三人這情況的時候，還驚訝地挑了挑眉，視線落在工作桌上，瞬間懂了這是準備要干嘛。

“喲，開茶話會呢啊？”黃祿嘖了一聲，語氣輕松，說：“怎么不叫我，吃獨食兒？”

老板中途回來“查崗”，看到員工都在摸魚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

林曉有些驚訝，下意識地接了一句：“三個人也能算獨食兒？”

“……”黃祿猝不及防地被噎了下，無語地看著她。

“我就不吃了，你們繼續(xù)吧。下午吃撐了，這個點再吃就太罪過了。”秦越越擺了擺手，火速小跑溜到門邊，這才回頭眾人，說：“我先下班了祿哥，明天見明天見。”

“我也不吃，繼續(xù)直播。”林曉指了指直播室的方向，隨即退回去啪地一下關上了門。

再回到鏡頭面前的時候，林曉不由自主地長舒了口氣。

即使知道因為凡特斯和之前自己公司的性質(zhì)類型完全不同，所以才造成了天差地別的工作氛圍和節(jié)奏，但林曉覺得自己短時間內(nèi)仍然不能適應，甚至是接受和理解。

在她的觀念和習慣里，工作可以適當休閑，但不能散漫。

在工作時間中，站到鏡頭前，遠比剛才閑聊要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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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越下班了，林曉繼續(xù)直播，工作間里頓時就只剩下黃祿和徐遠航兩人，對著桌子上的夜宵干瞪眼。

“失戀了的人胃口還挺好啊？”黃祿走過去，往桌上看了眼，揶揄地說了句。

“這不是以為人多嗎？”徐遠航說完，好奇地問道：“對了，今天他們怎么這么早就走了，現(xiàn)在不是才九點？”

“說是晚飯吃太撐了，想早點出去走動消化下。”黃祿語氣輕松。

“還能這樣？”徐遠航樂了，感慨：“你這真是我這么多年見過的最自由的公司，你也是最自由的老板。”

“老板可不自由。”黃祿嘆了口氣，在桌子對面坐下，說：“畢竟廟小，不是什么正規(guī)公司，沒發(fā)展前途上班時間又長，能招到苦力每天上那么久的班都算不錯了，還想怎么樣。”

“今天怎么這么喪氣。”

“還行吧，可能今天折騰了一晚上售后，折騰煩了。”

林曉推開門的時候，恰好看到黃祿臉上帶著的嘲諷，雖然只是轉(zhuǎn)瞬即逝，很快又切換到了平時那副不看什么都很不耐煩的樣子。

“售后都是你在折騰？”徐遠航開玩笑，道：“你們工作室還招人不，我干脆來做兼職得了，工作氛圍那么輕松。”

“養(yǎng)不起了，廟小。”黃祿說完，便抬頭看向林曉，笑著說問道：“餓啦？”

“……”林曉無語，用類似語氣回復：“渴啦！”

黃祿：……

徐遠航撲哧一聲樂了出來，朝著林曉比了個贊：“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融入了凡特斯文化。”

凡特斯文化是什么？

和老板互相陰陽怪氣嗎？

“休息下吧。”黃祿也不計較，朝她揮了揮手。

“不吧，”林曉往直播室看了一眼，有些猶豫說：“還在直播呢。”

“無所謂，反正也沒幾個人看。”黃祿語氣相當無所謂，看向一旁的徐遠航，抬了抬下巴，說：“好歹你發(fā)小兒還也特地過來看你。”

林曉震驚：“什么？”

徐遠航也有些無奈，解釋說：“順路過來看看。”

林曉：……

就住對門兒，可太順路了。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林曉也猜出對方為什么會在這時候過來了。

她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工作室其他人走了之后，她一個人對著黃祿未免會尷尬。身為朋友的徐遠航就只能找個由頭，過來和黃祿嘮嗑聊天了。

心里這樣想著，林曉不自覺地揚起了唇角。

太長時間里忙于工作習慣一個人運籌帷幄，放棄社交太久，以至于都忘了這種被記掛著的感覺。

進入社會之后，隨著年歲的增長，每天要面對無數(shù)的事情甚至是麻煩。來自工作，家庭，未來的另一半甚至是社會大環(huán)境的壓力，讓人似乎每天都在疲于奔命。

但沒想到的是，奔波久了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朋友們都還在。

“防我唄。”黃祿說完，起身往飲水機的方向走了過去，估計是去接水。

“誒，話也不能完全這么說吧，”徐遠航扯著脖子解釋，說：“這不是一個人黑燈瞎火的，在那邊待著實在是太難受了，過來找你聊會天。”

徐遠航那邊的房子并不完全是他一個人住的。

對面同樣也是三室兩廳，客廳和凡特斯一樣，改成了工作間。一間臥室改成了簡易攝影棚，另外兩間分別是黃祿和他的臥室，兩人現(xiàn)在也能算是室友。

林曉配合地接了一句：“學習一下如何致富把店鋪做大嗎？”

徐遠航：“是啊，不知道明年能不能多招上幾個人，把店鋪做起來。”

“估計在我這兒，只能學習一下怎么負債。”黃祿應了聲，走過來的時候，順手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了林曉。

是一個保溫杯。

“上次去市場拿貨，看到熟人賣的，跟著在他那兒買了一堆，工作室的人幾乎人手一個，剛去找出來的。”說完，黃祿看著眼前光鮮亮麗的林曉，想了想又補充了句：“雖然不貴，但好歹也是出自大牌廠家。”

林曉失笑：“我又不介意這些的。”接過杯子的時候，都還有些詫異。

這個杯子應該是剛開始直播后，黃祿就去找的，她實在是沒想到，這人竟然還有細心的一面。

明明頂著張不耐煩的臉。

“對了，今天人流量怎么樣？”林曉喝了口水，瞬間覺得嗓子舒服多了，便挑了個問題問道。

晚上是流量高/峰，可半晚上過去了，林曉說得口干舌燥，直播還有兩個半小時結束，但上面顯示的總人氣始終只有兩位數(shù)，連五十都沒有突破，這的確是她沒有想到過的。

直播行業(yè)，不向來都是一夜暴富的簡稱嗎？

一擲千金的故事平時生活中聽到不少，林曉倒是沒往那方面去想，但也實在不能理解這么大的落差，甚至中途一度以為可能是手機出現(xiàn)了什么故障。

完全使不上勁兒的感覺，不可謂不糟糕。

“還行吧。”

林曉的神情頓時亮了起來。

黃祿：“反正也就幾十個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