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開啟之后，并未和剛才有什么特別大的不同，唯一變化的只是用來直播的手機上，代表人氣的小禮包開始不斷跳動，旁邊的平板也開始跟著轉播畫面，和上次一樣，有著大概四到五秒的延遲。

“哈嘍，今天是九月二十號，這里是凡特斯的直播間。”林曉難得出現了片刻的卡頓，說完之后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似乎有些過于嚴肅了，仿佛并不是為了帶貨賣東西，而像是在直播天氣預報。

與此同時，系統提示“不吃布洛芬”進入了直播間。

上次直播的時候，林曉最開始還以為是真的直播間觀眾，回去之后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人應該就是黃祿。

這個名字完全不像是那個十次見面，八次都在皺眉的人取出來的。

不過知道有黃祿在了之后，林曉的心情比起剛才來說，瞬間就緩和了不少。看著攝像頭，又重新自我介紹了一遍。

反正也沒人看，多介紹兩遍也沒影響。

不吃布洛芬：現在沒什么人，你可以挑兩件衣服來換上，隨便介紹幾句，我馬上開始引流，估計十分鐘之后會開始陸續進來人。

“行。”林曉應了聲，隨手在旁邊的衣桿上拿了一套衣服，往旁邊攝像頭盲區走了兩步，想了想又退回來，看著鏡頭道：“我先換一套休閑風的，你們也能對我們店鋪的風格有一個了解。”

正準備離開自己作為的黃祿，看著這一幕不自覺地挑了挑眉。

比起上次面試來說，林曉這次自然太多了，幾乎沒有任何扭捏迅速進入了角色。

她鏡頭感很強，平時對自己形象管理應該也比較高，體態非常不錯，很少有彎腰駝背好松懈的情況。上次面試的時候，帶著的些許不自然和僵硬，甚至是時不時露出的視死如歸一般的表情，這次不自然和違和感全都消失了。

還多了一種勢在必得掌控一切的認真。

這種認真，是獨屬于工作多年的“社會人士”才會有的。

即使是之前一直和店鋪合作兼職的那個大學生主播，已經直播了幾十場，身上一看不到這種自信的專業和認真。

因為是兼職，或者說這份工作比起很多人想象中的工作來說，都有著很大的落差。認真嚴謹的工作態度，好像也不怎么需要，只需要在鏡頭前好看，能說會道就行。

不管播過多少場，也始終帶著一些隨便的散漫和不上心。

只有工作多年，或者說經歷過社會毒打的人，才對每一個工作場合都嚴陣以待，端出十分的認真來。

這不僅僅只是他們人生中的片刻，更是之后組成他們人生的全部。

不管是陌生的行業還是陌生的環境，都必須要在第一時間去融入，每一次都沒有退路。

往后時間里的每一刻，就都是現在。

黃祿翹了翹嘴角，再起身的時候，又恢復成了那副眉頭緊皺的樣子。

他心里有股火兒在亂竄。

秦越越和林放察覺到他面色不善，兩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默契地都沒有出聲。

“今天怎么這么多？”黃祿看著眼前這堆亂七八糟的包裹，心里的那股火兒不受控制地又竄了出來。

“嗯，這幾天的堆積到一起了。”林放嘆了口氣，開始把包裹一個一個地拎起來和他解釋：“這個，硬說我們的尺碼不對，那個是說我們顏色不對的，還有說衣服上有破洞，剩下的幾乎都是七天無理由退貨。”

“嗯，知道了。”黃祿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么暴躁，看向秦越越說：“你下去忙吧，林曉那邊已經開始直播了，估計會有人進來。”

秦越越頓時如蒙大赦，趕緊低著頭跑進了辦公室，一本正經地端坐在電腦前。

“拿進去檢查下，沒問題的就同意。”黃祿朝林放說完，便開始動手收拾。林放也沒說其他什么，跟著把包裹搬到了辦公室他位置旁的另一張空桌子上。

這張桌子最開始還是給客服預留的位置，結果沒想到幾年過去了，一直都不用招新客服，最后還漸漸變成了處理售后的地方。

黃祿最近這星期一直在忙招人直播，以及準備直播新款的事情，沒時間去看最近售后的情況，沒想到這么快就到了桌子都堆放不下的程度。

“挨個兒核對吧。”黃祿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七天無理由，退回來的衣服也沒問題的，你先直接同意，其他留著我之后處理。”

“嗯。”林放點點頭，開始認真地對包裹進行分類，轉眼間腳下就堆了一堆，桌上還剩下幾乎半張桌子的包裹。

黃祿轉身往桌上拿了下手機和打火機，轉身出去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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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間的人流量不多，的確如黃祿說的那樣，幾乎十分鐘過去之后，才陸陸續續地有人進來。

自說自話的感覺并不好，而且讓人奇怪的是，黃祿那邊后來也沒有再繼續用不吃布洛芬的賬號說話，林曉也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而且更難的是今天播的這些款式，很適合當前季節，可是非常單一。

上衣幾乎都是很普通的衛衣和西裝外套，版型面料差不多，無外乎TR毛圈布和比較挺括的滌綸西裝面料之類的。至于褲子，就更簡單了，全是普通基本款的牛仔褲和西裝褲。

任林曉自己對這些服裝面料的知識了解再多，也沒有辦法一直說下去，更不用說她也并非什么專業的服裝設計出身，能把這些大同小異的東西，給搭配出一朵花兒來。

好在很快，直播間開始陸陸續續地進人。

在林曉和每一個進來的人都打了兩遍招呼，問了三四遍有沒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之后，終于有人回應她。

過期泡面：這是在直播什么的呀？

有人回應就是最好的開始，林曉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不減，說：“主要是講解我們店鋪里的所以寶貝，通過直播的形式，能讓你們有一個更直觀的感受，也可以我穿出來大概看看效果。”

她語氣平和，臉上帶著笑意，卻不顯得過分熱情諂媚。

過期泡面：還可以這樣啊？那能幫我看看你身后那件黑色的衛衣嗎？看模特穿起來好大，可是評論都說很小。

沒想到這么快就和除了布洛芬之外的另一端的人，展開了互動。林曉覺得新穎的同時，也開始很配合地按照對方說出來的特點，去找相應的款式。

只不過，等她換好衣服回來之后，卻沒有收到任何人的回應。她一直在直播間叫那個過期拌面的名字，對方都沒有再回復。

林曉猶豫了下，推開門想問下到底是什么情況。

剛一把門推開，便看到外面進來的黃祿，身上明顯帶著很重的寒氣和嗆人的煙味。

林曉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黃祿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氣氛莫名變得有些尷尬。

“怎么了？”黃祿把手放在嘴邊，估計也是知道自己現在身上的煙味有些嗆人。

林曉迅速回過神來，往三腳架的位置指了指，說：“好像卡了，幫我看一下？”

“行。”黃祿答應下來，想了想又說道：“我先去洗個臉。”

林曉自然沒意見，視線掃到不遠處的飲水，打算去倒杯水。

她的杯子放在前公司沒帶走，后來一直待在家里，今天過來的時候也沒想起帶水杯這件事。

現在這天氣洗冷水臉還是有些刺激，冷水潑在臉上的時候，黃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隨即感覺自己清醒了不少，用力嗅了幾下，確定身上的煙味沒有剛才那么重了之后，這才擦了擦手走出洗手間。

“找一次性紙杯？”

“嗯。”林曉下意識地應了一聲，轉過頭來才發現是黃祿，解釋說：“飲水機下面沒有了。”

她記得吃飯的時候，秦越越他們好像就是從這里拿的。

“哦，用完了吧。”黃祿說完，往辦公室看了一眼，秦越越和林放兩人都在聚精會神地忙自己的事情。

“你等一下，”黃祿轉身往廚房走去，想了想又回頭看著林曉說道：“你要不一起來，看看東西放在哪兒，之后就自己拿了。”

“行。”林曉點頭，跟在黃祿身后，聽他介紹廚房里這些東西擺放的位置時，被納入小團體的恍然洶涌而來，心里難得地產生了些許的微妙。

和他們成為了一個團隊，之后還要并肩作戰很長一段時間。

就這么輕易地，融入進了新的環境。

黃祿打開櫥柜門，拆了一個紙杯遞給林曉，把剩下的拿在手里，隨口說道：“就這些了，之后需要什么東西可以自己找，找不到的隨便問誰都行。”

林曉回過神來，客氣地道了聲謝。

“不用這么拘束客氣。”黃祿擺了擺手，率先出了廚房。

出去之后，黃祿讓林曉先去倒水，自己轉身進了直播室。

“你說這卡了？”黃祿看著端著水杯過來的林曉，問道。

“是啊，”林曉點點頭，走近指著屏幕解釋：“剛進來了一個人，前面互動得挺好的，我還為她試了衣服，但是轉眼等我回來，她就消失不見了，畫面也靜止不動，只有我一個人在說話了。”

黃祿沉默了片刻，認真地看著她，林曉突然也意識到了什么，但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到黃祿難得地嘆了口氣，說：“你有沒想過，可能只是那個人已經走了呢？”

林曉：…………

“不過沒事兒，”黃祿起身，把椅子推回衣服下面，說：“反正現在也沒人，你繼續播著吧。”

林曉努力地讓自己從尷尬的情緒中走出來，說：“等下如果把這些都播完了怎么辦？”

正式直播比她想象的還要難。

而且難的地方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她已經讓自己足夠輕松精神飽滿，也盡量在講解介紹的時候穿插些專業的面料知識，但耐不住沒人啊！

按照目前半小時才一兩個人的節奏，那一晚上總共不會超過三十個人，幾乎就要全靠她自說自話撐完全程。現在離結束直播還有五個小時，而她已經差不多把直播間里的東西，給介紹得差不多了。

用什么內容，才能抗住剩下的五個小時？

“重頭開始繼續講。”黃祿語氣平淡，仿佛是在說一件相當理所當然的事情。

林曉：“……好。”

“我去隔壁了，有疑問和我說。”黃祿說完，走到門邊的時候又補充了句：“沒人的話，每隔半小時可以休息會兒。”

每隔半小時，那就相當于十次中場休息之后，今天的直播才算結束，林曉頓時有點崩潰。

她這點情緒恰好被黃祿看到，黃祿挑眉看著她，幾乎把“果然如此”幾個字給寫在了臉上。

林曉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挑釁，向來都是她帶新人的時候才會露出這種表情，沒想到有朝一日風水輪流轉，竟然還有自己被嫌棄的一天。原本因為自言自語無聊而帶來的困倦，當即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爽。

這個店里其他人都在認真忙碌，自己偷跑出去抽煙的人，還敢來挑釁她！

“好的，沒問題。”林曉彎了彎嘴角，笑得無比平和，說：“那我先繼續去直播了。”

“行，中途記得適當休息。”黃祿說完，又慢條斯理地加了一句：“如果直播室又卡了的話。”

林曉：……什么老板啊！

“謝謝提醒。”林曉一字一句地說完，把門砰地一聲給帶來關上了。

經過這么一通折騰，林曉剛才因為一直不斷重復說話而帶來的煩躁，出乎意料的平息下去了不少。

再站到鏡頭前的時候，已經又再次恢復到了自信充滿笑容的樣子。